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挠】病在难途

云之飞扬

　　在我们那界面上，有座山，叫擂鼓山。方圆百十里，就数它最高，在圩区的边缘，颇显凸兀。青青翠翠，起起伏伏，落在一片不着边际的原野上，像个大水牛安静地卧躺着。擂鼓山自此有了一个别称，牛鼓山。

　　山坳里，长着一座座白色的蘑菇房，一朵一朵的，就是牛鼓村。村子里一代代繁衍相传，至于什么时候在此落下根，无从查考，祖祖辈辈牛姓世家，枝枝蔓蔓都是表亲二大爷。

　　村西头崖壁上，探出一株乌油油的黑松，粗实如积云，芦花家的屋子就在崖下。

　　芦花之所以叫芦花，与牛鼓山没有半毛钱干系。她家老屋前的慢坡下，有口塘，这塘是全村人的大水缸，清清澈澈，里面疯长着水草，碧绿绿地在水底招摇。

　　岸边一簇簇芦苇，到了夏季抱成一团一团，赛过一叶叶鼓帆的小舟。这里，是我们童年时的谜宫，赤条条地钻行其间，捉迷藏，游击战，连环画上的水泊梁山，在此轮番上演。

　　芦花是在秋天出生的，芦苇的穗子开始扬花，雪白的芦花随着秋风一吹，一排排，一阵阵，煞是壮美。牛光明闻听接生婆一声叹息，知晓自家婆娘生了个女娃。就叫芦花吧，水生植物好，有灵性。

　　芦花沾了水的福佑，果然顺风顺水，自小胖乎乎的一张脸，小嘴那个甜，村里人没有不喜欢的。初中毕业读不下去，牛光明托了关系，在镇上一家工厂打起工来。芦花无忧无虑，上班下班。

　　芦花不到十七八，献殷勤的小伙子一圈一圈的，厂里的工友，镇上的小青年。倒不是芦花长得漂亮，一对马尾束在胸前，活泼泼地，招人怜爱。

　　镇上工商所的小刚，拔了头筹，常常候在厂门口，载着一蹦一跳的芦花，在乡间石子路上一路欢歌。两旁的毛白杨，飒飒地响着，伴有自行车的铃铛声。

　　这年中秋节，约好小刚去她家提亲。芦花的脸上飞起一道朝霞，心里那个幸福啊，像刚出浴的小公主。

　　牛光明和媳妇黄亚兰自是欢喜，宝贝丫头不知在他俩面前喜鹊喳喳过几回。虽未见过小伙子，单看这单位，老俩口就偷着乐，那可是顶着大盖帽。

　　中秋这天下午，老俩口忙开了，早早准备了一桌好菜，满满当当的，等着芦花领着准女婿上门来。

　　这一等，天色暗沉下去，山路只剩下一条白线。芦花踉跄着推开柴门，闪进自己的闺房，堂屋里的白炽灯光，匆匆打在她脸上。母亲分明看到宝贝的眼睛布满血丝，心里一沉，大事不妙，猛去敲闺女的门，房门栓得死死的。急得老俩口在外，不知所措。

　　"怎么啦？闺女""小刚人呢？"里面没有回答，只有暗弱的抽泣声，闷闷地荡出来。

　　好几天，芦花都没说过一句话，人也脱了形。老俩口干着急，不敢靠近。急性子的黄亚兰，按捺不住，好几次想上前质问到底咋回事，都被一旁的牛光明给按压住，气得使劲捶着老头子。

　　时间到了那年冬季，芦花新交了个男友。闷了一段时日，复又欢蹦乱跳，一如当初，嘴里哼着邓丽君的《甜蜜蜜》。

　　小喜鹊又回来了，绷在老俩口心中多日的忧愁和不安，随之如一阵山风。

　　芦花喜滋滋地告诉老俩口，男友是电灌站的管理员，春节要过来给二老拜年呢。

　　电灌站在圩区，那可是实权部门。老俩口甭提心里头有多欢心！掰着手指头，算算年内也没几天了。这日子一下提速起来，与马路上的小四轮，跑得差不多。

　　可是一直到这一年的正月十五，也没等到个影儿。电灌站放假，芦花跑去，空落落回来，小伙子还在县城家中过大年。

　　二月里，春的气息开始在大地上游走，料峭得紧。小伙子回来了，却没来找过芦花。芦花急了，找上门去，一句不合适，铁将军冷了脸。

　　再后来，围着芦花转的小伙子们渐渐散了，门可罗雀。

　　坊间风传的声音，幽幽地到了芦花的耳朵里。从初始的隐隐约约，到周围人的回避私语，她终于搞明白了为什么？

　　妈妈的隐疾，不如不觉，成了她恋爱路上的定时炸弹。一到紧要时刻就会引爆，炸得她遍体鳞伤，旖旎的心原，伤了一块又一块。

　　妈妈黄亚兰，大老圩一户人家的二丫头，在家落了个名声，"累不死的老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老二在家里多不待见，黄亚兰也不例外。兰者，难也。家里的重活，苦活，脏活，要比其他姐妹弟弟干得多，吃得寡。她天生倔强，硬生生在石头缝里生长了出来，还结结实实的。一看，是副好身板。

　　黄亚兰嫁到牛鼓山，终于过上了自己作主的日子。牛光明读过初中，算是村子里有文化的人，对黄亚兰也好，几乎将家全部交了出来。自己一心在外面闯世界，好学的他，爱琢磨，木匠活一学就会，一会就通。

　　芦花上了小学，黄亚兰就到镇上渔网厂上班。织渔网，她可是个能手，从小在圩上就有"快一手"之称，竹杆子一荡，网结打得又实又牢，织出来的匀称还好看。别人一天最多能织个七八米，她一用力十来米不在话下。

　　在芦花十五岁那年，黄亚兰在厂里晕倒过一次，不醒人事。吓得一帮工友赶紧将她送到镇上卫生院，吊了一瓶葡萄糖，又如正常人一样。她也没当回事，回去继续织她的网。

　　第二年，她在家做饭时晕倒过去，没了知觉。幸亏是暑假，芦花哇地哭起来，邻居们赶来将她送到镇上。卫生所的医生一看是她，清醒过来就没放她走。追问她父母晕没晕过，爷爷奶奶，家公家婆，几乎要将她的家世给掀个底朝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最后，丢了一句，这病有可能是遗传的，自己要当心。

　　遗传什么呢？黄亚兰犯迷糊了。赤脚医生不愿多说，她也没在心里过一遍。

　　这不，每年总有那么一二次，黄亚兰会晕倒在地，昏死过去。这么反复了三四次后，她不敢再大意，赶紧让牛光明回来，陪自己到县城去看病。

　　化验来，化验去，她的各项指标正常，唯有血糖有点偏低。内科医生推断一下，建议她转到神经内科。

　　神经科医生板着一张脸，开始询问起来，她以往病史，家族史。很严厉地告诉她，可不能有半点隐瞒，那是犯罪。问询是在医生办公室，单独的一间房子，医生门一关，还落了锁。黄亚兰想了大半天，好像家婆去世前晕倒过。"这不就对头啦！""你得的是一种癫痫性神经病，会不定期间歇发作。先住下来观察。"

　　一关就是半个多月。白天要不停地注射药物，还有好几瓶水要吊。晚间值班医生一捆了之，手脚捆绑好，固定住，还叮嘱多休息，不让乱动。

　　牛光明一个信念，有病就要瞧，在县医院折腾了近十年，复发依旧。但家里人也琢磨出一个土法子，只要一犯病，口中含颗糖，病情立马缓解。

　　黄亚兰渐渐沦为"糖罐子"，没事嘴里总含着一块棒棒糖。村子里的小孩们，最喜欢围着她转。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嘴里那块糖。

　　最近两三年，犯病次数越来越多，越来越繁。牛光明感觉不对劲，带着黄亚兰到市里来碰运气。

　　市医院果然不一般。牛光明感叹到，一级就是一级的水平。头一遭CT一超，胃边上有个肿块。祸起萧墙，难道这就是潜伏多年的杀手？

　　接下来，神经科的医生犯怵了，这个囊肿，与癫痫症有啥关系？随不理睬，配上癫痫症的药物，继续“对症下药"，开了一堆中草药，每日熬制服用。

　　黄亚兰命糙。十多年了，无数次在鬼门关前闯荡，阎王爷硬是没有收了她去。

　　次年再瞧病的时候，牛光明无意中听到病友在议论。说很奇诡，精神病与糖有啥关系？简直是天方夜谭！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牛光明毕竟是个读过书的人，人又聪明。暗下决心，事不宜迟，要带老伴到大城市去瞧瞧，让芦花网上搜搜。

　　大城市有家肿瘤医院，被芦花搜到了，挂了个专家号。一问诊，专家在身上左按按右摸摸，说先拍个腹部PetCT吧。

　　没一会，接到通知，得住院治疗。一上来，黄亚兰就给医院来了个下马威，当晚休克过去了。值班医生和护士们齐刷刷冲进病房，一测血糖吓了一大跳，几乎降到零值。几个小时抢救，她才醒转过来，大伙一个个心惊肉跳！

　　手术，刻不容缓！主刀医生精准地将"凶手"手刃了下来。

　　陪护的芦花，通知到手术区外室看样，一块巴掌大的肉瘤，终于被绳之以法，在塑料袋里收敛了凶恶的嘴脸。看完样本出来，芦花赶紧跑出来告诉老爸，老妈得的是一种胰岛细胞瘤，良性的，非常罕见的一种病。肿瘤压迫这么多年，严重影响了她的血糖和胰岛素分泌。

　　牛光明闻言，喜极而泣，蹲在医院的角落掩面痛声。兜兜转转十多年，老伴终于有救了。瞬又心生悲凉，这一路走得多艰辛，老伴命太苦了，被当成神经病治了这么多年。倾家荡产不说，连宝贝女儿的婚事也耽误了。世道无情，村里村外遭过多少人的白眼，多少歧视的风凉话啊！

　　苍天开眼，窦娥洗冤。

　　一小时后，芦花接到医院电话，母亲进了ICU……

月牙

初读，加分
等老桑、芳源他们砸砖
仔细些，话题【困扰】，改了

临沂风铃

沙发被月牙老师坐了，我坐板凳

云之飞扬

在外赶集，手机操作大半天。字太小，麻烦哪位大咖将字体调到4号。拜托

随玉

先来加分支持，空了看飞扬的小说。

鴳雀

飞扬写小说要看的，要细瞅。今天没豆，先顶一下。

云之飞扬

月牙 发表于 2020-5-9 11:09
初读，加分
等老桑、芳源他们砸砖
仔细些，话题【困扰】，改了

月牙姐就是细心，若在线帮字体调大点。拜托了！

云之飞扬

临沂风铃 发表于 2020-5-9 11:24
沙发被月牙老师坐了，我坐板凳

明前茶伺候，看风铃新作去！

云之飞扬

随玉 发表于 2020-5-9 11:35
先来加分支持，空了看飞扬的小说。

请玉师多批评指点！

云之飞扬

鴳雀 发表于 2020-5-9 12:00
飞扬写小说要看的，要细瞅。今天没豆，先顶一下。

雀兄见笑，试水支持一下而已！

瑞雪洪荒

一位羁患重病的苦难母亲，一个爱情坎坷的女孩。小说读来引人动容，好在结局给人以希望。欣赏好小说。

随玉

云之飞扬 发表于 2020-5-9 14:01
请玉师多批评指点！

指点不敢，既然飞扬说了，咱可以探讨一下。
飞扬的实力自不用说，语言有力，故事吸引人，节节递进，结尾还设置了悬念，看的过程中读者不断猜想出了什么事。不过，小说跟散文还是有区别的，小说里的环境描写看似闲笔，其实也是小说的背景，而飞扬这篇里的环境描写没起到衬托的作用，开头这些，如果去掉的话貌似也不会影响故事进程。在短小说里，多余的笔墨尽量精简要好些。
结尾的悬念，个人觉得有点多余，或者说有点突兀，关于这个病的严重性或者复杂性，在将结尾的时候已经释疑，看的过程中飞扬给人一种印象，那就是已经水落石出了，没想到还有后招，但这个后招在前面没有埋下伏笔，所以略显突兀，如何娓婉地表达，或者埋下一些伏笔，似乎更好些。
问好飞扬，瞎说了一通，说得不对请见谅哈。

云之飞扬

瑞雪洪荒 发表于 2020-5-9 14:20
一位羁患重病的苦难母亲，一个爱情坎坷的女孩。小说读来引人动容，好在结局给人以希望。欣赏好小说。

沧桑两字，被顶起！远握！

云之飞扬

随玉 发表于 2020-5-9 14:37
指点不敢，既然飞扬说了，咱可以探讨一下。
飞扬的实力自不用说，语言有力，故事吸引人，节节递进，结尾 ...

开端虽长，但也是想营造大的背景环境，为故事铺垫。
徒叹力道不够，未达本意。
诚如玉师言，布局框架有待优化，生硬拖泥处多多。
试水遇师，自当内塑外化。

随玉

云之飞扬 发表于 2020-5-9 16:33
开端虽长，但也是想营造大的背景环境，为故事铺垫。
徒叹力道不够，未达本意。
诚如玉师言，布局框架有 ...

飞扬太谦虚，希望我没有打击到你
太虚砖头多了一点，但大家都是因为爱小说。一起加油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