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过眼神

李立红

确认过眼神

　　  年轻时，有一段时间非常喜欢《诗经》，买了一本小薄册子，闲时捧书苦读，其乐无穷。最喜欢那里的国风部分，写得淳朴风情，既有大胆的表白，又有含蓄的示爱，字字珠玑。书里爱情诗居多，恰好青春年少，借来写个情书什么的，方便极了，可是真正恋爱后，天天见面，根本不用写情书，埋没了我满腹的情话，只能无情地倾泻到孩子身上，给孩子起名用的是《诗经》里的“芃”字，意为草木茂盛的样子，它恰好和孙小炒（对先生的戏称）的名字中的“茂”同意，弄得孩子总是埋怨我用生僻字，老师总是叫错他的名，我追悔莫及。

　　过年这两天没事，吃喝玩乐，听歌读书，不亦乐乎。迷上了林俊杰的《醉赤壁》，儿子说是一首老歌了，我不管，于我，才听到就是新的，整天单曲反复，被爷俩诟病，说听得耳朵都长茧子了。其实，我主要是喜欢方文山的词，副歌部分的那句“确认过眼神，我遇上对的人”电到我了，和我翻后来买的上海辞书出版社的《先秦诗鉴赏辞典》中的一首诗的感觉极其相似，那首诗是《野有蔓草》，原文是：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短短48个字，把一个小故事写得委婉多情。一个露珠缀满叶尖的早晨，在野草漫卷的乡间小路上，有一个美丽女子婀娜而来，她那晶莹的眼睛顾盼流转，像一枝春水潺潺的花儿，美得让人心动，一个多情的男子与之邂逅，情不自禁地多看了几眼，爱意油然而生，愿意和她携手同行。本来野草随风摆动的样子就是撩人的，是自然的吸引，再加上美人的灵动摇曳，立即给人柔美浪漫的一击。

　　偶遇就是一种宿命，是冥冥之中命运的精心安排，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前世今生，无意之间相逢，电光火石，眉目传情，无需多语，只需一个眼神，就心领神会，演绎了一场跨越千年的爱恋。我们的先人是多么简单，又是多么浪漫，懂得情趣，确认了眼神，就认准了那是对的人，我们不必追究他们后来的结局，人生有这样的一遇，就足够回味。

　　眼睛是心之苗，它藏着一个人的全部天机，也能泄露人的秘密，黑格尔曾说过：“整个灵魂究竟在哪一个特殊器官上显现为灵魂？我们马上就可以回答说：在眼睛上，因为灵魂集中在眼睛里，灵魂不仅要通过眼睛去看事物，而且也要通过眼睛才被人看见。”我有一位朋友，每次学生犯错误的时候，他的批评都很独特，他不让学生低头，而是让他“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每次学生的撒谎，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而每一次他也不过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从不为难人，赢得了很多学生的尊重。

　　《诗经》中还有一名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也写的是眼睛的魅力，凭着一双传神的眼睛就能勾住了人的魂魄，让人不知不觉就喜欢上了。想起多年前迷过的刀郎，粗犷豪放，却如泣如诉，他有一首歌叫《大眼睛》：“你的大眼睛，我每天都想起。不知不觉我又来到你家的小树林……”这很直白地表达，是刀郎的风格，李健的歌就不同了，那首经王菲陈奕迅春晚演唱一炮打红的《传奇》就含蓄得多了：“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梦想着偶然能有一天再相见，从此我开始孤单思念。”

　　不只是诗歌或者歌词里写眼神相遇，擦出火花来，很多大师笔下，也多用眼睛凸显主人公的品格。读过现实主义大师巴尔扎克的小说，很多都随着时间的推移，忘记了内容，但有一个小说记忆深刻，它不如他的很多名篇那样被人知晓，却是我的菜，纳入囊中，那个小说叫《假面具下的爱情》。

　　故事的女主叫艾琳娜，年轻、貌美、多金，经历过一次不幸的婚姻，所以对婚姻产生了莫名的惧怕，害怕再次被男人伤害，就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她不想嫁人，却想生个小孩抚慰自己的孤独，而且不想让孩子知道自己生父的姓名。在这个想法支配下，她苦心设计了一个圈套，物色自己孩子的父亲。在一个盛大的假面舞会上，艾琳娜认识了军官莱昂，了解了他的为人，她带着假面具与军官来往，军官不知道她的长相和身世，被蒙在鼓里，却深深被她吸引。怀孕后，艾琳娜远走他乡，逃离军官。短暂的接触，莱昂痴心地爱上了她，可他并没有见过艾琳娜的容貌，就仅凭那“两只又大又黑、温柔而晶亮的眼睛”和温柔清脆的声音，去苦苦寻找。艾琳娜也念念不忘这个给予她一个女儿的男人。小说结尾，两个人经历了战争的生死考验，最终成就了美满的婚姻。

　　小说之所以让我念念不忘，就是因为巴尔扎克赋予女主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假面具可以遮挡她的美貌，却挡不住那双散发青春光芒的眼睛，端的是“清扬婉兮”、确认过眼神的法国版。

　　还看过一部美国版的“野有蔓草”，就是获得奥斯卡最佳影片提名的《偷心》，是我喜欢的明星朱莉娅•罗伯茨和裘德.洛出演的。影片一开始就是小说家丹与艾丽丝在大街上邂逅，相互吸引，眉目传情。在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丹却滤过了所有的行人，只聚光到了艾丽丝，而她的目光，也早已不可撼动地盯到丹的脸上。镜头聚焦他们俩，在两两相望中，艾丽丝被丹的洒脱惊呆了，以至于不看路，不看车，被呼啸而过的出租车刮倒，丹这才从忘情的凝视中猛然惊醒，急忙朝一见钟情的心上人跑去……

　　音响里，林俊杰略带倦怠的声音唱着：“确认过眼神，我遇上对的人，我策马出征，马蹄声如泪奔，青石板上的月光照进这山城，我一路的跟，你轮回声，我对你用情极深……”红尘里，每个人都在期盼自己心中的那个人，能用确认眼神的方式，认领自己的爱人，无需说是幸运的，甚至可以说是上天的眷顾了！

李立红

响应书话版二月主题活动，书，爱情。

幸福小草

一目十行，是想看着立红是不是写了小炒？才发现原来又是书里的爱情，咱很失望哟。
书籍里的爱写得那叫一个缠绵悱恻，曲曲弯弯，可总不接地气，烟火味道太寡淡，看得多了就觉得太虚假。所以想看你跟小炒的。

幸福小草

这一段时间又追着读《倾城时光的爱情》首富啊，一郑千金，能老婆上千亿的刷着，阔气得不得了，有琼瑶笔下男女的样子。可咋想都像空中楼阁，虚假得不一般。想现在这网络作者也真是能意淫，把生活里无法得到的，用想象虚构给完成，真是无底线。

幸福小草

抽空细读。好想你写个自己平凡的爱，让咱瞧瞧。不知能否如愿？

任逍遥km

诗经半部都是在说男女情事。眼睛是心灵的窗口。这眼神看到的倒是天马行空了。

柳藏

也曾想给女儿取个芃字，但怕被人念成凡，所以没用。

阳光笑靥

立红这篇书评写得好美。内容涉及的很广泛，《诗经》、歌曲、小说、影视，再加中西贯通，读了有五彩缤纷的感觉，好喜欢

云馨

但凡是书中的爱情多是唯美，缺少烟火味。立红此篇从诗经到巴尔扎克的小说，将书中的爱情故事诠释的清晰。赞一个！

牛老伍

方文山的一句歌词，就让立红老师感慨万千，从古至今写了这么多，佩服！

诗经也读过，俺就记得一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方文山更是我很欣赏的人，其素颜韵脚诗一直让我膜拜，拜读立红老师佳作，在春节的假日里记起我喜欢的诗句和人物，实在是一种享受。

千年女妖

问候红红初四快乐
没有听过这首歌，最先看到这句话是在弹幕里当时就觉得这句话蛮有意思的。有时候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即使两个人在拥抱，但心与心之间的距离却有天涯之远。而眼神又确实很神奇，总是随着心走，所以，确认眼神，真的很重要！

黑龙江小龙女

姐姐的作业又快又好，确认过眼神，找到了对的人，涉猎很广，古今中外，让我长了见识
体会学习，并拜个晚年

MLMC

问好！欣赏大作！挺好，赞一个。
回来，等待，我再精心细读第二遍。

一水

问候立红。从诗经入手写这个题材，很好看。我还不敢确定能不能抽出时间来参与一篇。天天忙得跟陀螺一般。

婉转

问候，下来再细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