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

徐得荣

         除夕夜
　　
　　文/老榆木


　　
　　大年除夕夜，满城皆是鞭炮声。
　　
　　一座城郊居民小院里，长着一棵近两丈高的老梨树，老枝桠杈的，没几根嫩条了。坐北朝南一座瓦房里，窗户上映出一个枯瘦男人的身影。
　　
　　枯瘦男人脸颊青灰，双眼深凹在眼眶里，无神的眼珠子老半天才转一下，两只手几乎没肉，活像一对幽黑的大鸡爪。不知情的人猛一看，绝对会把他当成一个孤魂野鬼。这个枯瘦如鬼的男人姓崔，三十四岁，大名崔傲，因排行老二，故人们号之“崔二爷”。
　　
　　窗外，大雪纷纷，如片片鹅毛，真个是瑞雪兆丰年。此时此刻，人们都沉浸在欢乐的除夕夜中，家家喝罢头脑汤后，围坐在茶几旁，就着小菜，喝着小酒，津津有味地观看央视春晚。而枯瘦男人这屋内，没见到一丝烟火，有些冷冰冰的感觉。他精神恍惚，面对空空的房间，泪水满面，似乎非常的忧伤。
　　
　　听到别人家鞭炮齐鸣，他才意识到要过大年了。崔二爷擦了擦眼泪将眼睛从窗外移走，强打起精神，摇摇晃晃，十分艰难走到供桌前，颤威威地转过身来把供桌擦拭干净了，摆上干鲜水果饼干糖仁，三杯清水一盅薄酒，点上蜡烛，燃起高香，把纸课化了。
　　
　　供桌上，除了三代祖宗，又新添了两个牌位。
　　
　　一个牌位上面写着：妣崔傲之妻金氏之神主一位。另一个上面写着：小儿崔山山之灵位。
　　
　　崔二爷双膝跪地，头触地有声，哭泣着说各位宗祖，不孝子给你们磕头了。爹，明天是大年初一，可你儿媳和孙儿却离我而去，我好灰心，好伤心啊。
　　
　　行完叩拜大礼之后，崔二爷枯骨般的身形立起，一步一摇晃地返回沙发上，放平身子斜躺在沙发上，两只失神的眼睛紧盯着窗外，突然，他似乎听到嘭地一声巨响，继而看到一朵巨大的雪莲花在空中绽放。崔二爷吓得一激灵，浑身一震，猛地往起一坐。这一坐，奇事发生了，崔二爷感觉自己突然轻飘飘的，像一缕青烟，蠢蠢欲动，身上所有的痛苦都没有了，通体舒泰。更惊异的是，崔二爷意念一动，整个人从沙发上飘起来，飘向窗户，竟然从窗户的缝隙中穿出，直立在雪花之上，随心所欲地从这片雪花跳向那片雪花，踩着雪花飞舞。然后，又踩着雪花轻轻地飘出院墙外，在半空中飘荡了一阵，这才飘向数千米的太空，在漫天雪花中穿行，一口气飘飞到数公里外的老丈人家。
　　
　　尽管崔二爷知道老丈人和老丈母娘已死去多年，但他确信，他的妻子和儿子，一定在这里，一定的。
　　
　　到了。意念一动，崔二爷缓缓下降，然后飘向十九楼，从窗棂的缝隙钻了进去。
　　
　　进屋之后，崔二爷立在窗台上。他看到了，妻子金莲和儿子都在这里，老丈人、老丈母娘在沙发上坐着，那脸色寒若冰霜，那神态似哭非哭，老脸扭曲变形，样子十分可怖。他的心猛地震颤了一下，感觉特别慌恐。他明白了，老丈人和老丈母这俩老鬼生前对他这个女婿极为反感，死后仍然耿耿于怀，迟迟不归地府，还留在老宅里阴魂不散。转念又一想：或许，俩老鬼不是为了我，应该是回家过大年了吧？可，屋子里没有俩老的灵位，也没有任何的供品，连一点点的烟火气息都没有。
　　
　　再看妻子金莲，披头散发，脸色苍白，浑身湿淋淋的，坐在一条小板凳上，眼睛一转不转，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出神，一见崔二爷进来，噌地站起来，眼睛里先是冒出一丝丝烟雾，很快便变成一团火，火熄灭后，又化作两道飞溅的血泪，牙齿咬得咯嘣嘣直响，怒目而视，掩面而泣：罪过，罪有应得，这就是报应，哈哈哈哈。
　　
　　五岁的小儿子也浑身是水，那水像一条不遏的河流，清水从儿子衣角下面滔滔不绝地流出。儿子知道崔二爷进来了，但假装不知，低着头在玩他手里的魔方。
　　
　　爸，妈。崔二爷怯怯地叫了一声。
　　
　　谁是你爸？老丈人黑封着脸，将变形的扭向一边。
　　
　　谁又是你妈？丈母娘哼了一声说我没你这个女婿！
　　
　　老丈人突然变得面目狰狞，恶狠狠地盯着他说老二，说句不好听话，你死有余辜。你瞧你半辈子人了，你干过几件好事？坏事却做得很绝，绝到连石头枯木都愤怒的地步，咱跟上这小子，也受了别人不少白眼，让闺女嫁给你，算老夫我，瞎了眼！
　　
　　呸，这个狗东西，死了也没人可怜。
　　
　　金莲从玻璃窗上紧盯着外面纷纷飘扬的雪花，聆听着连续不断传来的鞭炮声，接口道：是啊爸妈，以前有些事，我从来没说过，我没说，是不想让你俩老难过。结婚后没多久，崔傲便露出了狐狸尾巴，咱这才知道，这人生性刁钻，道德败坏，品质极差。
　　
　　你们知道吗？金莲刚擦过的两道血泪，又像血泉般涌了出来：在家里，他一直以冷暴力对待我，从来没有与我和和气气说过话，特别是喝上两口猫尿，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不是打，就是骂。
　　
　　一阵哽咽过后，接着说：在单位，你们知道别人怎么评论他的？
　　
　　俩老点点头，又摇摇头。
　　
　　别人的话说得很难听。金莲又擦了一把血泪：人家说他每天上班后考虑的只有两件事，不是采取啥手段鼓捣俩钱花花，就是生个什么法子害作害作人。他敛财不择手段，害人心狠手辣。表面上说的话让你十分受用，背地里捅刀子让你心疼。话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或许真，或许假，可。
　　
　　说到这里，金莲浑身抽搐，脸都变了颜色：可自从有了俩钱后，崔傲他便学坏了，不是洗桑拿嫖小姐，就是赌博，要不就是钻到狐朋狗友家里吸毒粉。”
　　
　　金莲又擦了把血泪接着说：有一天，我吃过早饭后赶着去上班，打开门后，妈呀！吓死我了，好端端的防盗门上，被人用白色的油漆喷涂了几个醒目大字：崔二爷借款不还，全家死光光。后边有借货款公司的名称，尤其是那三个巨大问号，像锋利的尖刀，又像三柄铁郞锤，直敲打在我的心上，刺痛了我的心。直到后来，我发现放在家里的几十万存款条一个都没了。我顿时气得差点晕过去，我一气之下，就抱上儿子跳了河，呜呜呜！
　　
　　金莲哭得黑天抹地，凄凄惨惨。
　　
　　金莲妈气得昏头胀脑，颤抖着戟指崔二爷：你，你，我呸！
　　
　　老丈人猛一拍桌子，大喝一声道：呸，好你个崔傲。想当初老夫也是看你人勤快，有点才干，有工作收入比较稳定，这才将咱女儿许配给你。谁知道，你小子却是个人面兽心，果真是人的心隔着肚皮，咱闺女嫁给你算是倒霉。你，你你，虽然说锅碰碗碗碰锅不足为奇，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染上那可怕毒瘾，半年多吸得你人不人来鬼不鬼，几十万辛苦钱被你挥霍殆尽还欠下一笔高利贷。你赶快滚，我不想见到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
　　
　　见老头子气得胡子翘翘，简直说不下去了，丈母娘忙接过话头：老二啦，气死老婆子了，早知道你不成器材，我绝不会让闺女嫁给你。你自己尿泡尿瞧瞧，现在都变成啥模样了？你，你走吧，我们家不欢迎你，你，气死我了呀呀呀！
　　
　　俩老骂到伤心处，竟掩面痛哭，泣不成声。
　　
　　崔二爷被老丈人、老丈母娘和妻子金莲骂了个狗血喷头，羞愧难当，恨不得立即找个地缝钻进去。
　　
　　正在这时，突然一声怒吼遥遥传来，千钧雷霆般直击崔二爷耳鼓：呔，崔傲，你生前作恶多端，阎王有令，将你捉拿了，上刀山，下火海，放进油锅炸一炸，然后打入十八层地狱，永远不得超生。黑白无常。
　　
　　在。
　　
　　将崔傲这厮拿下。
　　
　　通判老爷，请你高贵手，崔傲知罪，还请宽恕。崔二爷一头从窗台上栽到地下。
　　
　　呸，你这人也值得宽恕？宽恕了你这等的恶人，天下岂不是要遭殃了？黑白无常，快将这厮拿下！
　　
　　黑白无常一个拿枷，一个挥动铁链，哗啦啦一声响，将崔傲捆了个结实。
　　
　　我的妈呀，完了完了。崔二爷心里一急，浑身剧烈一颤，猛地睁开双眼。原来，崔二爷不知不觉地在沙发上睡着了。梦中的情境历历在目，崔傲大汗沥沥，枯瘦的身子瑟瑟发抖，浑身虚脱，几乎没有一点力气了。
　　
　　我是不是该走了，去我该去的地方？崔二爷喃喃自语道。
　　
　　他将目光行移至窗外，雪花仍在飘飞，嘭地一声，一颗礼花弹在半空爆炸开来，状似一巨大的雪莲花。
　　
　　

野芒

用独特的方式进行审判，一个贪得无厌，没有公德心的恶人，出了一口恶气。有一定震慑作用。
最后一句特别有赞！

徐得荣

野芒 发表于 2019-5-30 18:11
用独特的方式进行审判，一个贪得无厌，没有公德心的恶人，出了一口恶气。有一定震慑作用。
最后一句特别有 ...

野芒兄，老榆木元气大伤，连续马失前蹄，我要休眠了，累了，呵呵，太虚空气好污浊。

林小白

问候榆木老哥，回复来迟。万望见谅。

徐得荣

林小白 发表于 2019-5-31 17:39
问候榆木老哥，回复来迟。万望见谅。

谢谢兄弟，危难之中见真情，很感动。我发现，现在文友们都不敢来我这里串门了。

喻芷楚

梦中通过已故亲人自我审判自己的种种不是，灵魂在这里徘徊，除夕团圆，他是命到终结。欣赏，问好老哥！

徐得荣

喻芷楚 发表于 2019-5-31 21:00
梦中通过已故亲人自我审判自己的种种不是，灵魂在这里徘徊，除夕团圆，他是命到终结。欣赏，问好老哥！

谢谢妹，晚上好。根据一个吸毒人员的经历有感而发，和我一个楼层的，该人因吸毒欠下一大笔债务。

梦回大唐

欣赏学习老师生动精彩小说
问候

徐得荣

梦回大唐 发表于 2019-5-31 22:26
欣赏学习老师生动精彩小说
问候

感谢大唐妹妹不离不弃，谢谢，晚上好！

逐鹿江南

来支持老哥！
什么事都别往心里去，别拿人家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千幻烟

老师，莫生气哈，一笑而过哦

徐得荣

逐鹿江南 发表于 2019-6-1 15:11
来支持老哥！
什么事都别往心里去，别拿人家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谢谢老弟，咱就是个文学爱好者，瞎写两句玩。

徐得荣

千幻烟 发表于 2019-6-1 16:09
老师，莫生气哈，一笑而过哦

是啊版主，遇上崔傲这样的人，老丈人、老丈母娘实在没办法。

林小白

以一场梦的形式对一个贪得无厌的贪官进行异样的审判，以已故妻子、丈人、丈母娘之口来控诉崔傲做过的恶事，令人愕然。不过，天道使然，恶有恶报，在最后，崔傲似乎已有所感悟。

无才浪子

儿子用的旧电脑，经常罢工，今天来学习，有点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