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陪考路，惶惶父母心

淡淡不如风

    又是整条街的横幅，又是诸多穿红装的家长，又是千百张强颜欢笑掩盖焦虑的面容——与当年高考不同的，是考生少了当年的稚气，多了些成熟气息。
　　
　　更加不同的是，这次远比高考残酷。高考无非分高分低、择校在南在北，这次，却关乎一生的命运走向——国考面试。
　　
　　我的腿已经软了，在几个月前就已经软了，几百名考生，儿子杀进了前12名，通过了笔试，获得了面试资格。一切都是公平的，直到今天，每个考生只知道自己的成绩，谁也不知道最终的排名。对于普通百姓人家来说，制度越是公开化、透明化、公平化，人民的幸福指数越高。即便是输了，也会明明白白，也会心安理得地接受结果。突然悟了：原来社会的和谐是要建立在公平的基础上的。以往种种不再赘述，至少现在的公考做到了这一点。
　　
　　我的嘴已经瓢了，看着身边这些家长迷离的眼神，一瞬间想起四年前在高考考场外如坐针毡的自己。那时候担心的是他失常，现在担心的是他的嘴瓢——不担心他的笔试，只担心他的紧张。考前想了一些办法让他放松，可是这种情况下，哪一个考生能够放松？面试呀，形象问题、着装问题、临场发挥、随机应变、点评对手……哪一关我都过不了，这傻小子从小话就少，这……这……能行吗？
　　
　　一切都是公平的，直到领到准考证，才知道分组和时间，至于考官是谁，恐怕要到进入考场后才知道，每组五位考官是抽签分配的，考生们手机没有信号，全体统一开考。遥想当年，21岁的我参加了这样的考试，那次我考了第6名，结果是前三名录取。那以后我走上了二十多年的苦海挣扎，历经贫困艰辛；而考中的同学则走上了工作岗位，早就有车有房了。后来妻子回忆说，当年的我没人指导，连复习的政治书都和考试内容不同，临考前还和人狂吃猛喝，如此结果也属情理之中。
　　
　　而今，25岁的儿子即将重复这一过程。不同的是，他苦学不辍，准备充分。我相信在场的每个考生都是这样苦学的，但最终的结果，只能12人中取前4名。哦，11个，可能是笔试成绩不佳的考生考虑到无法翻盘，申请退出了一位。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却未见得有多轻松，更加突显了此次面试的艰难。
　　
　　看着周围那些大男孩大女孩们，刚刚走出校园，又要面对比校园还要激烈的考试。我知道他们都一样紧张无比，我也知道他们的家长和我一样故作轻松，甚至为了鼓励孩子不惜瞎话连篇！——考前分组让儿子忧郁，网上说第一组的分数向来不高，他分在了这一组。我却马上做出惊喜状：越往后拖，心里想得越复杂，焦虑指数也会直线上升。排在前面就不一样了，没时间考虑其他，仗着一股激情把最佳状态释放出来，不必问结果，我们起码战胜了自己！
　　
　　儿子似乎缓解多了。我也似乎信了自己临时编造的理由，也许真是有道理的吧！
　　
　　他和对手彼此都不了解，似乎女生占了大多数。有朋友安慰我说，面试这关女生多数比较弱，因为各种理性分析答辩都是男生有优势。我看着那些脸上泛着青春气息的女孩，有的偎在家长身边欢笑，有的拉同学来张自拍照……那一刻，我蓦然想送给她们祝福，我当然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有良好的发挥，但我也希望这些女孩们临场不慌——如果她们赢了，我将衷心祝福她们。一为她们的15年寒窗苦读，二为有几位妈妈正在悄悄地抹着眼角。
　　
　　加油吧，孩子们！
　　
　　时间到了，儿子进了考场，没回头，侧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一如当年的高考，我站在校门外，看到出来一个孩子就乐呵呵的，看到儿子出来就拉长着脸。时间在向前流转，历史却在重演。唯一庆幸的是，由于时间较长，我不必守在门口苦等，回到附近的酒店，天马行空一顿胡思乱想。想象着他的能力，应该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但过于紧张肯定要结巴，怎么也得扣一些口语分。
　　
　　据儿子的同学讲，前一天他们参加了另一个岗位的国考面试，他是男生还沉得住气，同组那两位女生现场紧张得张嘴结舌，何止是结巴，简直是干张嘴说不出囫囵话来。我不禁恻然，进入国考面试也是披棘斩荆，稳定的职业、未来的前途、家长的希望全在这颗心上坠着呢！坠得多了，那张嘴也就张不开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怜天下众考生。一边在场外度秒如年，另一边在场内发挥失常，出场后肯定要失声痛哭吧，这是怎么样的一个场面啊！
　　
　　又一想，我儿子会不会也这样呢？如果这样，我又将如何安慰他，年轻，还有机会；已经尽了力，结果不重要……可是，安慰他之后谁又将安慰我？
　　
　　时间蹑足如猫步，悄然无声走过。而苦等的家长的心却没有这么淡然，定然已被猫爪子抓得鲜血淋漓。临考前，有位经验丰富的朋友说，以儿子的悟性和理性，面试80分没问题，但是就怕过于紧张。现在想，说的也全是废话，我在场外都紧张成这样，他在场内怎么能不紧张？忽然悟到，那几百个被淘汰的考生家长或者算是幸运的，至少，他们不必来经历这样的心灵折磨了。
　　
　　酒店离考场很近，不必去接了，实在受不了他出来时那张面无表情的面孔。冲个澡吧，缓解缓解胀得发木的眼睛，水冲下来才知道内衣没有脱掉，等换上干净内衣时，却又忘了再进浴室。脑子里转了无数他出来时的面孔，每一张都是严峻的。身边的亲属几乎一个观点：儿子笔试不用担心，面试无比担心。
　　
　　我已经做好了下楼的准备，考成什么样，我也得把他接回来。中午领他出去吃顿大餐，然后，回家。
　　
　　手机“腾”地振动起来，惊慌失措地接过来，是儿子的声音。
　　
　　我滚出来了，不用担心了，一点没结巴，也没超时……
　　
　　后来说什么，我都听不清了，脑子里只有一句“滚”出来了——这小子还有心情开玩笑？
　　
　　儿子不想吃饭了，看样子略显疲惫，上了火车，他说，他发挥得很正常，同组也是两位女生，其中一位答口语交际题时，出现了东北方言，“噶哈呀，再这样我可不干了！”儿子说有一项是给同组考生点评，他差点没憋住笑，但是那五位评委全程不苟言笑，看样子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
　　
　　我说，多亏你没笑，因为尊重同组对手也是一项。心里在感慨那位女生，她竞争的是其他县市的岗位，不算是儿子的竞争对手，但面试要求普通话，这几句方言冒出来——可见她得紧张成什么样！我实在不敢想她的家长了，不敢想那种期待的目光，那颗忐丐不安的心。
　　
　　晚上，分数就出来了。儿子离朋友的预估，差了不到半分，对他来说，算是一个满意的结果了吧。
　　
　　最终的成绩他已经计算出来了，但即使到了这个时候，最终的排名仍然不知道。
　　
　　我们还在等明天的结果。晚饭后，我对儿子说，不管怎么样，制度是公平的，你已经尽了力，你已经发挥出了应有水平——面试甚至是有点超水平了，至于结果什么样，我们都能接受吧。
　　
　　最后，我又加了一句，也希望你同组的那些考生们，都能有不错的发挥，你们这些孩子……都太不容易了！

月牙

哇，还有沙发。。拳拳父母心
对尽力向前的年轻人，唯有祝福

草舍煮字

要说社会是一个大考场，人生是一场考试，这话虚头巴脑的。但是，这辈子总是不断经历考试——自考、陪考，哪怕梦里都逃不掉。
最恐怖的还不是梦见自己在考试，而是醒来发现自己在考试。

岩之春

把一个陪考父母的心理，刻画地淋漓尽致。欣赏佳作。

秋实

这一通描述，将心理活动刻画得如此到位，非亲历不可为。
国考，牵到了太多人的心，关乎孩子的前程与未来，怎么可能不紧张？

文字闪耀生活

天下父母心，一样的。但愿面试没猫腻，在公平的原则下获得应有的回报最好。祝愿孩子一路顺风，是人才总会有属于自己的天地。

淡淡不如风

文字闪耀生活 发表于 2021-4-2 18:11
天下父母心，一样的。但愿面试没猫腻，在公平的原则下获得应有的回报最好。祝愿孩子一路顺风，是人才总会有 ...

通过亲身实践，可知国家的进步，至少现在的公考是公平的，子曰：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面对公平竞争，百姓对结果是能够接受的。

淡淡不如风

秋实 发表于 2021-4-1 20:43
这一通描述，将心理活动刻画得如此到位，非亲历不可为。
国考，牵到了太多人的心，关乎孩子的前程与未来， ...

只是一个小小的工作岗位，却有这么多人竞争，这也反映出大学生求职的现状来。

淡淡不如风

岩之春 发表于 2021-4-1 18:26
把一个陪考父母的心理，刻画地淋漓尽致。欣赏佳作。

失眠了好几天了，这个过程比较煎熬，而且有那么多家长都在煎熬。

淡淡不如风

月牙 发表于 2021-4-1 15:52
哇，还有沙发。。拳拳父母心
对尽力向前的年轻人，唯有祝福

都说努力了，不必问结果，但每一个努力的人都想有个好结果。

淡淡不如风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21-4-1 17:14
要说社会是一个大考场，人生是一场考试，这话虚头巴脑的。但是，这辈子总是不断经历考试——自考、陪考，哪 ...

我们五十来岁了，也在考试，不过方式不同罢了。

香薰古琴

淡淡这个写的细腻，陪考的孩子和父母一样的心情。
说一句题外的话，我是不大理解现在的孩子和家长为什么费尽心思参加国考的。可能因为我是公务员，我的孩子大学毕业都不参加国考，而是选择在社会上实现价值，我们局很多子女也是如此。稳定的职业使年轻人失去开拓精神。我们税务局这几年招手的大学生，进来都拼命往人教和办公室，党建等岗位上钻，一谈业务岗如同大难临头。因为那几个岗位责任小，升得快。国考正因为难，挤进来的人大部分想一劳永逸，走人生捷径。当代大学生拼命参加国考，我觉得不是什么好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