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剑

林小白

　　问剑

　　文  林小白

　　夕阳西下，近黄昏。

　　藏剑山庄议事厅灯火辉煌，庄主萧秋水乜斜着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一袭青衣，背上斜插着一把剑，一把没有剑鞘的剑。严格说来，那真的算不上一把剑，不过是将竹片削成了剑的形状，竹片的末端用两片木片夹着，算是剑柄。

　　“你是来问剑的？”萧秋水收回打量的视线，终于缓缓问道。

　　“不错，我特地从长白山赶来，就是想一睹藏剑山庄的绝世名剑的风采。”年轻人淡淡道。

　　“爹，这小子明显是来找茬的，来藏剑山庄问剑，难道不知道山庄的规矩吗？背着这把破剑来藏剑山庄，也不嫌寒碜？”立在一旁的萧明月早已不耐烦，他可没有父亲萧秋水那种老沉持重，可以耐着性子不急不缓询问年轻人的来意。

　　凡是来藏剑山庄“问剑”，首先要有拿得出手的好剑，这叫“见面礼”，礼尚往来，既然要看别人的好东西，你得先有一份拿得出手的东西。藏剑山庄崛起江湖百余年，收罗天下名剑，藏剑无数，山庄内精于铸剑的大师傅甚多，自然不会觊觎前来“问剑”者的宝剑。自然，藏剑山庄也不惧怕前来挑衅的剑客，许多敢打着“问剑”口号来藏剑山庄寻仇或者滋事的剑客到了山庄，早就被垂首立在萧秋水右侧的“怒目金刚”韩铁山大卸八块，剁成肉泥给喂狗了。近些年来，已经没人敢到藏剑山庄造次了。

　　没有庄主的吩咐，韩铁山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不过，韩铁山浑身肌肉绷紧着，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只要主人一声令下，他便要择人而噬。

　　“哦，打长白山而来，距此数千里，路途可够遥远的，不知你要问的是那一把剑？”萧秋水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眼神玩味，仿佛一只捉住老鼠的猫，并不急着一口吞下去，而是要慢慢耍玩，直到老鼠无力挣扎，这才生吞活剥掉。这几年没有人敢到藏剑山庄来撒野，平静是平静了不少，这样猫捉老鼠的趣味也减少了不少。

　　“听说藏剑山庄藏剑无数，而最为出名的有十把，湛卢、巨阙、太阿、纯钧、承影、龙泉、追星、鱼肠、赤霄、赶月，甚至还有上古神兵轩辕，不知传闻是否属实？还望庄主明告。”年轻人问道。

　　“小子，你这是找死，敢质疑藏剑山庄？”萧明月已安耐不住，拔剑就想刺死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被父亲伸手格挡了下来，这才勉强压制住内心的怒火。

　　萧秋水按住儿子的手，脑海里飞速运转，其实是在回想多年前的一桩往事。那时候，藏剑山庄还远没有现在在江湖上如日中天的江湖地位，藏剑山庄能够有今天的规模，让江湖人士高山仰止，不敢越雷池一步，在早期自然也干过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天下名剑，各有其主，如果想占为己有，有很多方法，其中购买是一种，而最为直接的方法就是强抢掠夺。这样的事情，萧秋水没少干，他记得有一次在长白山抢夺一把绝世好剑，曾杀死过对方一家七口。对方武功不弱，若不是施诡计，差点送了自己的小命，如今想起来依然心有余悸。如今萧秋水贵为一庄之主，这样龌龊阴暗的事情自然不会亲自动手，会有韩铁山之流操作，萧秋水也就乐得清闲，何乐而不为？今日，听到年轻人自称从长白山来，一是思量着会不会与多年前那件旧事有关，二来，是太久没见过如此对名剑如数家珍的年轻人，也想展示一下自己珍藏的绝世好剑，这才制止了儿子的举动。

　　这种心态也很容易理解，富贵不还家，如锦衣夜行。如果还能让懂行的人看到自己的“锦衣”自然又是另一种享受。

　　“请！”萧秋水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倒想看看年轻人到底有多少斤两。

　　穿过曲折幽深的回廊，便是藏剑山庄的藏剑之处——剑阁。

　　进入江湖人人渴慕的剑阁，映入年轻人眼帘的各式名剑让人眼花缭乱，而剑阁第一层最吸引年轻人眼球的，是墙壁上挂着的一把剑身修长，浑身散发出冷咧气息的松纹古剑，行走江湖的人都知道，那是一代大侠白玉堂的佩剑。名为：胜邪。用那把剑，白玉堂不知斩杀了多少江湖邪魔外道，也是那把剑让白玉堂名震江湖，可是，如今名剑已悬挂在藏剑山庄，人呢？是否已埋骨他乡？江湖传闻，白玉堂在一次行侠仗义时，为人所暗算，双目失明，如今下落不明。

　　再往剑阁深处走，剑的数量不断减少，到了最后一间，就只有二十余把名剑。

　　“每一把名剑背后都有其惊心动魄的故事，每一把剑都有一个典故。”萧秋水指着其中一柄短剑，娓娓道来：“此剑名为鱼肠，是春秋时期欧冶子所铸，而让鱼肠闻名江湖的，是刺客专诸刺吴王僚，剑身虽短，而杀气幽深。”

　　“此剑名为太阿，相传为秦始皇佩剑，秦始皇去世后，楚汉相争，传言楚霸王项羽将其陵墓给挖了，方获此剑，项羽宴请当时的铸剑大师欧冶子将太阿一分为三，铸造成这三把名剑，名曰：逐日、奔月、追星。”萧秋水指着剑匣内并排放置的三柄剑道，眼里尽是得意之色。

　　年轻人沉默着，继续往前，认真听着萧秋水的解说。对于能够展示自己“丰功伟绩”的名剑，萧秋水自然不吝啬言辞，依次介绍了湛卢、赤霄、七星、纯钧、承影等名剑的来历和故事。走到剑阁的幽深处，里面的剑已经介绍得差不多了，只剩两把名剑尚未介绍。

　　萧秋水也闭住了嘴巴，等待年轻人开口。

　　见萧秋水沉默下去，年轻人似乎也明白了萧秋水的用意，笑道：“萧庄主这是要考较一下在下？那在下只好班门弄斧了。”年轻人轻轻抚摸着剑身上的篆体小字和花纹，缓缓道：“此剑名为天子剑，可惜是赝品。天子剑的使用者有齐桓公、楚庄王、吴王夫差和西楚霸王，剑刃锋利无比，却是一把大凶之剑，曾经的拥有者都没有好下场，齐桓公最先拥有，被楚庄王打败，用此剑自刎，吴王夫差拥有此剑，被勾践打败，也是用此剑自刎，到了后来，此剑辗转流落到虞姬父亲虞公手中，项羽从虞姬手中得此剑，还是不得善终，最终被刘邦打败，用此剑自刎于乌江之上，霸王项羽死后，天子剑也随之消失了，着实令人感慨唏嘘。”

　　“萧庄主让铸剑师打造的这把剑，虽为赝品，却足以以假乱真。”年轻人缓缓说出名剑背后的典故，其驳杂程度，丝毫不逊色于长期浸淫在剑道一途的萧秋水。连萧秋水后面的萧明月也不禁暗暗点头，比起对剑的了解，年轻人确实超过了他。

　　环顾一周，年轻人轻轻拿起最后一把剑，慢慢揭开包裹在剑身上的锦缎，清了清声音，缓缓道：“此剑名为焚寂，也是一把大凶之剑，铸造此剑的人，名为蓝灵运，世人都称呼他为蓝大先生，据说蓝大先生为铸此剑，在长白山结茅而居三年，取赤景山之锡、茫荡山之铜，再辅以若水之泉淬炼而成，剑成之日，乌云密布，妖魔暗涌，是大凶之兆，蓝大先生说过，剑虽为大凶之剑，但有德之人拥有他，便能使其光芒万丈，反之，落到无德之人的手上，便会生灵涂炭。故而，蓝大先生决定将此剑深埋于长白山之下，等能够驾驭它的有德之人来取出，不料却被觊觎之人暗算，一家七口惨死于该人手中，蓝大先生更是死得凄惨，头颅被该死的敌人割下来，悬挂在茅屋的横梁之上。好在天公垂怜，蓝大先生的死去的家人之中，尚有一人幸存于世。此人杀死蓝大先生一家之后，也许是做贼心虚，匆匆而去，并未检查蓝大先生一家是否完全死绝。”说到这里，年轻人的声音陡然一变，剑阁仿佛飘过一缕阴风。

　　“你到底是谁？”萧秋水此时终于安耐不住。

　　“我是谁？我便是蓝大先生的遗孤，姓蓝，名月。”年轻人一字一顿道。

　　“我二十几年以来，就是用这把竹剑练习，你看我这柄剑如何？”年轻人声音如同冰窖里的冷气。

　　“你这也算一柄剑？如果是，那也是一柄杀不死人的剑！”萧明月哈哈大笑，仿佛听到一个很好笑的笑话。可是，等到那柄剑在他的剑刚拔出一半便刺入到他的咽喉时，萧明月才知道，那并不是一个好笑的笑话，可是，一切都晚了。

　　鲜血顺着竹剑的剑锋滴落下来，缓缓地，妖艳而诡异，萧明月倒了下去。于此同时，萧秋水和韩铁山也没有坐以待毙，韩铁山的铁拐朝着蓝月横扫了过来，萧秋水也抽出那柄焚寂直直地刺了过来，封住蓝月的退路。

　　在电光石山的倏忽间，蓝月的竹剑忽然一分为二，一柄刺入韩铁山的心脏，而另一把竹剑，则在与萧秋水长剑的碰撞中，忽然如同一条灵动的蛇，缠住焚寂的剑身，剑尖陡然如同蛇信，钉入萧秋水的喉咙。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看着萧秋水缓缓倒下的身影，蓝月轻轻叹息，大踏步离开了剑阁。他记得，那也是父亲蓝大先生生前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雪中侠客

贯穿全文的一个宗旨：德不配位，必有灾殃。藏剑山庄的庄主掠夺别人的名剑，归为己有，不惜杀人放火，结局可想而知。小白版主对剑的喜爱以及知识的渊博让人汗颜，没想到十大名剑还有这些故事。武侠小说的味道很浓。问候

断肠崖居士

侠客小说，想象丰富！点赞！

徐得荣

老榆木曾有一段时间沉迷于武侠小说，偶尔也写点带武侠味道的作品，所以一见小白的这篇小说，自然一字不落看完。我不太习惯评论，感觉小说的武侠气息浓厚，结构紧凑，情节纠摄人心，篇幅不长但内容丰富，人物塑造也相当到位。可以说是小白送给太虚的一道新年大餐，读来痛快淋漓。看过之后，榆木有个小小建议：刺向韩铁山的那一剑，改腹部为心脏如何？因为刺入心脏可以一招致命，而刺入腹部，如不能一招致死，韩铁山尚有反击的机会，因为书中交待，韩铁山是个极厉害的人物。

当然，刺入腹部也可以致死，不改动也不影响整篇文章效果，小说仍然光芒四射。也许我说的不妥，还请兄弟见谅。只是我也喜欢写武侠，见了你的佳作，不免想得多了。

林小白

徐得荣 发表于 2019-2-11 16:05
老榆木曾有一段时间沉迷于武侠小说，偶尔也写点带武侠味道的作品，所以一见小白的这篇小说，自然一字不落看 ...

榆木老哥这个提议很好，刺中心脏更符合一些

林小白

断肠崖居士 发表于 2019-2-11 15:26
侠客小说，想象丰富！点赞！

以前看金庸、古龙的小说，影响很深，故而偶尔会写点武侠题材的小说。居士多提建议

一楠

小白版这篇剑侠之作很精致，将龙渊七凶剑之一的焚寂剑演绎成了一场有“预谋”的江湖仇杀，情节精彩！

周翔野

欣赏小白版主的剑侠小说，剑阁问剑的精华之处不仅仅在于剑道，更值得推崇之处还是在于江湖义道、侠道。

千幻烟

江湖问剑——
义道侠道当先。
欣赏小白斑斑武侠小说。

莹莹子期

先提读，等工作忙完再看，问候小白

清风剑

老沉持重
是老成持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