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小说《上帝之手》（首发）

黄石文联主席 · 发表于 2017-3-15 09:18

本帖最后由黄石文联主席于 2017-3-17 19:12 编辑

“饰小说以干县令，其于大达亦远矣。”每次提笔写作之前，我都会在心底反复琢磨这句话。我是何光远，男性，汉族人，毕业于武汉大学，现供职于黄石市文联。我是一个文学创作者，不过大家都认为我的作品一般般，我却对此颇有微词。我自认为是一个了不起的写作者，我应该算得上一个一流编剧、二流诗人、三流散文家、不入流的小说家。因此，我的小说是写得最烂的，基本上没有什么人看，主要读者是老婆、儿子和两个曾经的把兄弟。我的老婆名叫刘莉，她也毕业于武汉大学，现为一待产孕妇。我的儿子名叫何唯伊，现为一胎儿，呆在刘莉的子宫里。

　　每天下班回家，我都会抽两个小时写点东西，由于我的小说最不被人认可，所以主攻此事。今天我又写了一篇小说，按照惯例，我的太太是第一读者，她把我打印出来的稿子拿起来一字一句的默读起来，一边读一边以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日益隆起的大肚子。我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总是解释说我们的儿子其实也能感知到文字的魅力，尽管他还只是个胎儿。我和我的夫人是大学校友，只是我们并非相识于校园，我从大学毕业的时候，她还只是一个初中生。当然，她现在已经36岁了，俨然一个高龄产妇，不过她是一名医生，所以她说服了我成功地孕育了一个新生命。本来我是一个铁丁，我坚信生育是一种罪恶，这种观念来自于《圣经》，而我则是一名基督徒。我是在大学毕业那年正式受洗的，距今已二十二年。

　　在这二十二年间，我只干过三份工作，第一份是在《知音》杂志社做编辑，那年头这本刊物很受欢迎，但我却感到很受压抑，因为我每天都要面对数以百计的胡编乱造的故事，这与我的专业精神相违背。我在大学里学的是历史学，还记得在开学第一课，讲授史学概论的老教授就语重心长的说过“历史学是一门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学科，是一门追求客观真实的学科”。言犹在耳，可是我却整天陷在谎言的泥淖里，无法抽身而出，本来嘛，历史学就是个冷门，相关工作很难找，没办法，我既不愿意考教师，又没有其他的路子，只得到小说杂志社里去混碗饭吃。其实《知音》肯用我，主要是冲着我那张名牌大学的文聘以及大学时闲来无事信手涂鸦的几篇小说。他们觉得我既然是名牌大学历史系毕业的，还会写小说，自然可以胜任文字编辑一职。于是，大学一毕业我就干起了编辑工作。但是，编辑实在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个中滋味，一言难尽。明白的人自会明白，不明白的人多是装作不明白。在杂志社里干了五年编辑，我就辞职了，坦率的讲，我是偷偷辞职的，没敢告诉父母，因为他们是不会理解我的。之后有近半年的时间我没有找工作，我有一定的积蓄，不用为生计发愁。在这半年里，我每天准时到湖北省图书馆里去泡着，什么书都读，当然，读得最多的还是文史哲，因为这是我的老本行，最熟悉。那段日子可能是我的人生中最美好的岁月，每天起床之后去附近小公园里跑跑步，然后去街边小吃店里过早，八点半准时搭公交车去图书馆。中午饿了就去图书馆对面的面馆里吃碗牛肉面，下午继续回馆看书，直到五点半离开。吃完晚饭后，就回到自己的十平小屋，静心思考、埋头写作。

　　那个时候我在武汉黄鹂路附近租了一间十平方米的民房，陈设简单，但很安静，也很便宜，所以我不出门的时候就可以静静地写作。一天晚上我正写着，突然听到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我心下一慌“该不会是……”，算了，管它三七二十一，我起身开门，只见一个黑黢黢的脑袋探了进来，我冲他喝道：“干什么的？”只见他往自己的头上顺手一摘，露出一个光秃秃的脑壳，然后说道：“怎么，你不认识我了？仔细瞧瞧！”我关掉台灯，拧开日光灯，十平小屋里顿时明亮多了，我定睛一看，哦，是王平。王平是我的大学同学，更是曾经的把兄弟，只不过还没毕业就退学了，至于为何退学，各种原因众说纷纭，我了解到的情况是他把外系一个女生的肚子给搞大了，学校领导就勒令俩人退学了。不过，后来那个女生好像又回到了学校，还考上了研究生，个中因由，不得而知。于是我让出靠椅给他坐，并给他倒了一杯热水，看样子他是挺渴的。我就坐在自己的床上，他静静地看了我几秒，然后又戴上了自己的黑帽对我说：“光远，上大学时，你和我算是很好的哥们儿，我也曾帮过你很大的忙，现在我有困难了，你帮不帮？”被他这么一问，我倒有点不知所措了，的确，在大学那会，我和他是好哥们，经常一起逃课出去玩儿，那年头儿卡拉OK很时髦，我们也经常会去唱几嗓子。记得有一次，在唱卡拉OK的时候，我喝了点酒，醉醺醺的，轻飘飘的，看到有个漂亮女子在面前晃悠，便忍不住去抱住她，还吻了她，她也没怎么反抗，我以为她很享受，于是想做更深入的动作，突然，我感到后脑勺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转过身来只见一个戴着墨镜的高大男子拿着一个玻璃啤酒瓶，瓶子已经碎了，我心下一惊，赶紧松开女子的肩膀，可已经来不及了，紧接着，他对我一阵猛打……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左腿和脑袋都被缠上了绷带，我竭力回忆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只记得我被墨镜男暴揍的场景，之后发生了什么，我竟全然不知。我的头开始剧痛，只好放弃搜索式的回忆。不一会儿，我又睡了过去。“光远，光远，你醒醒。”当我再次醒来时，依然身在病房，只不过这一次我是被王平叫醒的。我看见王平手里拎着一大包东西，他一样样的拿出来摆放在床头桌上，“香蕉、苹果、麦片、奶粉、牛肉罐头、八宝粥、红枣”，他一边拿一边说。“这些东西都是我给你买的营养品，这几天你就在此安安心心养伤，下个礼拜才能出院。”我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酒后失德调戏人家的女朋友被人打了，幸亏我去拦着并把你送到医院，不然你非被他打死不可。医生说你头部的伤没什么大碍，只是轻微脑震荡，你的左腿也没伤到筋骨。”我一脸茫然的望着他，他又说：“那个人打你的时候，你休克了，是我把你送到了医院，就是这么回事，不过我也有责任，如果我不带你去唱卡拉OK也就没这事儿。”听到王平的这些话，我渐渐明白了。“光远，我遇到了困难，急需用钱，你如果帮得上就帮，实在帮不上也不勉强。”王平一边喝着热水一边对我说。

　　我慢慢从回忆中醒来，定了定神，望着他说:“怎么几年不见，你老了这么多，是咋搞的？你看看你，原来一头乌亮的头发也没了，穿的衣服也脏兮兮的，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难不成是被人追债?”他听我这么说，先是一声苦笑，紧接着哀叹起来：“老同学，你是知道的，当年我大三的时候就被迫退学，离开学校后就回家帮我父亲搞渔业养殖，的的确确也赚了不少钱，后来就扩大养殖规模，把全村的水塘都包了下来，办了一个渔业养殖公司，好多村民都入了股，但一年前发大水，鱼秧子都死了，公司血本无归，不仅如此，那些入股的村民也受了损失，我只好东拼西凑弥补他们的损失，毕竟本乡本土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本以为，困难会慢慢过去，可谁知，就在上个月我的爸爸突发脑溢血住进了医院，病情不断加重，这个月又转到了省人民医院，我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钱来给他治病，亲戚朋友几乎都找遍了，才凑到十万块钱，可是还远不够。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向你借钱。”我站起身对他说：“今晚你有地方住吗？不如和我住一晚。钱的事好说，你曾经帮过我，我不会忘记，我还未成家，父母都还健康，也用不了多少钱，明天我去银行给你取钱，只有两万块。”那个夜晚很快就过去了，第二天我把两万块现金借给了王平，他郑重其事的给我写了一张欠条，不仅签了名，还摁上了红手印。后来好长时间我都没再见过王平，据李宏说他因行骗被法院判刑十年。李宏也是我的大学同学，曾经的把兄弟，只不过相比于王平的退学，他要进步很多。

　　他在一九九五年大学本科毕业后，就进入研究生院继续深造。而我则在某个知名杂志社谋到了一份文字编辑的差使。要说大学时期与我关系最好的同学，还真得分期而论，在前期，王平和我是穿一条裤子的，在后期，李宏和我是一条路上的。正是由于认识了李宏，我才改变了逃课的习惯，开始认认真真的学习起来，一如自己的高中时代。李宏和我是同一个专业，但是不同班级，他是9101班，我是9102班，他们班38个人，男女各一半，我们班39个人，男比女多一个。记得大学三年级，我经常和李宏一起去学校图书馆看书，只不过，我们是在图书馆的顶层，那样可以放声高论而又不至于影响他人。那个时候的云头可真白啊。

　　现在的我只要一抬头看天，就会不自觉的这样想。“今日空气质量指数为58，空气质量为良，可以正常在户外活动。”刘莉又开始播报了，她自从怀孕以后就对环境健康问题变得异常敏感。“你不是医生么？怎么这么谨小慎微？”我一边打字一边斜着眼问她。“正是因为我是医生，我更要为自己的健康以及你的健康负责”，只见她微低着头用很温柔的语调说着，一边说一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宝贝，别着急，还有100天你就可以来到这世间了，妈妈多么希望你能够健康快乐的成长啊。”“合着你这话不是对我说的?”我一脸不解的望着她说。“当然，我是对自己的儿子说这话，我对你说，你能听见么?你是一个现实中的人，而我只是你在小说里虚构的人。”“哦，我明白了。不同的时空意味着永无交叉的可能，你处在思维的时空，而我处在物理的时空。或者说，你和王平、李宏都处在第二时空，而我则处在第一时空，是这样吗?”我继续面带疑惑的望着她问。“对，不仅我和王平、李宏处在第二时空，就是你何光远也处在第二时空。”她悠悠然的回答。“什么？我也处在第二时空？别胡说八道！”我愤怒的质问道。“当然，你也只是一个小说中被虚构出来的人物，你没看到你背后那只上帝之手么？”她继续表现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回答道。我缓缓的转过头，发现有一双眼睛正盯着我看。这双眼睛太熟悉了。我眨了一下眼，那双眼也眨一下。这双眼睛又有点恐怖，我立马紧闭双眼，想把一切都忘掉了，眯起眼睛重新审视着眼前的一切。原来我在一面镜子前，不，更准确的说，是我在镜子里。那么镜子又在哪里？难不成这镜子就是上帝之手？

枫叶飘飘 · 发表于 2017-3-15 09:21

沙发，欢迎老师加盟太虚

黄石文联主席 · 发表于 2017-3-15 09:23

有加盟费没有？

枫叶飘飘 · 发表于 2017-3-15 09:25

呵呵，有。

黄石文联主席 · 发表于 2017-3-15 10:02

有多少？别开玩笑。

伫窗微雨 · 发表于 2017-3-15 10:04

还文联主席，差这屁大点钱？

黄石文联主席 · 发表于 2017-3-15 10:19

在元小说中 ,传统的小说文本所追求的完整性自足性被打破了。

黄石文联主席 · 发表于 2017-3-15 10:20

文学是创造，小说是虚构。说某一篇小说是真人真事，这简直侮辱了艺术，也侮辱了真实。

徐得荣 · 发表于 2017-3-15 10:31

伫窗微雨发表于 2017-3-15 10:04
还文联主席，差这屁大点钱？

呵呵，小妹真风趣幽默。

徐得荣 · 发表于 2017-3-15 10:33

老师的文，需要重排一下版。

枫叶飘飘 · 发表于 2017-3-15 10:35

好，版已重排。

袁达清 · 发表于 2017-3-15 11:26

欢迎欢迎！！！

戏笑九宫 · 发表于 2017-3-15 12:27

编辑实在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个中滋味，一言难尽。——颇有同感。

这篇小说以虚构以假乱真，展示了世态发展以及人物命运，无不被一双上帝之手所牵引，文字耐品耐读韵味无限，情节可圈可点如身边人和事。主题立意展示人生命运的双面性，即有对命运塑造人灰色基调的蹉叹，又有对未来美好的期待与展望，亦即小说中刘莉腹中孕育着新生的希望，寓意无奇的命运引人深思探索。小说最漂亮的也许还不是以上浅析，其艺术效果和引发读者反复阅读品味的意境，或许更值得推敲解读——粗浅解评如此，拙见乱弹勿怪。不去思考小说要素，仅就其内敛的韵致当继续深研，不愧为一方文联主席，文笔确实不凡，一篇具有魅惑力的佳作，学习了。
感谢赐稿梦游太虚，热烈欢迎新人，喜欢这样的文章，期待您在这里的精彩，辛苦！

枫叶飘飘 · 发表于 2017-3-15 12:28

梦游太虚版主

积分273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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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发表于 2017-3-15 12:27 | 只看该作者
编辑实在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个中滋味，一言难尽。——颇有同感。

这篇小说以虚构以假乱真，展示了世态发展以及人物命运，无不被一双上帝之手所牵引，文字耐品耐读韵味无限，情节可圈可点如身边人和事。主题立意展示人生命运的双面性，即有对命运塑造人灰色基调的蹉叹，又有对未来美好的期待与展望，亦即小说中刘莉腹中孕育着新生的希望，寓意无奇的命运引人深思探索。小说最漂亮的也许还不是以上浅析，其艺术效果和引发读者反复阅读品味的意境，或许更值得推敲解读——粗浅解评如此，拙见乱弹勿怪。不去思考小说要素，仅就其内敛的韵致当继续深研，不愧为一方文联主席，文笔确实不凡，一篇具有魅惑力的佳作，学习了。
感谢赐稿梦游太虚，热烈欢迎新人，喜欢这样的文章，期待您在这里的精彩，辛苦！希望老师在太虚玩的开心。复议九宫老师。

莹莹子期 · 发表于 2017-3-15 13:30

老师的文字真的不错，不愧大手笔，尤其结尾，主角也是上帝，那么上帝在哪？就像读过一篇和尚和差人笑话里“我”去哪了？老师作品跳出传统思路，深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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