本帖最后由 夏日荷风 于 2019-1-28 10:04 编辑
茫茫宇宙中,人本太轻微,也许,真的比不上几粒散落街头的灰尘。如此的宿命,构成了人类无法逃避的灰色的终极背景。
这样,人类必须制定出理想、目标和信念。似乎这些,可以更清晰地凸显出人的在场性,夸大人的重量感。
不过,对于天生具有哲学情怀的人来说,这种肤浅的遮挡手段是无济于事的。阴森的气息,灰暗的色调,深度下沉的冷风,总会从未知的远方,可触的近前,打包送到他们的内心。使得他们仰望着的当下的天空,有了几分诗意而悲壮的阴霾。
这样,他们的日子里,就不仅仅有了责任的匆忙,更开始了一份必须伴随着生命脚步的修行。
“人之初,性本恶”的恶,这些生活习性结出的果实,常常情不自禁地展开与一个人的搏斗。内在而沉默的搏斗。虽然悄无声息,却很激烈,有时足以让人面临内心的崩溃。失与得,灵与肉,名与利,这一切带来的风光与卑微、充裕与寡淡、舒适与隐忍之间的鲜明比对,极易让一个凡人殚精竭虑、愁绪漫天。随之而来的,是“人之初,性本善”这个善的天性的深度隐藏和完全磨灭。人总想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总想让别人对自己的目光中加入仰视和艳羡,让别人在送入耳中的话语中加入顺服和恭从,也就是说,总想把自己送到一个山巅,以居高临下的状态怀着优越感俯视一切,从而理所当然地想过的奢靡、活的洒脱、站的安稳。在密密麻麻的目标和追求下,人极易忽略人本为人这个实质,忘记了人的生命中本该融入的以善爱为主题的诗意。
时光是什么,我又是什么。
钟表上的时针永远指示着当下这一瞬间,请问哪个时针会指向永恒?
曾经,非常惊叹于朱自清对于时光的描述,说洗手的时候,日子从水盆里过去,吃饭的时候,日子从饭碗过去,默默时,日子从凝然的双眼过去。如今细想,时光真的是从身边流过去的吗?真的是时光流走,而我依然站在原地不动吗?随着时光的流走,我们脸上的皱纹增多了,我们鬓角的华发减少了,我们行走的步履蹒跚了。才感觉流走的不仅仅是时光,还有我们的韶华和健康,也就是我们的部分生命啊。如此,时光真的不能说是从我们身边流走了,而是汇入我们生命,我们和时光一起流走。可是,时光再怎么走,都不会变老,不会改变他年轻的容颜、红润的气色和始终如一的矫健步履,只能是我们在跟随时光的过程中,喘息越发急促,脚步越发踉跄,身形越发笨拙。最后呢,我们再没有和时光一起行走的资格和条件,我们只能毫无条件地把身体交给天地自然。我们这短暂的生命旅途,成为苍茫宇宙中一个可以完全忽略的灰尘。
钟表上的时针虽无法指向永恒,可时光必将是永恒的。如果以人的思维想象时光的处境,时光该多么幸福,道家追求的长生不老,终在不与人类为伍的时光那里实现了。
那个被时光丢弃,又被天地掩埋了的“我”,究竟处于是什么?
余秋雨先生说,“我”,不是那个名字,在浩如烟海的文字中,那时两个或三个汉字的偶然组接;“我”,不是一份履历,履历是一排脚印,脚印不是人;“我”,不是一堆身份,身份是座位前的纸牌,再多的纸牌也堆不出一个人……
乍听起来,这一系列的叩问很有道理,只是,这系列叩问通过否定,似乎把最原始的“我”是谁的问题推的更远,更迷离,仿佛不是回答问题,而是故意把问题本身弄的支离破碎一般。而倘若再仔细思辨,却突然发觉,这一系列被那来比作“我”的部分名词,虽然不是“我”的全部,却和“我”本身发生着千丝万缕密不可分的联系。因此,这一系列似乎想把原始问题支离破碎的叩问,却恰恰从某个角度很巧妙的对原始问题做了补充和说明。
不妨进行做一系列和余先生的逆向叩问,一开始,竟然发现这种叩问似乎可以更深刻而诗意地回答原始问题。
“我”,难道不是一株小草、一棵树木、一朵向日葵的花朵吗?我们共沐阳光,共汲大地的养分,各自经历或长或短的生命周期?
“我”,难道不是一把椅子、一个水杯、一个记事本?在承担着作用的过程中,从新到旧,与某些有缘或无缘的人相遇、相知、错过或者走远?
“我”,难道不是那鸣唱的小鸟、冬眠的蛇蛙、被驯养的宠物?在有限的生命轮回中,经历,体会,认知,最后怀着同类无法探知的情绪和丰富的世界永别?
……
奇怪的很,我这个看似认真回答原命题的方式,依旧和余先生一样,只能是把“我”是谁这个原命题推的更远了。
一个人的学识越渊博,越会感觉自身的渺小和无知。同理,无论从任何角度去探知一个命题,都会把命题推远,只能说明这个命题本身和浩瀚缥缈的宇宙一样,既博大无穷,又深奥无底,我们无论怎么去解释,去研究,终会取得盲人摸象一样的结果了。
“我”既然具有和宇宙一样的神秘博大之本质,倘若我们只把“我”当成名字、履历、身份、声誉、躯体……来对待,我岂能真正令“我”惬意? “我”本丰满,“我”本诗意。“我”非浅薄,“我”是山是海是花是草,“我”是一个很大的小宇宙。
我要努力让“我”活的滋润,就必须拿起上帝递过来的那只画笔,把自己变成一株小草,画出小草的明丽;把自己变成一片乌云,画出乌云的单纯;把自己变成一座高山,画出高山的冷峻;把自己变成一滴雨水,画出雨水的清爽;把自己变成一棵柳树,画出柳树的妩媚;把自己变成一对鸥鸟,画出鸥鸟的甜蜜;把自己变成一汪清泉,画出泉水的善良。
总之,我要精心呵护世俗生活之外的那片留白,我要照顾好我的那片神秘的精神地带,我要让“人之为人”那些自然舒适的显性特征清晰。唯有此,我们才会最大限度的接近“我”是谁这个深度命题的答案。
写到这里,突然发现一本正经地探究“我”是谁,倒是显得有些幼稚和滑稽了。
我那么丰富,怎么会是一个谁那么简单的事?“我”是立体多维的,是物质精神相融的,怎能和一个单薄浅显的“谁”发生对等?
难怪那么多的“我”会疼,会委屈。因为我这个“我”的主人对“我”太不了解,他自私地只是顾及自己的颜面,在乎自己的名声地位,在乎自己的衣食住行,“我”和如此自私的那个名字叫我的主人相处,怎么可能不委屈?
为了我与“我”的融洽相处,很多的我踏上了修行这条路。
修行,修行,单看字眼,就知道这也是一条漫长的与我相伴的行走了。修行的过程就是和我斗争,和一切显性的物质的光环和舒适斗争,让“我”世界葳蕤起来,让我与自然更和谐地贴近起来,先是成为朋友,继而成为亲人,最后融为一体。
佛界把一切都认为是空。包括我的钱我的房我的衣食我的爱人我的父母,就连我本身,都是空的,虚无的,是一个偶然的假象。这个空的我像什么?余先生说,像一个井口,由我入井,却见不到井底,至此,被放空的我达到一个无我空境,一个清清朗朗的天地元气的流荡之境,“就像未被雾霾污染的天宇,看似不着一物,却让万物舒畅”。
我想,修行的最高境界,无非是这个沾染着世俗之恶气的我,完完全全地让位于“我”。因此,无我,实则有“我”,有了真正的“我”。
身为凡人,不易安顿。那隐约的“异光杂色”,“陈霉气息”,也许你偶然才会发觉,其实却时刻与你相伴。我这个敌人无处不在。你酣睡时,他说不定正在你的梦境里;你行走时,他说不定正潜藏在你将欲迈出的脚步里;你凝望时,他说不定正聚集在你暗沉的目光里……他甚至会跳,会跑,会飞,更会隐身术,懂攻心术。很多时候,他会于无声中把你战败。这点,你无须声张,却不得不承认。
修行,就是修心。修心,需要认真的思索。认真的思索,是诗意人生的真正开始。
修行,并一定非弄出个什么固定的方式和套路。方式和套路的作用,是为了捆绑与束缚,修行的目的,则是心灵的自由翱翔。
有人以行走修行,有人以谈心修行,有人以冥想修行。而我以文字修行,时至今日,我似乎发现了一个取悦于“我”的法则:以文字,构成一种柔软的探针,轻悄而友好地探寻内心,在这个神秘而诗意的过程里,同时地探寻自己和探寻世界。好奇的探寻,对本来面貌的接近,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世界,何尝不是撒播出去的一种另类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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