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我心怡然 于 2020-11-25 13:00 编辑
那日星期天，大宝尚在梦乡，迷迷糊糊中被爹喊醒了。大宝娘已经煮好了一锅雪白的面条，正在用筷子往碗里挑。大宝去饭桌边坐下，仰着脑袋问：“娘，今天怎么不吃窝窝头咧？”“今天是6月16，你的生日，咱吃长寿面。”大宝爹代替把话答了。
看见自己的面条碗里躺着一个白白胖胖的荷包蛋，大宝立刻咧开嘴巴，笑从双脸生。他用筷子插住荷包蛋，一股金黄的汁液涌了出来。“娘，不熟呀！”大宝喊道。“半生不熟有营养，是你舅舅告诉我的，你舅舅说味道也怪好的，你先尝尝。”听到说起舅舅，大宝爹一脸不屑。“你兄弟说的话你也信？整天游手好闲就知道吃！”大宝娘反唇相讥：“你兄弟倒会过日子，前年借走了二十块钱，怎么还不还？”
大宝对这样的斗嘴习以为常，他既不向着舅舅也不向着叔叔，只顾着把荷包蛋美美吃下肚。大宝娘不放心似地问：“味道很好是不是？”大宝“嗯”了一声。大宝娘吃了一碗面条，咂咂嘴说：“今天是星星跟着月亮走，沾光了。” 大宝爹一连吃了两碗面，吃得心情愉快，面带喜色。“大宝，你快点吃，吃完去隔壁找小虎子一块做作业去。好好学习，将来咱考大学。”大宝并不急于吃，而是把面条围绕碗的边沿缠来缠去，等到筷子的尖端堆积了一片白云似的小山 ，他用嘴巴嘘几口气，方心满意足地吞咽。面早已不热，这是大宝惯耍的鬼把戏，好像只有这样整个食面过程才妙趣横生。 大宝娘起身去菜园子里割韭菜，大宝爹揣了些零钱去胡同头的肉店买肉。肉店的老李见了顾客上门，立刻满面堆笑。“莫非哪个过生日？平常日子你家可不舍得吃肉呀 ！”大宝爹笑了笑，算是默认。老李切着肉的手突然停住了。“你兄弟隔三岔五来买肉吃，你兄弟媳妇嫌他不过日子，听说闹离婚，你知道这事吧？”大宝爹有点恼。“别家长里短的，跟个婆娘一样，你兄弟才闹离婚呢！我兄弟吃点肉怎么了？不来照顾你，你的肉店不得关门？”老李哈哈笑起来。“算我没说，别生气嘛！”大宝爹拿着肉出门的时候嘟囔了一句：“得了便宜卖乖！”
中午，大宝抱着作业回来了。灶下的火刚停，大宝娘拿起笊篱盛饺子。恰在这时，大宝的舅舅上了门。“你的腿真长，轻易不包个饺子却让你撞上了。”大宝娘笑着说。“这哪是腿长，明明是盘算好的，去年的6月16不也是来了么？”大宝爹揶揄道。
大宝拉舅舅坐在饭桌边上，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舅舅是初中毕业生，不甘心务农，在别人介绍下，去省城的饭店里当过一年半载的厨师。据说受不了油烟熏烤而打道回府，手艺没学到手，贪吃的毛病却根深蒂固了。“这次可不是白吃，我给大宝买了一支钢笔，是英雄牌子，笔尖都是镀金的，姐夫你过来看看，都过来看看……”舅舅从口袋里掏出钢笔拔开笔帽，果然金光闪闪。“还是舅舅疼我，我叔叔从来没给我买过东西。”大宝心直口快，一颗稚嫩的心立刻被这全新的钢笔俘虏了。 大宝爹瞪了大宝一眼。大宝装作看不见，他插起一个白面饺子，先把饺子边一点一点咬去吃掉，剩下椭圆的饺子肚晾在碗里。他要等饺子馅不烫嘴了，再把整个饺子肚塞进嘴里，学青蛙，把腮帮子鼓起来。这是大宝的另一个小把戏，也是童心未泯的一种自然流露。
舅舅的面前放了一大碗饺子，大宝爹面前也放了一大碗。“我不爱吃肉，你们吃……”大宝娘起身盛了一碗饺子汤，把窝头掰碎了泡进去。饺子不够吃，这顿午饭，大宝娘不准备“沾光”了。大宝爹拿起筷子，正准备拨拉些饺子给大宝娘，却看见兄弟媳妇领着孩子来了。
兄弟媳妇一进门，就带着哭腔说：“大哥大嫂，我家的日子没法过了，小宝他爹借了人家500块钱，还不上，吓得不敢回家。要债的堵在我家门口，我今儿要抱着小宝回娘家躲一躲去，先来跟你们说一声。”大宝娘拉过小宝，从大宝爹碗里夹饺子给他吃。大宝爹把碗一推：“先紧着孩子吃。”大宝娘狠了狠心，拿出一块钱给了大宝爹。“再去买点肉，留兄弟媳妇一块吃顿饺子。”
大宝爹又去了老李的肉店。老李问：“今天这是怎么了，开两次荤哪？”大宝爹也不藏着掖着了，干脆诉起了苦。“你说，我怎么摊上这么个兄弟，孩子都五岁了，也不为孩子着想，整天不务正业。这不，要债的堵上门了，兄弟媳妇要回娘家，被大宝他娘留住了。”老李跟着唏嘘一番，收账少要了两毛钱。大宝爹心里得了些安慰，绷着的脸绽开了笑容。
大宝和小宝吃饱饭，跑进院子里捉迷藏。大宝爹对着小舅子说：“你把那一碗也吃了吧，我们再包新的。”小舅子一点也不客气，吃得嘴巴吧嗒吧嗒响。大宝娘切好了韭菜和五花肉，大宝爹把面和好了。兄弟媳妇仍旧在一边抱怨着。 大宝娘说：“先吃了午饭，我和你去找要债的说道说道，今年还不上，还有明年，明年还不上，还有后年，回娘家有什么用？我那小叔子说不定哪天发个大财，就回来好好过日子啦。”大宝爹帮腔说：“对对对，老鼠拉木锨，大头在后边！”
兄弟媳妇好像吃了定心丸一样，脸色由阴转晴。她没心没肺地说：“等大宝他叔叔发了财回来，一定给咱们大宝过个像样的生日。去年，我家小宝过生日，他从城里买来个大蛋糕，小宝啃得满嘴是奶油哩！”大宝娘嘴巴翕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不知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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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1-25 1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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