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外惊情

瑞雪洪荒

是不是我们都不长大，你们就不会变老，是不是我们再撒撒娇，你们还能把我举高高……

　　                                                      法外惊情（4000）

　　                                                                   文/瑞雪洪荒

　　1/嫂子怒登门
　　
　　窗外，霓虹灯不停闪烁，喧嚣了一天的城市依然不得安宁。魏明心烦意乱地收回目光，屋子里空荡荡的，妻子已出差多日。他重重叹了口气，将手中大半杯白酒倒入喉咙。他倒不是想念妻子，而是遇到了心里过不去的坎儿。
　　
　　这时，外面突然响起重重敲门声，他走过去往猫眼一瞧，是嫂子来了。
　　
　　“你还有心思喝酒！”嫂子一进屋就冲魏明发怒，“你哥的事你到底咋想的？今天你必须给我个说法！”
　　
　　魏明的哥哥是一家单位的会计，因为帮领导做假账，涉嫌职务犯罪。精明的大嫂探知，魏明作为一名检察官，虽因避嫌不直接负责此案，但他“有权”授意他人在法律“允许”范围内保释哥哥，避免他坐牢。大嫂终于放心了，以为自家兄弟一定会帮忙，可没想到，魏明却显出为难的样子。后来，嫂子就讨好地给他又是送衣服，又是送酒的。可结果，魏明拒绝了她所有“好意”，迟迟不答应帮忙。今天，她是来登门问罪的。
　　
　　“嫂子，哥那里，我……跟他谈过了……”魏明嗫嚅着嘴唇解释。
　　
　　昨天，他去看守所看哥哥，脸上带着愧疚和自责，想说什么一直没说出口。哥哥一下就明白了，激动地问他为什么？他最后重重叹了口气：“哥，你还记得当初我为啥报考法律院校吗？”
　　
　　哥哥一听，默默低下了头。
　　
　　在他们小时候，政府规划小区要拆除他们老屋，但拆迁公司却给很少的补偿，魏明母亲坚决不同意。后来，拆迁部门领导恼羞成怒，带来钩机要强拆。母亲像疯了一样阻止，可根本就没用，房子很快被强拆了。后来母亲才听说，她们少得补偿又被强拆的原因，是那个领导收受了拆迁公司贿赂。母亲咽不下这口气，走上了艰辛的上访之路，终于讨回了一部分拆迁款。可那受贿的领导却未受任何惩处。
　　
　　“他们之所以这样对我们，是欺负咱们不懂法啊！你们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做个懂法的人。”母亲含泪对魏明和哥哥说。
　　
　　哥哥一脸愧疚，称自己脑子不灵，学不好习，将来能找个工作混口饭就不错了。但他却鼓励魏明：“弟弟，就靠你了，好好学习，将来考上法律学校，做个公平、正义、有良知的法官，惩治贪官污吏，为老百姓主持公道！”
　　
　　2/手足救命情
　　
　　“行了行了，你哥听你说完这件事，就无颜求你了，就理解你了，是吧？”嫂子没等魏明讲完，就语带嘲讽悻悻打断了他，“可你大哥的身体啥样你不知道吗？他要是真进去了，他那‘老寒腿’可咋办啊？”
　　
　　魏明一听她说“老寒腿”三个字，心里“咯噔”一下，脸上随即现出深深的悔恨愧疚。
　　
　　小时候有一年初冬，大河刚刚封冻，魏明就迫不及待地和一帮小伙伴去溜冰。不一会儿，魏明就出事了，掉进了未封冻好的冰窟窿。小伙伴们惊叫不已，没人敢靠前。危急时刻，哥哥赶到，二话不说跳进冰冷的水里，终于把魏明推上了岸。而他已耗尽体能，但总算用最后一丝力气艰难爬上了岸，哥俩儿总算都平安了。可是，从那时起，哥哥却落下严重病根儿，一受凉腿就痛，成了治不好的“老寒腿”。
　　
　　“都怪我，要不是为了救我，哥他哪会……”魏明每想起此事，都自责得要命。
　　
　　“那好，看在你哥对你有救命之恩的份上，这次你就帮帮他吧。”嫂子祈求。
　　
　　魏明眼里一热：“我知道，没有大哥，就没有我的今日，我会……”
　　
　　“你答应帮你哥了？”嫂子兴奋地打断他，眼中露出惊喜。
　　
　　魏明一下语塞，片刻后，动情地说：“嫂子，我学了多年法律，深知法律的威严和神圣。尽管现在执法上还存在一些漏洞和不公，但并不会影响法治的良好进程，只要每一个法律工作者秉公执法，就会还法治一个清明，还百姓一个公道……”
　　
　　“算了算了，你别跟我一个普通百姓讲这些大道理！你就说你哥的事咋办吧？”嫂子愤愤打断了他。
　　
　　魏明涨红了脸：“如果让我这么帮大哥，其实并不是真正在帮他啊！我想……”
　　
　　“好啊，那你把他送进大牢就是真正帮他了？”嫂子再次打断他，犀利嘲讽。
　　
　　魏明再次语塞，半天说不出话。
　　
　　嫂子最后指着他的鼻子怒道：“好，今天你可以不答应我，也可以不管你大哥死活，但你给我记住，有一个人你是躲不过的，那就是母亲！”说完，摔门而去。
　　
　　魏明心里“咯噔”一下，是啊，哥那边他相信他会理解的，嫂子的软硬兼施他也可以不顾，但唯独母亲，他无论如何都不能不在乎她的感受。这也正是些天来，他忧愁苦闷的主要原因。
　　
　 3/两次重生恩
　　
　　魏明其实并不是母亲的亲生儿子，他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出生不久就被亲生父母遗弃了，幸亏被现在的母亲捡到。现在的母亲是个单身母亲，丈夫很早就因病去世，留下她和儿子魏壮。为了不让儿子受委屈，她是既当妈又当爹，一个人含辛茹苦抚养儿子。
　　
　　捡到魏明那一刻，她没有犹豫，没有想一个单身母亲抚养两个孩子的艰辛。她只想到一件事，这是个可怜的孩子，需要抚育。
　　
　　自从魏明进入这个家庭后，大他五岁的哥哥魏壮便成了“后妈”养的，有好吃的都先可魏明，只有魏明吃剩了才能轮到他。因此，魏明长得又白又胖，还被母亲亲昵地唤做“二胖”。而他却又黑又瘦，一点没有母亲给他起这名字所寄予的健壮。有时，还不太懂事的魏明问他：“哥哥，你为什么这么瘦啊？”魏壮就气鼓鼓地说：“好吃的都给你吃了，我还能胖！”这时，母亲就会心疼地拉着他说：“你是哥哥，弟弟有病，你要让着他，长大还要照顾他啊。”懂事的魏壮就不再说话。
　　
　　魏明长到三岁半时，母亲听医生说，先天性心脏病越早做手术效果越好，于是，在度日艰难的情况下，借遍所有亲戚朋友，毅然为魏明做了手术。魏明的心脏现在已和正常人一样，也因此有了正常的人生，成功的人生。魏明每每想到这些，都会感动、庆幸不已，是母亲给了他两次重生的机会啊！当然，还有哥哥的手足呵护啊！
　　
　　再次想到哥哥，魏明心里一疼：“从小到大，母亲为了我，亏欠他太多了，那毕竟是他身上掉下的亲骨肉啊！”这两年，魏明越来越能感受到母亲心里的内疚，他知道，她想好好弥补哥哥。
　　
　　“可我现在，却要眼睁睁看哥哥……”魏明再次陷入纠结和痛苦，我该如何面对母亲，她如何能接受得了啊！
　　
　　“是不是我们都不长大，你们就不会变老，是不是我们再撒撒娇，你们还能把我举高高…… ”一阵魏明喜欢的“万爱千恩”彩铃声骤然响起，一瞧来电显，魏明心里一紧，是母亲打来的。
　　
　　4/只能拉一个   

  “二胖啊，娘想跟你见个面，可以吗？”魏明一接通电话，就听母亲唤他小名，心里瞬间生出一股暖流。现在，只有母亲还会亲昵叫他小名，每次都把他的心带回遥远而快乐的童年。
　　
　　“二胖啊，你咋不说话？”母亲听他半天没声，又问。
　　
　　魏明终于回过神儿，赶忙说：“好啊娘，我马上去接您！”
　　
　　“不用了，娘现在在西山公园呢，你来这儿吧。”
　　
　　魏明一愣，西山公园是小时候母亲经常带他和哥哥去玩的地方，今天，母亲为啥要去那儿见面呢？尽管疑惑，但他没多问，立即答应了母亲。
　　
　　很快来到公园，母亲在那个小西山下等他。
　　
　　“这个公园变化太大了，但这个小西山还是原来的样子，”母亲一见他来，感叹道，“还记得山顶的滑道吧，小时候你和哥哥最爱玩了，今天，娘想再陪你玩一次。”
　　
　　“滑道？”魏明心里一阵翻涌，片刻后，似乎明白了母亲约他此行的用意。
　　
　　童年时，母亲有一次左臂骨折了，每天吊着绷带，他和哥哥却嚷着要来玩滑道。到了这里，娘仨很快爬到山顶。看着那条直通山下、光滑的玻璃钢滑道，他和哥哥兴奋不已，急不可待地并排坐在起点，立刻就要滑下。千钧一发之际，母亲突然发现，下面一个小孩将自己的滑冰鞋放在了滑道上，刀刃方向冲上，闪着骇人的寒光。母亲一下大惊失色，飞快伸出右手，从背后将魏明拉住。于此同时，魏壮“嗖”的一下滑了下去……
　　
　　此次意外事件的结局是，魏壮被刀刃划伤腿和脚，住了半个月医院，糟了不少罪。
　　
　　“唉，要是左手不坏，我就能一起拉住俩孩子了。”后来，母亲一想起此事，总是深深自责。
　　
　　“娘，您是为了救我，才让哥哥受的伤，是我对不起哥哥啊！”魏明每次都深深自责又感动。
　　
　　“傻孩子，你有什么错，不可这么想啊！”母亲总是极力安慰他。
　　
　　“不，娘，我欠哥哥太多了，我向您保证，以后一定偿还哥哥！”魏明倔强地发誓。
　　
　　5/滑道寄深意
　　
　　“二胖，发啥愣啊？来，咱娘俩再爬一次山！”母亲的声音把魏明从遥远的回忆中拉回来。
　　
　　魏明终于回过神儿，看着母亲的眼睛默默地说：“娘，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魏明知道，母亲这一生，不到万不得已从来不愿求人，包括求自己的儿子。所以，今天才以这样的方式暗示他：当初，母亲是为了救你才顾不上哥哥的。换句话说，哥哥是因为你才受的伤，你答应偿还他的。
　　
　　这时，母亲紧紧盯着他，看了一会后，微笑着说：“咱们还是先爬山吧。”
　　
　　魏明不敢看母亲的眼睛，嗫嚅着嘴唇，点了点头。
　　
　　台阶又长又陡，两人一步步向山顶爬去。母亲虽然不年轻了，但身体轻盈，并不显得费力。魏明却不同了，虽然年轻，但身体胖，爬的非常吃力，终于爬到山顶后，早已大汗淋漓，上气不接下去。
　　
　　“你嫂子把事情都跟我说了。”站在山风凛冽的山顶，看着那像条玉带、依然光滑的滑道，母亲背对着魏明默默地说。
　　
　　“娘，我，对不起……”魏明喘着粗气，声音低得只能自己听见。
　　
　　这时，母亲缓缓转过身，魏明突然发现，她眼中有泪光闪烁。
　　
　　“娘，你……”魏明心疼地看着母亲。
　　
　　母亲慌忙忙擦了擦眼角，随即脸上现出刚毅表情：“娘没事，娘现在想问问你，是不是觉得爬山很累啊？”
　　
　　“嗯……”魏明嗫嚅着嘴唇，他不知从不愿求人的母亲会怎么跟他开口提哥哥的事。
　　
　　“那你说说往下滑是什么感觉呢？”母亲突然又问。
　　
　　魏明一愣，他不知母亲为何这样问，想了想说：“很惬意，很享受，就是太过短暂了，有种稍纵即逝的快感。”
　　
　　“那么，你想想，一路攀爬上来，就为那稍纵即逝的短暂愉悦，而耗费掉自己为之付出的无数汗水和努力，值得吗？”
　　
　　“这……”魏明大脑瞬间似乎闪过了什么，“当，当然不值得。”
　　
　　“所以，坚持住你自己，别往下滑，”母亲目光灼热地看着他，“娘相信你！走，咱们回家。”
　　
　　“娘！”这一刻，魏明终于真正读懂了母亲的心，瞬间湿了眼眶。


     

临沂风铃

看完全篇，被母亲的深明大义所感动

临沂风铃

瑞雪老师的小说一以贯之的一波三折，吊着读者的胃口，让读者有一探究竟的好奇。本以为母亲会仗着对魏明的养育之恩，要求法外开恩，没想到结尾却有了亮点。贴切形象的比喻摆脱了一味的说教，增强了可读性。赞赞赞！

小寒微雨

洪荒老师，按说亲属犯罪，检察官是要自行回避的吧？

珍振

“这一刻，魏明终于真正读懂了母亲的心，瞬间湿了眼眶。”


     

珍振

“这一刻，魏明终于真正读懂了母亲的心，瞬间湿了眼眶。”

珍振

临沂风铃 发表于 2020-7-18 18:46
看完全篇，被母亲的深明大义所感动

“这一刻，魏明终于真正读懂了母亲的心，瞬间湿了眼眶。”

珍振

拜读、学习、欣赏、支持！


     

无才浪子

在老家站着，学习一遍，无才表现还可以吧！

无才浪子

在老家站着，学习一遍，无才表现还可以吧！

素离歌

有看法制栏目剧的即视感，母亲心怀大爱，魏明是幸运的，有一个如此深明大义的母亲。

临沂风铃

珍振 发表于 2020-7-19 07:23
“这一刻，魏明终于真正读懂了母亲的心，瞬间湿了眼眶。”

是的，确实感动，这样的母亲，伟大！

瑞雪洪荒

小寒微雨 发表于 2020-7-18 22:14
洪荒老师，按说亲属犯罪，检察官是要自行回避的吧？

谢谢小寒仔细阅读，辛苦了。
其实，我的本意是，魏明作为一名检察官，虽然不直接负责此案，但有权暗箱操作、帮哥哥忙。
可能是表述不太清楚，造成读者误会。我又理顺一下，您看看如何：

魏明的哥哥是一家单位的会计，因为帮领导做假账，涉嫌职务犯罪。精明的大嫂探知，魏明作为一名检察官，虽因避嫌不直接负责此案，但他“有权”授意他人在法律“允许”范围内保释哥哥，避免他坐牢。大嫂终于放心了，以为自家兄弟一定会帮忙……

小寒微雨

瑞雪洪荒 发表于 2020-7-19 15:13
谢谢小寒仔细阅读，辛苦了。
其实，我的本意是，魏明作为一名检察官，虽然不直接负责此案，但有权暗箱操 ...

嗯，我也打算这样建议你的。因为通篇都蛮精彩的，不想因这一处的不严谨毁全局。这样一修改就完美了，嘻嘻。点赞。

珍振

临沂风铃 发表于 2020-7-19 13:24
是的，确实感动，这样的母亲，伟大！

虽然寸草心，报得三春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