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

莹莹子期

    早上九点多我们从集宁启程，虽然阳光明媚但寒风刺骨。

    五姨夫在副驾驶上做向导，指挥老王出口，上高速，六道沟，袁家房，苗圃……

    新农村建设的房屋红墙绿瓦，很是齐整，一路上说说笑笑大约不到一个时辰就进中旗了。

    记得最近一次回乡是表弟结婚，距今有五年之久。那年回去住在舅舅家，奶奶姑姑也在，有同学知道我回乡，大老远去看我。乡情还是满满的。

    而今回去舅舅姑姑早已经搬离小城，奶奶也在前年下世，同学说忙没时间见面。只能彼此惋惜。站在街头望着亲切的故乡竟然没有投身之所。一瞬间满满的失落感。乡音还是那个乡音，街道还是那个街道，凛冽的寒风满目萧然。而我只是一个过客。

    我们买了些年货。

    汽车在五姨夫指挥下左拐，右拐进入市区，然后在超市买了牛奶，在一间改装的车库门口停了下来。这是我们此行目的。二姨夫患癌好多年了，舅舅说二姨夫估计熬不过今年春节。

    二姨家没有院子，路面结了厚厚一层冰，很是光滑，两扇大玻璃也结满了厚厚的白霜，从外面根本看不到屋内任何状态。五姨下车去敲门。

    开门的是二姨家表妹，表妹看见我们既惊讶又高兴，迎我们进屋。二姨也跟着迎过来，我一眼看见躺在床上盖着被子的二姨夫，和舅妈发的视频一样，形销骨立。看见我们他灰暗的眼神亮了起来，脖子抬了一下，似乎想挣扎坐起来，然而最后依旧躺了下去。我上去握住二姨夫的手，他已是满眼泪花。那双手瘦的就像冬天的枝丫，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包裹着，二姨夫面孔也已脱相，双眼凹陷，身上只剩下一个骨架。青色血管，青色皮肤，就像一只已经熬干的油灯。

    曾经的二姨夫精神抖擞，退伍以后分配到家乡广播站，与知识青年下乡回来的二姨成家立业。二姨夫精明、勤快、能干，小日子也曾过的和和美美，两个姑娘，一个儿子，二姨夫疼爱如掌中宝。

    三个孩子成家立业后，二姨高血压就来了，所有家里事都是二姨夫忙前忙后的。自从二姨夫病了以后，家里顶梁柱一下轰然倒塌。

     三个孩子各有各的苦恼和不如意。

    老两口工资和曾经拆迁的房子全补贴了儿女，依然不能让三个孩子满意。老两口也是一筹莫展竟成了心病。

    虽然身体虚弱，但二姨夫神志还很清楚，拉着我的手说北漂太辛苦，差不多就行了，别累着自己。他说一句喘口气，我的眼睛潮湿了，他看着我们，眼里满是留恋和不舍，二姨对五姨说前两天二姨夫差点就走了，五姨回头求证表妹，表妹含泪点头。表妹说二姨夫现在每天只喝一点牛奶，其他什么也吃不进去了。

    二姨夫对母亲说，现在就是再有钱，再多好吃的也是吃不下去。他让母亲保重身体。别等到像他一样辛苦一辈子，最后苦了自己。

    母亲叮嘱二姨夫好好保重身体，开开心心过个年。二姨夫灰白的脸摇摇头叹气说，不能了，不能了。他眼角有泪水滚落出来，我的鼻子一酸。转过头去。

      一会儿，表姐和表弟也来了，大家略微坐了一会儿，聊了些家常。表妹一直在旁边伺候二姨夫，喂水喂药，表弟忙了一会儿有电话进来，边匆匆离开，只有表姐和外甥女穿着光鲜，既没有上前看看她的父亲，也没有安慰她的母亲。而是不断打听我的工作和生活状态。我懒懒地支应她。二姨高血压又厉害了，头晕的很，不能多聊天，闭着眼休息。表妹忙着给二姨找药，五姨夫怕吵到他们，几个人便轮流去告别，二姨再三叮嘱表姐要她请我们去饭店吃饭略表心意，我们借口说忙等年后再来。几人告别出来。我回头看二姨夫他翕动着唇没有一句话只是眼泪无声地滾落下来。

    大家都知道对于二姨夫这个年能不能熬过去还是一个未知数。而二姨该如何度过余生。

    时光把所有都留给了回忆，然后载着岁月的列车再也不回头。

    从二姨家出来，几个人心情都很沉重，曾经意气风发的二姨夫，曾经琐碎的往事就像一张张老照片，随着时光流逝变得模糊，暗淡，直至自己弥留之际。变成天边一缕光，一丝晚霞，最后变成某个后辈偶尔的一句称呼里。

    到那时我们也许会知道那个永久没有答案的哲学迷题：我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死亡是一个躲不开的劫，若干年后我们这样躺在病床上，该是多么无助，多么孤单，多么凄凉，好好珍惜余下的日子，让我们此生不留遗憾。

云之飞扬

家乡的人与事，恒常的，无常的，祝福您的家人。

秋实

读如此悲情文字，尤其关于二姨夫的细节描写，内心唏嘘不已。
那么沉重，那么无奈，那么焦熬。
看一眼少一眼，看一眼泪满眼，唉……
生活的残酷，世事的无常与难控，就在这貌似无声的文字里，悲情！

草舍煮字

悲欢离合，人生常态。生老病死，生命无奈。所能做到，临终关怀。

莹莹子期

云之飞扬 发表于 2021-1-30 19:46
家乡的人与事，恒常的，无常的，祝福您的家人。

谢谢老师赏读，问候。

莹莹子期

秋实 发表于 2021-1-30 20:41
读如此悲情文字，尤其关于二姨夫的细节描写，内心唏嘘不已。
那么沉重，那么无奈，那么焦熬。
看一眼少一 ...

让秋实妹妹不开心是姐姐的错。昨天去看了病重的二姨夫，不由伤感，人的生命如此脆弱，如此短暂，唉，不由长叹，世上万物皆是虚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所有爱恨情仇都应看淡好好珍惜每一个健康的日子。

莹莹子期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21-1-30 21:18
悲欢离合，人生常态。生老病死，生命无奈。所能做到，临终关怀。

谢谢煮兄赏赏读，人生无常，我们能做到的只是送去一些安慰。

何足道哉

看来是回到我们内蒙了。
一路行程一路文字一路亲情。

鴳雀

格格省亲不省心，七姑八姨多，按下葫芦浮起瓢。格格的笔力在长进，不温不火的文字却把格格内心的苦情感染得一天世界，传染给读者，让读者去省心：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幸福小草

嗯，总有触击人心的悲情，但生活还得继续。往后余生，路还长着呢。往前看。

云馨

生老病死，人生常态。子期这省亲不省心，一咱行程中，满满的是对父老乡情的牵挂。所能做到的，就只有送一些安慰了。感人。

何足道哉

周三提读，小年快乐。

莹莹子期

何足道哉 发表于 2021-1-31 08:27
看来是回到我们内蒙了。
一路行程一路文字一路亲情。

是啊，今年疫情回来早。问候。

莹莹子期

鴳雀 发表于 2021-1-31 09:01
格格省亲不省心，七姑八姨多，按下葫芦浮起瓢。格格的笔力在长进，不温不火的文字却把格格内心的苦情感染得 ...

有雀雀的支持，俺必当再接再厉！

莹莹子期

幸福小草 发表于 2021-1-31 13:08
嗯，总有触击人心的悲情，但生活还得继续。往后余生，路还长着呢。往前看。

谢谢草姐姐赏读，回乡所见所闻以免遗忘。记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