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匡建华 于 2022-2-23 12:12 编辑
难忘故土
文/匡建华
每年的春节前后我都要回到家乡,带着儿孙探亲访友,走进山坡,走进田野,走到曾经挑水的水井旁边,寻找童年的足迹。
家乡的每一个小山坡,每一处谷底,每一口水井,甚至每一段路,都有它的名字。我们曾经在这些土地里种过黄豆、红薯、油菜、玉米及各种蔬菜;我们曾经在那道山坡上放过牛,玩打仗;我们曾经在小溪水中抓过鱼、捉过泥鳅和螃蟹,好像儿时嬉闹声仍在山中回响。每当我的脚步踏入那些曾经再也熟悉不过的乡间小路,闪现在眼前的依旧是那青葱的草木,明亮的星辰,柔软的三月风。
在我儿时的记忆中,每到夏天,树上的知了就开始叫了,有的说是知了在唱歌,越是到中午最热的时候它唱得越欢,吵得让人难以午休。有时出去捉几只,和小朋友一起听它歌唱。长大后我才知道知了也是益虫,它活着可消灭害虫,死了尸体还有药用价值。在那困难的年月,有的还把它捉来用油炸了吃,据说知了的肉味道鲜美,当时也算是打牙祭了,只是我没尝试过。
儿时住的是土墙房,房顶有的盖是瓦,有的是毛草,冬暖夏凉,加上房前屋后都植的有树,种的有菜,算是纯天然的氧吧,用当今的话来说就是乡间别墅。现在要是再到这样的地方生活,从心理上就感到凉快多了。
儿时夏天大家喝着可解暑的糖梨树叶做的茶,乡亲们称之为一匹罐,不仅味道好,放几天也不会变质。现代研究发现,它不仅可以解暑,还有保健作用。当时队里没通电,就更没电扇了,只有棕树叶扇,称蒲扇,每到晚上家人就会搬上木椅、竹子做的躺椅,或在几条长板凳上面放上几块铺板,有的躺着、有的坐着乘凉,说说新鲜事,拉拉家常话,扇着蒲扇,加上自然风,一会儿就凉快了,到了午夜,老人、小孩都会回到房里去睡觉,因为下半夜外面露气太重,只有年轻体壮的人才会睡到天亮。
曾经在无数个夏夜,我躺在门前的晒谷场上,一边吹着习习的凉风,一边数着天上的星星。天空有时流星划过,儿时的思绪就会飞得很远很远,想象着山外的世界是多么的精彩;在那些没有电灯的夏夜,一家人就着月光和星光,看萤火虫在屋后的池塘边飞舞,兴奋地追逐那些夏夜的小精灵。
儿时喜欢玩蚂蚁,认为黄蚂蚁是好蚂蚁,黑蚂蚁是敌人。有时打只蜻蜓专门来请黄蚂蚁,几个小朋友会围绕在一起不停地呼喊:“小蚂蚁快点来,打个蜻蜓你来抬,大官不来小官来”。当一只蚂蚁发现地上的食物时,会立即去报信,不一会儿就带着一群蚂蚁走来,像排了队似的,非常整齐,蚂蚁越来越多,齐心协力把食物运回窝中。当时也好奇,小小的蚂蚁也会搬动这么大的蜻蜓。有人研究发现,蚂蚁确实可以举起比自身体重好几倍的物体。记得若干年后,我再回到老家时还见到那块在上面玩耍过的不到一平方米的青石板,真不相信它可容纳了五、六个小伙伴。
有时跟在大哥哥大姐姐后面,一起去捉鱼摸虾、抓螃蟹,一起到禾田,一起到小溪中抓蜻蛙,打水仗,一起玩泥巴,捏几个泥娃娃。有时天色已暗,或要吃饭了也舍不得回家,父母便挨家挨户去问,呼着乳名,四处寻找。找到了,会拎着你的衣领,拽着你的胳膊,被拖回家。有时气急了也会拿一把竹枝枝,跟在后面抽打屁股和腿。不过大多是今天过去了,明天又会重犯。
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到了农忙季节,乡下学校也会统一给学生们放一周的“农忙假”,记得当时割麦子就是学生娃娃们包了的。每天早上天还没亮,就传来哧哧的磨镰声,接着是欢笑声,不等大人催,我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开始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穿衣服,有时早饭来不及吃就下地劳动去了。早上割麦虽天气凉爽,但露水太重,麦秆非常柔韧,要割的话,也很是费劲;中午时分麦秆虽被晒得焦脆,镰刀轻轻一带就能割掉,但太阳像悬在头顶的火球,火辣辣地烤着,阵风掠过,热浪滚滚,烘得人口干舌燥。汗水早已湿透了衣衫,夹杂着浮尘的麦芒子刺在胳膊上,不一会儿,皮肤上就起了红疹,痒疼痒疼的。几天下来,累得够呛,双腿像灌了铅似的,弯腰时间长了,腰部也酸痛厉害,劳作期间休息时,就是躺在麦地上也感到很舒适。有时和长辈说起,他们会笑嘻嘻地说,你们娃哪有腰啊。 曾经在故乡的小路上,春天挑回硕大的土豆,夏天挑回红得发紫的桃子,秋天挑回属于自家的红薯、玉米。每年春天,我们也要帮父母把储藏了一个冬的肥料挑到田野里去,漫长而陡峭的山坡,连一个歇脚的平地都没有,在需要连续翻过几个山头的土路上,很远就可以听到扁担吱呀、吱呀的声响,汗水无声地滴落在脚下的尘土上,或流进眼睛时。在荒地上,父母初春丢下几颗南瓜籽,在初夏土地就能回馈给我们吃不完的南瓜。如今,儿时青葱的田野部分已荒芜,当年种满庄稼的田野,荒草得像游子思乡的心绪一样疯长,连人都钻不进去了。 儿时不时会听到牛儿的叫声,如今已见不到它身影,听儿时的伙伴说,早已被小拖拉机替代,过去的那点手艺已失传。
几十年一晃就过去了,只有村口的古银杏树一直站在那儿,见证了故乡的每一个黎明,每一个黑夜,看着村里人出生、成长、离开,看着回乡的人泪流满面;闻着泥土的芳香,看着一粒粒成熟的种子如何走进灶台,如何成为盘中最原始的味道。
儿时最大的梦想,是离开故乡,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如今想离开外面这纷繁的世界,回到儿时故乡,可再也回不去了,只能去看看,去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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