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访专业户

王克楠

上访专业户

一

    昨天去桃园村，又见到赵和尚了，光光的脑袋上有几道血印子，一看就是他的老婆抓的。
我问他，和尚，又是省会风光啦？他不语。我发火了，你小子算什么人啊，说好了这个月不去上访的，怎么又去了？我从口袋里掏出他的“此月不上访的”的保证书，在他的眼前晃悠。
和尚不和我搭话，回到他黑乎乎的屋子里，自己卷烟抽，一屋子的烟气腾腾。我跟着他坐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红塔山，递给他一颗，他接过来，夹在了耳朵上，照样抽他的卷烟。

    我说，和尚，你倒是说话啊，你以为不说话，就没有事了吗？说！我把嗓门放大，屋子外面邻居的一条狗汪汪地叫了起来。我的手机短信息也响了，是县委王书记发来的：一定要有成果，否则，就别回县委了。

    王书记的信息加大了我的焦躁，说，狗日的和尚，你是和我打游击啊，说，给我说！我的声音很大，手掌顺着声音举了起来，落到他家的桌子上，桌子上一个茶杯震了下来，啪——碎了。随着茶杯的响动，赵和尚呜呜地哭了起来，鼻子一把，眼泪一把。

    真的好无奈，我做信访工作已经五年了，最怕的就是上访户不和你交流。眼前的赵和尚表面上很软弱，其实心里有 一根筋，任你怎样苦口婆心，也不会改变他的主意。我不知道今天上午要和赵和尚打持久战打到什么时候，没有办法，只有等待他开口。

    抽了三颗烟，赵和尚还没有开口的趋势。

    电话响了，是张家集乡的郝书记打来的，说他们乡的刘家庄两个姓族因为村委的人员不平衡问题，开始公开在大街上吵闹了。我心里一惊，张家集也是我包的乡镇，不能再出现上访因素，必须把火扑灭在燃烧之前，于是，给村委的李主任打个招呼，让他派人看死赵和尚，就火燎地往张家集赶。


                                二

    张家集位于漳河之畔，与河南相望，自古以来民风强悍，土匪众多。我曾在那里做过一年副乡长，对那里的民情有深切的体会。

   我的司机小苗最害怕去张家集，他去年去张家集办事，有人把他的车玻璃敲碎了，破了半年的案，也没有破了。带着我去张家集，动作慢腾腾的，最后我实在憋不住了，说，小苗啊，你是开汽车，还是开牛车啊？如果你有心理包袱，我就给县委再调一辆车过来，你就回家休息吧。

    小苗知道“休息”一词的分量。他是前年通过一个熟人介绍过来帮忙的，不是铁饭碗，最怕“休息”。这个小王还真的有牛脾气，刚才还慢条斯理，经过我一刺激，把车速提到了80迈，呼呼地像风一样。我知道他是在赌气。赌气是会出事的，在靠李家庄一公里的地方，车滑进了路边的土沟，春天的土地很松软，怎样加油也上不去。

    我钻出了车门，提着我的公文包，急匆匆步行往村里赶。

    张家集乡的郝书记在村口等着。看我一个光杆司令，问，牛主任，一个人来了？你的车呢？我说，不要说车了，狗日的小苗给我使脾气，把车开到沟里啦。别说车了，纠纷怎样了，你不在现场在这里干什么啊？

    郝书记给我递上一根香烟，说，牛主任消消气，势态被我们稳住了，两个家族都回家了。我说，稳住算什么啊，今天稳住了，明天他们还要闹，我们被他们牵着走啊？走，我们到村委会和他们的村干部见见面。郝书记显然对于我的则镇不太满意，慢吞吞地跟着我走，绕了半个村子，才到了村委会。

    刘家庄村委会半土半砖的房子，在我们县里，这样房子很少了，更不要说村委会。刘家庄处于眼尖地带，村里没有集体企业，真格是一个穷村，可是，真的想不通为了两个大家族为了自己的人能在进村委会而绞尽脑汁，纠纷不断，是一个有名的不稳定村。不稳定是上访之源，不解决这个问题，就不能从源头上堵住越级上访。

    我在村委会坐定，让郝书记去叫村干部。村干部们大部分参加了刚才的两族大吵，心还在各自的家里不平，停了好一会，人才陆续地到齐了。为了抑制住他们的不平情绪，我没有让他们发言，而是主动出击,说，各位好汉，我知道你们都辛苦了，心还激动，还热血沸腾，对不？我来村里，不是为你们灭火的，是为你们加油的，闹吧，多大能耐啊，你们怎样就忘记了你们不仅仅是家族的人，你们还是共产党员啊。共产党是为谁谋利益的？全中国人民啊。不瞒你们说，现在省会正在开两会，确实是在敏感时间，你们想闹，就继续闹，不过，我代表县委负责地告诉你们，在你们继续闹事之前，先给我把退党申请书写好了！

    我的嗓门很大，震的我的耳朵都嗡嗡地响，村委会里鸦雀无声。停了好一会，村支书和村长嗫嚅地表态，以后绝不会再出现这样的局面了。



                                             三

    中午，就在刘家庄村支部书记家里吃派饭，没有让他上酒，鸡蛋卤子面条，吃了两大碗。

    吃了，就往回走。郝书记是一个反映很快的人，早就派人把小苗的车从沟里推出来。打水把车冲了一遍，比来的时候还鲜亮。可能是郝书记有感于我办事有魄力吧，回的时候，不坐他的车，硬是和我挤到一辆车里。

    这些日子省会开两会，是保稳定的关键阶段。坐在车里，也没有时间拉闲篇，不由地就说到了桃花村的上访问题。郝书记笑道，牛主任，县委知道你能干，就让你包问题最大的村啊。我说，老郝，你不要瞎扯淡，就说说能给我帮什么忙吧。他掏出了一个本本，上面有他的关系图。他是本地人，亲戚朋友一堆一堆的，办什么事情都好办，但是这样的关系网也害了他，使得他开展工作的时候，缩手缩脚，显不出魄力，正科级10年了，还没有进步。

    我盯着他看，老郝已经是快50岁的人了，脸上的皱纹像是60岁，别人说他的每条皱纹里都有智慧，我到县里工作两年了，偶尔和他打交道，也没有看出什么智慧来。司机小苗看我没有责怪他，又有点忘乎所以，把车里的收音机声音放的贼大，我吼了他一声，他乖乖的把收音机关了。

    老郝的手指认真地在他的“关系图”滑动，在于停了下来，说，牛主任，重大发现了，桃花村的上访十二太子的大太子是我表叔的儿子。老郝说的大太子是韩明明，这个人阳奉阴违，诡计多端，脑筋灵活，桃花村上访户的组织核心，每次上访以后，他收到的实惠最多。他的杰作之一，就是前几年修公路占他家的地，往他的承包地里打假机井，在地面上挖六七米的坑，埋上水泥管子，管子下面密封上塑料袋子，放两桶水，来赔偿的工作人员，往“井”里扔一块石头，砰地有水的声音，就按照机井的补助赔偿他，他一下子就比别人多赚80万元。

    公路修好后，得意忘形的韩明明向村民传授他的经验，说，公家就是金库，你不沾白不沾。修路人员后来也知道了他的诈骗，本着“花钱买平安”的原则，就没有找后账。但是，韩明明要找后账，他家责任田里曾经种过50棵梨树，离他家责任田200米外的铝厂烟囱冒烟，韩明明说烟雾影响了他家梨树的产量，要求补偿，铝厂给周围的村庄都给予了一定的补偿，没有和个人直接打交道。他就开始上访，每年开两会的时候上访一次，每次上级都在他的上房件批示：请本地酌情解决。

    历任政府为了平安，就给他补偿一些。韩明明从中找到了规律，往省会去一次就可以得到补偿一次，上访可以致富，比干别的来钱快，因此，变着法子上访，成为省会上访接待室常去的“客人”。

    郝书记从他的本子上查到了他和韩明明的亲戚关系，真的使我眼前一亮，说，狗日的老郝，你给我打埋伏啊，有这样得力的亲戚关系，也不早报告。老郝呵呵地笑着，说，牛主任，这样的远房亲戚，真的不知道得力不得力呢？能劝下来了，是立功，劝不下来，是犯罪呢。我说，老郝，你真的是老油条啊，那你这次为啥把关系暴露了呢?老郝说， 那还不是感动于你上午在刘家庄工作有力，为我救驾了，俺是感恩图报呢。

                                        四

    在张家集乡政府门口，与老郝握手作别。老郝喊来了司机，硬是往我口袋里塞两盒红塔山。我推了几下，他很认真的脸上通红。我没有再推让，就抽你狗日的，不会在县委扩大会上揭发我“受贿”吧。

    小苗问我往哪里走？我说县委。走到半路，突然想家了，儿子正在中考的关键阶段，一直不见面也不好。和父亲缺乏沟通的儿子长大会有女人气的，我可不喜欢自己的儿子有女人气。就在车里和县委王书记打个电话，简要汇报了桃源村的情况和对刘家庄村矛盾的处理情况。王书记说，牛书记，从工作的角度说，我是不赞成你在这个时候回家的，但是孩子的事情也重要的，耽误不得，你就相机处理吧，不过，一定要保证24小时开机，不能犯上一次的错误。
说到上一次的错误，还是半年前，我去省会接访，劝说工作族的很成功，与上访的头头一起吃饭，拉近感情，晚上吃饭的时候，推杯论盏，结果喝醉了。上访的人都回了，我还醉着，迟迟未归。回到县委，王书记在全县科级干部以上大会上，对于我的工作先表扬，后批评，严厉的批评，使得我终生难忘。

    我和桃源村的村干部打一个电话，铁命令要严格控制十二太子的动态，尤其是赵和尚的动态。因为这十二个人，每次都是以一个人走在前面，这次推赵和尚。控制了赵和尚，对于那十一个人有“震慑”作用。村干部说，控制赵和尚没有问题了。村干部给赵和尚找到了一个看鱼塘的工作，并且保证不予辞退。赵和尚对于这份工作仰慕了好久，能答应他做这个工作，就从根本上稳住了他，韩明明就鼓动不了他了。

    听村干部这样说，我就放心了，让小苗把我送到住在市里的家。小苗的女朋友也在市里，当然喜欢往市里走，一路上兴高采烈。还说了一些上访户的上访行情。他说，一上访就有理，一上访就有人给钱，你们各级领导都要保乌纱帽，要往零上访努力，这些上访户就找到了突破口。牛主任，你知道没有上访的村民怎样称呼这样的上访户吗，就叫上访专业户。
我没有搭话， 也没有制止小苗的言论，我知道他说的是实情。上访专业户从上访活动中得到了金钱和有利的地位，而各级政府对于上访的不能一分为二地看，盲目地出现了“花钱买平安”现象，这不能不令人深思。

五

    回到了家，就看老婆坐在沙发上掉泪。我立即心惊，赶紧问了什么事？

    老婆往儿子的房间努努嘴，儿子的房间灯光明亮，没有什么和平时不一样的啊。我从洗脸盆架上取一条毛巾，给老婆擦泪，并把她搀到我们的卧室，问情况。

    你倒是一走就不回头了，儿子出了多大的事情，你也不管。老婆满是埋怨。

    我说老婆大人，你还是别婆婆妈妈的了，倒是说儿子怎么啦？我急切的问老婆。

    老婆说，你的宝贝儿子刚从网吧回来，快中考了，他居然去上网。我说，在咱家不是能上网吗？老婆说，在家打游戏，总是受到我的控制，到了网吧就自由了。

    老婆反映的问题是我没有想到的，儿子小强一向很乖，学习刻苦认真，从小学开始就没有为他的学习而操心，他总是自觉地学习，倒是大人必须催他出去玩一会。我问老婆，这是第几次了？老婆说，刚发现第一次。如果第二次早和你打电话了。

    我安慰着老婆，也许是学习太紧张了，去网吧放松一下，不要紧张嘛。老婆问我，你不去给儿子谈谈吗？我说，儿子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不要打草惊蛇，要观察仔细了，我们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老婆责怪我说,我说牛主任啊，你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不是在单位做报告啊。

    吃完晚饭，洗澡之后，我就睡了，快半个月了，为了上访的事情，脑袋快崩了，回家好好休息一下。朦胧中，老婆似乎在撩拨我，我说，亲爱的同志，今天晚上就算了吧，让老公好好休息，信访高峰过了，我专门回来伺候夫人大人。接着，朦胧地看了看手机，看看没有王书记打来的电话，又睡了。睡的很实在，梦中的我，在天安门广场放风筝。老大老大的风筝，顺风飘扬……冷丁地，听到手机响了，就立即醒了，接过电话就打，真的是王书记，说，牛主任，你赶快回县委吧，桃花村村委打来电话说，赵和尚不见了，韩明明也不见了，你火速回来，在路上把接访问的事情安排好！

    呵呵，狗日的赵和尚真的还是跑了，真的他娘的也不让我睡和囫囵觉！我心里暗暗地骂，马上拨通了小苗的手机，这年轻人睡的死，还是他的老爹接的电话，把他喊醒了，赶到我家接我。路上，我和乡镇和村委两级干部通了电话，问清情况，布置他们连夜寻找，又向在省会火车站蹲守的接访组的同志说清了赵和尚和韩明明的特征。让他们务必在火车站出站口截住两人。接访组的同志和理解我的心情，说，牛主任不要着急，我们认识这两个人的，只要是从火车站出站口经过，就是一条泥鳅也能把他抓住的。

    安排好了以后，我电话请示王书记说，书记，我还是不放心，我也去省会堵吧。王书记说，牛主任啊，帅不离位，这也是重要的工作方法，你回县委静等其变吧。

                                 六

    等待是心焦的。

    作为一直做乡村基层工作的我，虽然习惯了这样的焦灼，但是，现在更为焦灼，因为，上访专业户盯丢的时候，我没有在岗位（虽然向书记请假了，也不是理由）。书记擅长说那句名言：只向成功找方法，不向失败找理由。

    看来，我在这次接访工作中是失败的。我在自责中等待着省会的消息，可是，泥牛入海，没有信息。向接访组的同志发手机信息，回：还没有见到这两个人。我让他们并分两路，去省委大门口侯着，一旦发现这两个人，立即劝回。

    接访组的同志回音：省委门口也没有见这两个人。我更加心焦，这两个人去哪里啦？难道飞到天空了啦？难道去联合国上访啦？从早晨到晚上，我几乎三顿饭没有吃。到桃花村和村委会一起做家属的工作，赵和尚和韩明明的家属一脸的无辜，说，俺真的不知道他们去哪里啦。问他俩是不是上访了？她们摇摇头，说，不像，走的时候，还带着渔网，不像是上访的，这不，上访的书包还在家里呢。

    我打开那个油腻腻的军用挎包，里面放着历任领导对于他们反映的“事件”的意见，有他们自己的找人写的人证材料……这一切的迹象，真不像是上访去了，那他们去哪里啦？不会真的是去用渔网网鱼去了吧。村委会给他倆发手机信息，他们是关机的，我就让村长用家属的口气发信息：家里一切都好，市场有的是鱼，不用老公辛苦。和尚你赶快回来，好多人盯着看鱼塘的工作，你不回来，工作就要丢啦。

    我让村长给他倆发了十遍，就不管狗日的啦。晚上就住在桃花村，看你韩明明和赵和尚能不回来！村长很是热情，给我找来了厚被子，刚开始我不以为然，后半夜的时候，真的体会到了春寒的厉害，如果不是厚被子，根本就无法入睡。但是醒来了，就睡不着了，穿上衣服，到村里转悠，惶惶的路灯，一声两声的狗叫，它们都安得其所，而我的心，却是系在这两个上访户身上，万一他俩人弄出的点什么事，我当然立即写辞职报告了。

    村街的风很大，很冷，我回到了村长家。刚进门，接到老婆的信息，亲爱的，你专心工作吧，家里事情不用你管，我会把儿子看好的。

    这个时候接到老婆的信息，心里一酸，差一点掉下眼泪。


                                    七

    第三天，从省会和四处寻找这两个人的同志们都反映没有见到韩明明和赵和尚。找不到，真的找不到，我的心反而安生了。事实是定了，还能怎么样呢？

    我让桃花村委会主任给我找来一本三百字的稿纸，写东西消耗时间，写的第一个东西是辞职报告，第二个东西是《乡镇工作的难处》，算是论文吧，万一自己的万一被撤职了，有一篇文字也算是对于后任者的借鉴吧。第一个东西写的很短，第二个东西写的很长，写着写着，就写歪了，写到了个人的一些真实的经历和真实的感悟。呵呵，太真实了，我担心没有刊物敢发这样的文字的，不管怎样，先写出来吧，能不能发表是另外一回事。

    也许自己的脸色不好，能说会道的村委会主任一天也不敢给我说几句话。给了我专心的写作时间。很怪，王书记也没有给我电话，好似我从这个地球上消失了。这些，对于我来说，都是很不好的征兆。

    晚上，照样无精打采，正在准备上床休息。村委会主任急忙忙地敲门，喊着，牛主任，牛主任，牛主任。我还不高兴，没有好气地说,喊什么，我还没有死！但是他还是敲门，喊我，并说，他两个人回来了。我问，谁回来了？村委会主任说，还有谁？韩明明和赵和尚。我心里一震，赶快打开门，好像是看到了外星人来到了地球上。

    赶快说说怎么一回事？我急忙问他。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刚才盯他两个人的刘黑子给我电话说，见到两个人扛着渔网回来了，刚刚进门。

    我说，不要打草惊蛇，盯住他们，不要有声响，看他们晚上还有什么行动？村委会主任说，不用把他俩人找来问情况吧。我骂他，你笨啊，现在把他倆找来，那是给他的脸啊，狗日的就要看这个效果，我们能上他的圈套吗？晒晒狗日的，今天晚上不找他们，明天再说事。他胆怯地说，牛主任，万一再跑了呢？我黑着声音说，不要怕狗日的再跑，跑了，我就不责怪你，记在我的头上！

    说是这样说，一晚上，我醒来七八次，到韩明明和赵和尚的门口看看，在那里盯着的刘黑子很称职，两只眼睛盯的老大，一点没有打瞌睡。


                                        八

    太阳又一次升起在桃花村。我醒来了，其实一个晚上几乎没有睡。

    我让村长盯了韩明明的家，先去赵和尚家。谁也没有带，一个人走进了他家。他也早早起床了，看来昨天晚上他两口子也没有好好睡，他的老婆肯定把我的话捎给了他。赵和尚一见我，眼泪就哗哗地落下了，也不等我问我，便向我交代了“罪行”，说，牛主任啊，这次不怪我啊，我这次是不想出去的啊，是韩明明逼迫我去的啊，说不去，就把去年借他的一万块钱马上还，我哪里有钱还他啊？

    我不耐烦地挥挥手说，狗日的不要给我说过程，说说你们两天猫到哪里去了？赵和尚擦擦眼泪，说，向领导汇报，韩明明说，你们把去省会的路都布控好了，去了也白去，这次跟你们玩一玩，没有去省会，去山里的水库网鱼去了。

    听他这样一说，我的脑子立即就爆了，骂道，狗日的，我在家里侯着你们，你们去山区游山逛水去了，这不是玩弄老子吗？急冲昏了脑袋，顺手把桌子上的暖水瓶摔了。啪地一声，大家都不吭声了。

    我坐带椅子上，冷静了三分钟，站了起来，说，老赵，刚才我不太冷静，向你检讨，我去找村长给你买暖瓶去，不过你不要出去，下午咱们再聊。

    我走出了赵和尚家，迎着冷风走了走，思想冷静了下来，往韩明明家去了。韩明明家在村西，崭新的大院子，贴着瓷砖，一看就与众不同。推门进去，看见他在院子里摆弄网回来的鱼，一副悠闲的麽样。我压住住了心火，走近了他，看他的鱼。他也不看我，调侃的问我，大主任这么早就光临鄙舍了，真的是蓬荜生辉啊。我说，听说你网来了不少的鱼，我当然得看一看，为你贺一下。韩明明并不示弱，说，那好啊，中午我让家属做两条鱼招待大主任，一个人深入乡村不容易啊。

    我做好了和这个老狐狸磨牙的准备，和韩明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每句话想下面都有另外的内容，考验着两人的智商。和这样的人打交道，要想得到他的尊敬，首先必须智商比他略高，才行。

    磨了一会牙，他弄完了鱼，才把我往屋子里让，偏偏这个时候王书记的电话响了，说，牛主任，请你从桃花村赶回县委开拆迁会议，原来分包的路段要重新调整。王书记的语调很温和，我想，他也该得知韩明明和赵和尚从外面回来了，一切平安无事。

    平安无事，简单的四个字，多么美好啊，却是用我三天的地狱一般的煎熬换回来的。

                                            2010年3月于河北的一个上访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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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王克楠 于 2010-3-21 18:18 编辑 ]

邱天

是不错的一篇小说，写得详细、生动，可见作者对事件经过很了解，应该是亲身经历过的。语言文字很实在。

精华鼓励！

于文华

亲身经历，具有很强的现场感与真实性。学习拜读，问好！

曾经沧海

小说很有艺术感染力，不错的小说，欣赏。

心中的秘密

欣赏拜读，很耐读的一篇小说！！
学习，支持精华！！
问好！！！

刘满园

同样写上访，这篇处理得更好，上访是解决人民内部矛盾，应采取一定的方法措施，需要我们探索。要善于正确化解矛盾，必须做许多耐心细致的工作。作品选取的角度好，对人物的描写也细腻，反应了新时期农村工作的复杂性，也反应了做好上访工作的艰难。支持精华。

[ 本帖最后由 刘满园 于 2010-3-22 01:17 编辑 ]

天下为公

作者基层生活丰富，作品内涵深刻，针对性很强。
情节裁剪得当，细节真实自然。
特别是小说语言煽情。
一篇难得的佳作。
支持精华。

薄暮

学习，欣赏。小说语言流畅。

李有旺

原帖由 天下为公 于 2010-3-22 10:36 发表
作者基层生活丰富，作品内涵深刻，针对性很强。
情节裁剪得当，细节真实自然。
特别是小说语言煽情。
一篇难得的佳作。
支持精华。

同意熊斑竹的点评。支持精华。问好

立青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0-3-21 21:15 发表
是不错的一篇小说，写得详细、生动，可见作者对事件经过很了解，应该是亲身经历过的。语言文字很实在。

精华鼓励！

朋友的小说很有时代感啊，欣赏问好！

王克楠

原帖由 立青 于 2010-3-22 20:32 发表


朋友的小说很有时代感啊，欣赏问好！

谢谢立青，我觉得人物还不够鲜活啊。

王克楠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0-3-21 21:15 发表
是不错的一篇小说，写得详细、生动，可见作者对事件经过很了解，应该是亲身经历过的。语言文字很实在。

精华鼓励！

我觉得现场性，是一个小说成败的关键，总不能在书斋里小说啊。
有了现场，是小说找你，不是你找小说了。
这些写，也感到容易了一些，朋友，你说我说的对吗

王克楠

原帖由 于文华 于 2010-3-21 21:34 发表
亲身经历，具有很强的现场感与真实性。学习拜读，问好！

呵呵，事件是真实的，把许多个村庄的事情啮合到一起了：）

王克楠

原帖由 心中的秘密 于 2010-3-22 00:34 发表
欣赏拜读，很耐读的一篇小说！！
学习，支持精华！！
问好！！！

趣味性的细节还是不够的，口号的东西还是多了一些呢。我自我检讨

王克楠

原帖由 刘满园 于 2010-3-22 01:15 发表
同样写上访，这篇处理得更好，上访是解决人民内部矛盾，应采取一定的方法措施，需要我们探索。要善于正确化解矛盾，必须做许多耐心细致的工作。作品选取的角度好，对人物的描写也细腻，反应了新时期农村工作的复杂性 ...

乡村工作，一个是上访，一个是农民工问题，一个i是土地荒的了的问题，再就是治病问题，都是农民的生活质量的问题啊。有写不完的小说素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