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舅舅们

萍庭鹤

  我的舅舅们
　　文/萍庭鹤

　　小舅工作已经三十多年了，他的生活过得很幸福。小舅事业顺利，孩子已经成家，心情很棒。小舅总是说我们要感恩这个时代。
　　其实小舅的经历并不像现在的生活现状那样光鲜。在过去的岁月里，他经历的苦和累只有他自己和我们这些有岁月经历的亲人懂。
　　小舅降生在外公家里的时候，正值文化革命的的动荡年月，他的出生给原本就忙于劳作的外婆增加了很多琐事。于是外婆把他交代给母亲和姨妈，让她们来照料这个最小的弟弟。


　　母亲说在小舅出生的时候，自己已经是个青涩少女，因为瘦弱力气不大，就被外婆安排在家里带小舅。而姨妈是个大姑娘了，每天陪着外婆出工挣工分。在小舅上面有两个比母亲小的舅舅，一个当时十三岁，一个十岁。十三岁的舅舅因为家里贫困，自动放弃读书要帮着家里做事。他个性倔强，那么小和大人去挑着粮食兑粮，每次母亲说到他担着两个比他个子还大的粮食麻袋那个可怜兮兮的样子时，就泪流满面。十岁的舅舅沉默寡言，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就会张嘴大哭，无论母亲怎么哄，他都会充耳不闻地任凭自己放声大哭。
　　据母亲说小舅是个白嫩懂事的小家伙，除非饿了是不会轻易哭闹的。他似乎天生懂得大人辛苦，总是静静地坐在母亲背上的竹篓里，睁大明亮的眼睛，默默观察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就在小舅三岁那一年发生了一件事。
　　外公虽然因为在旧社会吸食鸦片劳力不好，但是他会做很多手艺。这些手艺我都数不过来。外公最拿手的手艺是厨师、中草药、木工、屠宰。而且外公是个性格奇好的人。自从我记事起，直到他老人家去世，我从来没有看到他发过火，总是面带微笑，轻言细语。就是被人家欺负了，他也只是面容严肃地轻言细语申诉自己的道理。因为这个良好的性格，外公走遍了附近几个省市的江湖，而且朋友、同庚、亲家什么的遍布附近各个省市。我们都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个同庚，反正时不时会来一个他无比亲热的人，说是老庚什么的，来外公家里常住。我小时对这些十分陌生的人极为反感。因为，我认为他们是来外公家里蹭吃蹭喝的。为此，外公总不厌其烦地教导我，要广交朋友，才会做成大事情，还说朋友不怕多，多个朋友多条路。


　　因为外公的中草药技术还行，总是有很多人上门来求助外公。但是外公除了收取人家的礼品，钱币从来不收。来的人也很感动。
　　在外公家房子的两百米处的一条叫做桐木溪的岸边。小溪上有一座小桥。这是人们为了到对岸晒谷场方便，用杉木搭建的夹板桥。因为小溪两岸距离超过五十米，那小桥在人走动的时候总是上下跳个不停，距离溪面有近二十米。我们小孩子过桥的时候看着下面，总是心惊胆战，每次做噩梦几乎都是因为这座小桥。


　　那年冬季，母亲背着小舅过桥去对面放牛。走到桥当中的时候，母亲的破解放鞋带子松了，便低头想弄一下，谁知小舅从背篓里一下子跌了出去。还没等母亲回过神来，小舅已经跌到小溪下去了。母亲吓坏了。便立即从桥上返回往下跑。等母亲跑到下面时，很奇怪地发现，小舅除了黑色厚厚的棉衣打湿了之外，他居然自己蹲在石头上。母亲手忙脚乱地抱起小舅往家里赶。刚好外婆从队里出工回来，看到母亲面如土色的样子和湿漉漉的小舅，立即抢过去看。到火塘边外婆关上门，解开小舅的棉衣发现没有受伤，便松了口气。
　　等给小舅换好衣服，外婆抱着小舅流着眼泪说：儿宝宝啊，你今天出事的话你姐姐怎么搞啊？说完便用手掐母亲的手。母亲吓得一声不吭。
　　后来小舅参加工作，外公谈起这个经历，总是笑眯眯地说小舅是应验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谚语。


　　在小舅读小学的时候，亲眼目睹了一件终身难忘的事情。
　　那天放学后，小舅在家帮外公做饭。一个李家的本家媳妇，从外公家门前走过，头伸进窗户喊道：“大爹爹（大叔）煮夜饭了吗？”外公一边应答一边做事，小舅便好奇地坐在堂屋门槛上目送着她远去。她背篓里的红薯藤，跟着她的步伐跳跃着。她是准备去栽种红薯藤的。走过那座小桥的时候，小舅静静地看着她，突然不知为什么，只见她脚下一滑竟然眼睁睁地从木桥上摔了下去。小舅立即大喊外公说那个嫂子摔下桥去了。外公二话没说立即放下手中的活，带着小舅跑下桥去救人。到了桥下发现她一动也不动，没了呼吸。外公一边用手掐她的人中穴，一边大喊她的家人。她只是睁开眼睛动了一下。再也没有动弹。等她的家人赶来，做人工呼吸，还是没有救回她的性命。
　　后来表兄弟们也曾经在那座桥上摔过，但是都没有什么大碍。外公认定这是那位故去的少妇救下了她们。据说外公还带上香烛和纸钱，去桥小祭拜一通。


　　从我懂事起，小舅就在读书。每次我们去外婆家，小舅总是躲在阁楼里面郎朗读书。所以我们只要转过石板路看到外公的家，能在很远听到小舅的读书声，便知道他在家里。只有寒暑假，他才有时间来我们家常住。他来了之后，总是躲在楼房里面读书。以至于，在我家来了一个多星期，邻居都不知道他来了。小舅除了读书就是带着我在田野散步。或者帮着母亲做一些家务事。小舅只会煮饭，其他家务活不是很拿手，因为他常年忙着读书。可是他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来我们家做了一顿红烧肉，居然比大酒店的还美味。我们十分诧异。他只是笑笑说，那个东西又不是什么难事。
　　小舅因为忙于读书，在家的时候从来不参与劳作。上面两个舅舅总是骂他懒虫。旁人便说：懒人有懒人福。有一次读书累了，外婆叫小舅和大表哥去山上帮忙锄草。他俩去了玉米地，在烈日下做了几分钟，便跑到桐树下面乘凉去了。他发誓一定要离开这个要命的生产田地。表哥附和着说这简直不是人做的事情。


　　小舅读书很清苦。
　　读小学时是半工半读，半天学习，半天劳动。光学校搬迁就换了三个地方。在学校他们开梯田、锄茶草、摘茶叶、捡茶籽，开发茶园面积就达上千亩。本应是稚嫩的小手，但经常被坚硬的工具木把打起水泡，磨出了老茧。尤其是每次放学都要砍一担柴回家，哪怕是天黑了，也没放弃。担回家的时候，已经到了掌灯的时候了，人已经累翻了，连饭都不想吃，和衣睡在长板橙上，一直到天亮。
　　后来小舅说记忆中应该没穿过什么新衣，都是捡上面的哥哥、表兄们穿过的旧衣服。小时候在小学校打疫苗，俗称“打痘儿”，冬天别的同学都解了新的棉衣，大方地伸出手臂，而他感到很为难，因为不仅里面的棉衣破烂，而且是一件外婆用女式棉衣改装的从侧面腋下解扣的棉衣，怕同学笑话，他一直不敢解开，后面在赤脚医生老哥的开导下，才难为情地解开打了“痘儿”。读高中时，穿的是远在京城的大舅给的一件蓝色军衣，因太长，差不多到了膝盖，一直伴他到高中毕业。


　　小舅读中学开始，国家实行承包责任制，外公外婆年纪大了，上面一个舅舅成家立业自立门户。就剩下三舅和他两兄弟帮着外公外婆做事。经济状况很不景气。加上这个时候，学校开始不断改制，读书期间会有各种收费。小舅勒紧裤腰带，苦苦撑着读书。从初中到高中寄宿期间，没吃过一顿新鲜蔬菜，均是外公外婆炒制的干黄豆、酸菜、米粉酸辣椒等腌菜。连学校外面小贩子叫卖的一调羹儿五分钱的新鲜南瓜、白菜，小舅都都买不起。


　　但是小舅从来没有放弃过。他一直坚持着考上大学才罢休。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导致高考那年身体浮肿，实际上是带病坚持读完了高考。那时他成绩优秀全校第二名，学校对他寄予很高的期望，认为她当时考上重点本科大学是没问题的，还给他颁发了十元钱的奖学金。可惜因病发挥得不好，没有如愿考上自己最向往的大学。这事他一直没对家人提起过。期间我也看到小舅偷偷流过眼泪，那时不懂事，总是想把他逗笑。他从来不发火。来我们家度假的时候，他总是教我们读书。还教我们唱歌，但是我音乐天赋很差。不像小舅那么天赋好，他美妙的歌声在我们听来比原唱更美。那一首《归来吧》唱了很多遍，我总是不会。但是小舅唱歌的时候，领居都会围过来静静聆听，等他唱完都大声叫好。
　　在省城读大学时，每个月只有十六元五毛钱的助学金，远不能满足伙食支出。为节约节支，减轻家里负担，每次在食堂吃饭买莱，从来没打过两个以上的菜，吃得最多的是洋葱炒肉，因这个菜相对便宜，且有肉又有小莱，一举两得。怕别人说他小器，吃饭时小舅一般都错开其他同学，悄悄地在外面吃完。


　　我上中学以后，小舅经常给我们买书，时常从遥远的市里寄来厚厚的邮包，都是我需要的复习资料。小舅工作比较顺利。在我们幼小的心灵里，他工作后的生活都是我们农村孩子神话般的日子。父辈总是拿着小舅的成功来激励我们。我们每次考试很糟糕的时候，总是灰心丧气地叹息自己怎么就没有小舅那么聪明好学。
　　在小舅成家立业后，除了安顿照顾外公外婆，还要操心一大家的事情。给远在京城上班的大舅写信，给上面的二舅治病，给孑然一身的三舅找事情做，给侄儿侄女资助读书，给我们买各种复习资料。总之，我参加工作后都无法理解小舅是怎样安排过来这么繁杂的事情的。


　　小舅假期归来，也会给我们讲述一些让我们发笑的故事。
　　有一次他回来，晚上聊天说起当年的一个笑话，我们笑得前俯后仰。说读书时一个他的同学，和他从县城一起下区里办事，在大客轮上从县城出发，中间有好几个小时的路程。乘客会时不时让船员送点开水什么的。那个同学很兴奋，因为能一起下区里办事，就很激动。他不停地从客轮走廊上走来走去。谁知不巧，一下子把放在走廊尽头的一个热水瓶打翻在地了。小舅坐在座位上看书，全然不知道。突然那个同学跑过来慌慌张张问小舅该怎么办。小舅说这还能怎么办？赔钱呗！可是那个同学很贫困，没钱赔。还神色慌张地说，不过没人看到这个事情。小舅说那也不行，得赔偿。过了几分钟，他们就要下船了。小舅便嘱咐他要跟船长说清楚。他便咿咿哟哟答应，可是等到下船，那个人居然撒腿就跑。原来他担心船长发现这个事情。
　　特别是小时候的一些童趣故事，让我们笑得前俯后仰。
　　小时候家里很穷，一年四季难得见到荤腥。偶而外公想办法弄到一点点猪肉，往往是拌着萝卜、黄豆一起煮的，要想从萝卜堆里把肉拣出来，犹如“大海捞针”。不知怎的，往往小舅一筷子下去就能捡到到肉，因此二舅、三舅充满“羡慕嫉妒恨”地说筷子长了眼睛。


　　小舅小时候比较瘦小，但很灵活。有一次一个叫三肥的敦实的小男孩跟他叫上了阵，把小舅一点都没放在眼里，小舅也不甘示弱，于是两人摔在一起，没想到小舅一个绊脚就把他摔倒在地。爬起来后，他不服输，要重新跟小舅比试，小舅趁着胜利，也放出大话，说一只手就能放倒他。刚开始，他借着一股子蛮力，把小舅高高抱起，在旁边看热闹的大人小孩都捏着一把汗，说着“完了，完了”。他即将重重地将小舅扔在地下的时候，小舅右脚悄悄地包住他的整个腿部，整个重心压向了他，结果他脚下失衡，小舅将他重重地压在地上，他伤得不轻，一下子羞得无地自容，“哇”地大叫一声爬起来跑回家了。从此，小舅赢得到摔跤高手的美誉。
　　在村小学读书的时候，学校也经常举办各种因陋就简的体育比赛活动。比如爬杆比赛，爬山比赛，踢房子比赛，在池堂举办游泳比赛等等。虽然条件简陋，但也因此丰富了学生们的生活，锻练了体质。有一次学校在一池堂举行游泳比赛，小舅代表班级出战，因缺乏比赛经验，发令枪一响，其他选手都葡伏在水面向着对面游去，而小舅则是一纵跳进入池塘，等他从池底升至水面的时候，一看有的同学已经快到比赛终点了，周边的老师和同学们都笑开了花。尽管落后，但小舅还是独自一人咬牙游完了全程……
　　
　　家乡有种荞麦的传统，既种南荞，又种苦荞，人吃，猪也吃。荞麦是一种人畜均食的粮食。每到秋季，正是收割荞麦的季节，也正是学生们的暑假。晚上打荞麦，丢弃的荞埂在禾场坪往往堆积如山。每到夜晚月亮出来的时候，在禾场坪玩耍是村里的小朋友们，也是在外婆家过暑假的外孙们戏耍的主要场所，做“羊儿羊儿咩咩”的捉人游戏，唱“我是公社小社员”的革命歌曲，还有把喜欢恶作剧的小朋友，把俗称“癞蛤蟆”的蟾蜍，趁天黑看不见丢在女孩子脸上，听到女孩子吓得喊爹叫娘，大家齐声哄笑。大家玩累了，就每三人一组把荞梗搭成了小屋，听着蛙鸣，看着星星，安然进入美的梦境……
　　小舅还会和我们回忆外婆的谜语：大哥叮功吊，二哥拿火照，三哥用棒打，四哥吓一跳。我们便哈哈大笑。小舅也笑得眼泪都出来，说没想到外婆出的谜语自己竟然猜不到。说完我们都大笑不已。


　　后来，我参加工作很不顺利。
　　可是，我总是在最迷茫，最绝望的时候，收到小舅从遥远的市里寄来的信件。其实现在想来，如果没有小舅的来信，我还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把那份悲催万分的工作支撑到今天。
　　有一次，我在破旧不堪的农村工作单位上班之余，心灰意冷地走到草丛里晒太阳。就在我准备入睡的时候。一个同事在单位门口大叫我的名字。我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就一骨碌爬起来，只听那个同事说有高级人物找我。我大惊失色。
　　等我跑到单位门口，只见小舅乘坐一辆轿车进来了。开到我宿舍门口，小舅便走下车，看看我的破旧不堪的宿舍。然后看看我放在破旧木桌上刻写的蜡纸。再揭开我的饭桌罩子看看吃剩的鸡蛋汤。他很气愤地说：连自己的生活都不会打理，你怎么工作？我被他说得羞愧万分。他说完便从车上拿出两个炒好的山鸡火锅，说是叫我把身体养好。然后给我做了近两个小时的思想工作。
　　我依依不舍地送他上车，挥手告别后，我冲进自己宿舍嚎啕大哭。我为自己的一无是处羞愧而哭泣！


　　不久，我收到小舅的来信：
　　“……一个不能生活自理的人，肯定是一事无成的人；一个不懂如何交往的人，肯定是人生不会顺利的人；一个不懂如何设计自己的人生和事业的人，肯定是人生一败涂地的人。对待生活要乐观向上，不断进取，勤奋加学习，健康加拼搏；对待功名利禄要有云水晦怀之心，淡泊名利，宁静致远……”


　　想想，小舅的生活都是按照自己教导我们的话来过的。所以他的日子越来越光鲜。在他的教导和关心下，孑然一身的三舅成家立业了，侄儿侄女上班成家了，外甥们都工作顺利，生活安康。
　　小舅是个给亲人温暖的人。
　　

言默然

内容丰实，文笔流畅，喜欢，点赞

言默然

问好，并致祝福

碣石清风

一篇颂扬亲情的励志小说。以回忆形式通过生活片段描写展现小舅勤勉刻苦艰辛的成长历程及对我的教育和影响。小舅的楷模形象具有典型意义，读着亲切备受鼓舞。
小说的叙述部分，几处人称混乱，他，我混淆，影响理解。校对一下吧。

萍庭鹤

碣石清风 发表于 2018-1-29 16:05
一篇颂扬亲情的励志小说。以回忆形式通过生活片段描写展现小舅勤勉刻苦艰辛的成长历程及对我的教育和影响。 ...

做了全面修改，万分感谢您，祝福您

萍庭鹤

言默然 发表于 2018-1-28 12:47
问好，并致祝福

谢谢您，祝福您万事如意，事事顺心

重庆若雪

一篇很温暖的亲情佳作，从细微处着手折射大爱情怀，文章质朴无，华，率性通达。让读者有种贴心的感动在其中。耐读，耐品，拜读学习！

重庆霜儿

来这么久，今天才见到老师的美文，幸会幸会老师的小说一如既往的温暖感人，如沐春风，学习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