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夏日荷风 于 2021-6-16 15:34 编辑
时光荏苒,转眼人生将近五十载。闲暇时想,这耗费了我的青春赚足了我的泪水和欢笑的将近五十载人生,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呢。它应该不是一道清晰的线条,亦不是一处处风景的叠加,它甚至没有面积,没有景深,没有什么字迹,没有太多光亮。它更加趋近于一片朦胧的云团,它仿佛与梦境和未来有更多的相似。虽然曾经一一经历,很多人、事却似乎并不熟悉,明明曾经擦肩而过甚至有过交集,彼此却仿佛并不认识,最多有几分似曾相识,仿佛因前世之缘产生的瞬间心灵感应。那些极少数的稍稍有些光亮的片段,或搁浅或游弋着,不时走近你又远离你。是的,曾经的一切,并不真正属于你,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完全不再从属于你。我们所拥有的,只是留在我们思想深处的打着“我是我”水印的精神体征,是那些添加在你名字前的诸如单纯、深刻、率性、婉约、敏感,或者稍稍复杂些的“生活能力低”“玻璃心”之类的形容词。
这些乍听起来有褒有贬的形容词,其实是中性的,即便它们罗列在一起形成气势,也不足以形成对人的评判。它们没有对错好坏,充其量只是对曾经走过的人生的一种诠释或者补充说明。是一种我就是我的个性标签。
我生活能力特别差,对新鲜事物接受能力也特别差。这也许是命中注定,也许是后天兴趣不足。总之,站在人群里,一旦聊起天,我就散发出一种颇为浓重的古董味道。由于缺少共同话题,聊不上几句,我就关闭嗓子功能,只让耳朵出力。
我不会开车。一是不想挑战身体现在之不能。二是我深爱运动。能走步我绝对不依赖交通工具,能骑自行车我绝对不踩电动车。买了新房之后,单位离家十几分钟的步程,横穿一条马路经过一个公园就到了单位的南门。我便完全放弃了学车的打算。
我不会网购。不想用一丝多余的精力学习这事。网购也自然很少,偶尔的几次,有爱我的人心甘情愿帮忙,且以为这是一种极大的荣幸。
还有一点我说出来一定会惹你发笑的。工资由发现金到用卡,说来也有二十多年吧,我竟然不会用卡从柜员机取款。端午节第一天,我好不容易给自己找了个取款的理由,事前认真咨询取款过程。偏偏到了离家最近的自动取款机那,两个取款机都取不出钱。有人跟我说,很多时候取款机里都没有钱,什么时候能够取出全凭运气。我丝毫没怀疑自己取款方式,毅然决定奔向城中心另一个取款机,两个机器试过,依旧在卡插入几秒内,屏幕出现红色提示:请于多少秒内将卡取出。我慨叹着自己的运气真差,想着是不是因为过节,大家等着花钱,早早都把机子里的钱取走了呀。我还是不想放弃,我第一次取款不能以失败告终,我必须要成功把钱取出来。这样,我又来到了城西最大的一处工商银行。我想,如果机子里还没有钱,我就去大厅办理业务,既然机子没钱,工作人员也没有理由不给我办理吧。这里有四个自动取款机,我想这次我一定能够成功。进入大厅内,我看到一位白发苍苍老大爷在厅内数钱。哈,我心里高兴着。就进入第一个取款机。不巧得很,依旧和之前相同的情形。我进入另一个取款机。插卡,还是不行。我急了。出来时见那位老大爷还没走,便问他从哪个取款机取的钱。老大爷说就是从你刚才出来的那个地方啊。我猛然意识到可能是自己取款方式不对。就问他卡应该怎么插。他说就是这样箭头向里,正面朝上。啊?正面朝上。我心里咯噔一下,难怪自己取不出钱,一直是正面朝下呢。大爷很热心,远远开着门,说,你插进去,我帮你看看。好,这下,屏幕终于出现取款提醒了。大爷关门离开。我按照取款机提示,一步步取款。看到红彤彤的钞票从机子里出来时,我惊喜得不得了,好像这钱不是从取款机出来而是我自己制作出来似的。
我想起孩子刚刚出生时,太软又太小,我是不怎么敢碰触的。每次给孩子换尿布,或者包裹孩子,抱孩子,都是孩子爸爸。后来孩子稍稍大一些的时候,我倒是敢抱了,却不知是姿势不对,还是力气不足,总之孩子被我抱得极不舒服,我也是累的极不舒服。
自从老妈搬过来和我一起居住之后,我生活能力更是越来越差。五六年来,基本上是饭来张口,除了打扫打扫卫生,洗几件自己的衣服,其余家务基本什么也不干。我甚至不知道自家的米、调料等放在厨房的哪个位置。老妈身体健康,五六年以来,连个感冒都没得过,每天跳舞玩耍,晚上一躺下就香甜地睡一整宿。我感觉不到老妈的变老,总觉得她就是那个五六十岁的样子。而自从我渐入五十岁以来,身体每况愈下,小毛病接踵而至,有时犯起失眠,整宿整宿睡不着觉。这样,我更觉得享受老妈的照顾是顺理成章。可是,前几天单位聚餐,大家吃兴正浓,说起之后要找个地方大家动手做饭。我这个向来有啥说啥的人立即脱口而出:我现在什么饭也不会做了,这几年都是我妈在做。话一出口,大家顿时鸦雀无声。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样低能又懒散的样子,在大家看来是不是可笑甚至不可理喻呢。
我曾经读过钱钟书和杨绛先生的爱情故事。杨绛先生说,她一生最大的功劳就是保住了钱钟书的纯真和孩子气。钱钟书先生生活能力极差,杨绛生完孩子在病房住院时,钱钟书每次看她,都说今天他又惹祸了,把什么什么东西弄坏了或者弄错了,这时杨绛总是微笑着安慰他,没事,等我弄,等我弄。为此,有人曾质疑过钱钟书对杨绛的爱,理由是,倘若一个男人真的爱一个女人,他是绝对不会让心爱的女人自己去换灯泡给自己做灶下俾的。时代在变迁,我觉得不能以现在的眼光来衡量钱钟书和杨绛那个时代的爱情,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钱钟书先生生活能力低下,皆因为身边有一个因爱他而自愿低到尘埃里去的女人。
我性格敏感,多疑,心眼小,为此,经常生活在亲人们的骗局里。别人不说,现在,就连我上大学的女儿,都开始跟我瞒报消息了。她对我向来报喜不报忧,忧一并报给她的爸爸。爷俩个一起欺瞒我,直到事情过去我才会得知真相。前几天,孩子打完第二针新冠疫苗后,低烧37.5,之后腹泻,之后又干燥。爷俩个便躲着我视频,孩子爸爸告诉她吃家里带过的什么药,吃几片,吃几次,周周转转三四天后,孩子身体恢复了正常。期间我联系过孩子,问她怎么样,打完疫苗有无反应,她总是说没有,挺好。人家两个在认真解决问题,商量对策,我依旧生活在安乐的假象里。不告诉我,说我太玻璃心,说告诉我除了着急之外什么也不会。好吧,既然生活里少了这么多锻炼我的机会,我也只能是乖乖窝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了。
我一向对物质生活要求简单,日常生活里,大到买房装修,小至买米买菜买日用品,只要能住能吃能用且价格不超过我的预期范围,就能满足我的要求。我不会因为鞋柜的高度和窗帘的色彩大动干戈,甚至第一次买楼房,直到家里付完款之后我才第一次进去看看楼房内部的结构样式。这样一种情形持续下来,倘若一个月或者几个月,我与其他人尚不足以产生差异,可若是这样发展个十年二十年,则会因量变产生质变,倘我再和同龄人同代人一起,便会显出一道明显的分水岭了。
日子这样一日日地过,虽无大喜,却称得上顺风顺水。我这样深度沦陷在自我世界里,任着我的小性子码着我的小文字,智商很高情商不足,忽略交际及察言观色,因淡薄功利,深陷此境并不自知。只是前几天我的一句“我啥饭也不会做”的实话而引起的冷场尴尬,让我对自己过低的生活能力有了反思。却并没有得到一个所谓对与不对的结论。而且我想,从某一个方面来说,这恰恰印证了我的幸福。至今我之所以能心无旁笃地做喜欢的事,不必因琐事分散过多精力,保持住一颗相对来说纯粹的心,难道不是因为我享受到了更多的包容和保护吗?我虽然不及拥有甘愿为其放弃事业放下身份做“灯下俾”的钱钟书,却也算在人间烟火中保持住了自己一份不一样的本色,散发出一种鲜明个性气息吧。
至此,我窃喜,长达近五十载人生,我并未泯然众人矣。心里却深深明白:我之所以是我,并不是只因为我,更因为有人在负爱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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