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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病情时代下文学的"异托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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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9-7 00:5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远牵 于 2020-9-7 22:55 编辑
  病情时代下文学的"异托邦″
  一一从莫言的短篇小说《麻风女的情人》谈起

  《麻风女的情人》是莫言初期的一个的短篇小说,单看题目中"麻风女""情人"这样两个吊诡的字眼就足以令人惊乍,它可能会激发读者一看究竟的猎奇心理,但奇怪的是不少搞文学的人对这个小说却并不熟悉。即便是读过的,也多认为这是莫言作品中并不起眼的平平之作。作为发表于2004年《收获》上的莫言三个短篇中的一个,小说"病″味十足的名字除了会让一部分人闻"麻风″而丧胆以至失去了阅读的兴味,同时这种偏世俗化的命名取向还可能让一些不明就里的读者给这个原本严肃的小说贴上"地摊文学"的标签,所以即便莫言给自己的小说起了这么个惊悚媚俗的名字,读者似乎一直都没怎么买账。

  在这个小说里,"麻风女"其实仅仅是个次要人物,它所凸显的只是这种恶疾让人望而生畏的那一面,而"情人″,更形同于一个捕风捉影的习惯性托辞,用这个题目来统领小说的内容,显然有一些名不符实的"不实诚";对于小说中大个子春山这个体健貌端的男人,莫名其妙地疏远家里的漂亮媳妇而硬是对麻风女人霸王强上弓去发生亲密接触确实不可理喻,他身怀绝技却偏要在人前装怂,尤其最后一句"我这样的人,无脸活在世上了",更确凿地构成了一连串令人匪夷所思的怪异表现。

  莫言为什么要这样写呢?也许,莫言是在用民间化的病情故事"志异"吧。莫言曾毫不掩饰蒲松龄对他创作上的影响,蒲松龄的鬼魅世界"开启了莫言的文学想象力,也开启了他融现实与魔幻,将民间故事、历史与当代社会融合一体,亦真亦幻的文学世界"(杨晓敏《莫言小小说简论》),换言之,莫言的短篇借用了蒲松龄的民间志异的写法,用小说来展现人世的异相,用一种写实而特异的自由写法,搭就了他文学世界里的一个"异托邦"。

  人间事死生为大。在人生在世的生死疲劳里,生老病死的"病"是最容易让人性发生扭曲变异的因由。在文学的"异托邦″里,留存着作家对时代的独特而不同于他人的感觉,这个时代可能是"大"时代,可能是"小"时代,也有可能是"病"时代。莫言的这个小说,就可以看作是他在自己"异托邦″的文学世界里对病情时代的一篇“志异之作“。

  异托邦可以理解为颠覆一般习以为常的生活或生命的空间,就莫言这篇小说里的异托邦而言,主角春山本是一个重感情又热心肠的好男人,他的身上自带一种内心的缺失。他在错乱中向外找取的矛盾心理经过内心的发酵终导致了行为异化,直至做出让所有村人瞧不起的荒唐下作之举,春山的怪异行为只能用"病″象来解释,怪异的病象又关联着某种"病"情。

  小说提到麻风病这种可怕的恶疾,这种能损毁人的皮肤与肢体,让变得丑陋不堪的传染性疾病一段时间内曾在世界范围内流行。许多文学作品对这种病也都有反映,比如毛姆的小说《月亮的六便士》里画家思特里克兰德就是得了麻风病而死。当然这种病早已被控制,莫言的小说里全村人都已确信麻风病夫妻都不带菌了。春山平日助人为乐,他帮助金柱儿也帮助麻风病夫妻,这些在他看来是一样的,他因为喜欢金柱的娘而帮金柱儿,他因为麻风女的两个招人喜爱的孩子而冷落娇妻对麻风女起了性冲动,看似荒涎,内在的动因在于农村根深蒂固的子嗣危机。在武功高手面前,春山宁肯驳了全村人的脸面也要装怂,与最后在麻风病人前的认怂,其实是用反笔写春山身体外在的强健与内心深处的残弱。在处理子嗣危机的这个内因设定下,莫言用他小说的“异托邦”的强大容量,让春山身上发生的公认的荒唐事儿在泥沙俱下中有了合理解释。麻风病人的病好了,春山的行为倒像是病态的,而在文学的"异托邦"里,如果春山的异化行为可以被理解,那认为春山病态的人反而是病态的。病往往由生理而影响及心理再至社会,朱德庸的漫画"我们都有病"也即吋地反映了这一点,只是文学的笔触要更纵深更幽暗。可以说,以麻风病作为镜,莫言的"异托邦"隐晦地反照出了一个病情社会,甚至是一个病情时代。

  对病情时代的呈现,是文学回避不了的重要题材,当然也有太多伟大的作品成为经典。在加缪的《鼠疫》里,奥兰这个堪称"异托邦"的小城在荒诞中萌发了与疫病抗争的力量。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里,"马孔多″这个异托邦里的人则患上了令人焦虑的失眠健忘症,病情时代直接左右了人们的命运;他的《霍乱时期的爱情》中霍乱的发生成为爱情的背景,爱情的发生也形同霍乱的病情。不太一样的是在毛姆的《面纱》里,凯蒂是随丈夫**医生来到“湄潭府”这个东方的霍乱之地反而获得了心灵上的净化……这样文学的"异托邦″并不期待被人们理解或认同,但它赋予病情时代的特别意义是正常的日常无法达成的,文学的"异托邦″在病情时代里,会将正常人的社会里面所不愿意看到的、或需要特别审视的事件放大在特定的境遇里,经过解构性的异变,在意识和价值的混杂错乱屮闯出一条生还的出路,从而完成作家在文学探索中自我的更新与突破。

  《麻风女的情人》里虽然淡化了年代,但有对中国农村特定时期的独一无二的底层生态的逼真呈现。写实的风格比理想化田园式牧歌更接近真实,乡村生活丑陋粗砺的一面可以在典型还原里大行其道。刘恒在《狗日的粮食》里就对脖子上挂着瘿袋的女人进行了精微的解剖与内观,从而在丑陋的外相中捕捉到了一种贴地生长的奇异的生命力;同样,莫言此篇对麻风女也有化丑为美的文字点化奇效,只不过采用的是更为旁观的他视角,主视角则放在了麻风女流言中的"情人″春山身上,麻风女所生的两个孩子代表着脱胎于糟粕病态母体的农村新生力量的蒸蒸日上与不可蒙敝。"社会"与"主义″是具有强大生命力的,这与春山内心的渴求是一致的,只言片语的割裂解度会导致误读,"情人″是这样,"社会"与"主义″也是这样,上纲上线式的解度更是一种过度解读。病态的遭遇里,只有在"麻风女"这个类似病原体的人物身上,我们才能找到病候与作家精心构建的"异托邦"之间的隐秘联接,发现春山异常行为的合理意志,使病情在文学的"异托邦"里放散出日常的可见性与思想的先锋性。

  病情可以由一已日常的个人事件经传播发展成一类群体现象,乃至一种社会现象,甚至发酵成一个病情的时代。当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成为庚子年最重要的社会事件,疫病成为影响人们日常生活的主要内容,我们的当下正面临着的就是一个新冠阴影下的病情时代。由莫言的《麻风女的情人》这个短篇,我们看到当疫病成为影响文学的突出元素,一些有条件的作家都在试图构建属于他们文学世界里的"异托邦",并在这个"异托邦"的空间内部去创造一个可能的“他者”,用这一"他者″来打破条条框框与各种约定俗成的禁忌,找到治病救人的良方。这样的文学"异托邦"反而是靠一种现实主义精神来支撑,即使世界真的让我们都成了病人,病情时代的我们依然有可能用"异托邦"里的文学良知,在试着自我拯救之余,去医治那些畸变的世道人心。(2728字)
  



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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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9-7 08:49 | 只看该作者
先试着自我拯救,再去做医世的医生。欣赏,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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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9-7 09:13 | 只看该作者
以病说病,一个喻体,一个是载体。
4#
 楼主| 发表于 2020-9-7 09:22 | 只看该作者
一师 发表于 2020-9-7 08:49
先试着自我拯救,再去做医世的医生。欣赏,问好!

刚改了这句,问好秋安~
5#
 楼主| 发表于 2020-9-7 09:23 | 只看该作者
喻芷楚 发表于 2020-9-7 09:13
以病说病,一个喻体,一个是载体。

    以病说法,以文载道~
6#
发表于 2020-9-7 18:54 | 只看该作者
莫言的小说,哪怕是看似平平的一个短篇,大多很有嚼头。
乌托邦,异托邦,恶托邦。。。先基本弄明白了这些,再来琢磨这篇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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