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最好能清爽一点过日子

杜官恩

　　#有时，面对人生中暴露出来的弱点和生活中出现的低谷，我们真的需要到一个人多热闹的地方去：撑一个懒腰，抻一抻手脚；打一个呵欠，拉一拉筋骨。然后，以一种全新的姿态，往前走出去。


　　关键词：虚荣，偏头痛，顿悟。


　　短篇小说


　　                                             最好能清爽一点过日子


　　谁都不能说，人生没有弱点。他的弱点，就是爱面子，好虚荣，喜欢打肿脸充胖子。并且成为一种顽疾，伴随他很多年，和他经常犯的“偏头痛”一样。


　　随着年龄增大，他的偏头痛越来越厉害。他到医院查了几次，没查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就懒得查了。他自己都知道原因，就是脑部有一根血管细了，或者是血液黏稠了，不能迅速流通，挤得发痛。这恐怕与先天性有关，与父母给予的“原件”有关。


　　他问一胞所生的兄弟姐妹，“你们有没有偏头痛？”


　　兄弟姐妹说：“没有啊。”


　　他又问：“父母有没有呢？”


　　兄弟姐妹说：“也没有啊。”


　　他说：“这就奇怪了。一定是我们祖上哪个有这种遗传病，只是我们不知道。恰好我的运气好，继承到我身上了。”


　　兄弟姐妹不好说，是你自己身上的病，有些顾忌他的面子，只得附和着说：也许吧。


　　他感觉，人生在世，不管幸福的事情有多少，都不会记得太多太清晰。只有痛苦的事情，让人不舒服的事情，才让人印象深刻，记忆犹新。


　　他的偏头痛，好像年轻时就有了。他的前女友带他到深圳见大哥，也就是“如果结婚了算大舅子”的人物。请大舅子吃饭，居然一餐饭就花掉了五百元。二三十年前的五百元，是个什么概念？他吓着了，吓得他连滚带爬，赶紧溜了回来。


　　他的“大舅子”是头一批下海的“商业精英”，是一个跨国公司董事长。原本以为妹妹会跟他带来一个可以培养的“后备力量”，看此情况，只能摇头苦笑。“不堪大任啊！跟着他，只能过小日子！”


　　前女友尬笑，她原是准备带他到深圳来一起“开疆拓土”的。


　　自此，他开始犯偏头痛。


　　他以为前女友喜欢他，会为他抛弃所有，回到他身边来的。


　　但前女友留在了大哥身边，学经营，学管理。没过几年，就能独挡一面，离开大哥，开起了片区分公司。


　　他失去了一个“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前女友和他的联系并没有断绝，只是，只字不提他们两个曾经有过的感情。只是像普通朋友那样的“嬉笑打闹”。甚至，前女友找了个男朋友都跟他说过，发来照片征求过他的意见。显然，前女友将他降格为“发小”了。他灰心丧气，找到现在的老婆结了婚。


　　出人意料，结婚的时候，前女友居然带着男朋友回来，给他庆贺了。他没有能力跟媳妇买的“几金几银”，她都买了回来。不仅父母傻眼，连媳妇也说戴在身上不舒服。


　　媳妇由此判断，他们曾经在一起过。他说，天地良心，那个时候是什么年代？牵个手过水沟都要用树枝隔一截。《山楂树之恋》你看过吧，就那么回事。


　　他抓住机会问前女友，“我们当年有没有爱过？”


　　前女友说：“爱过呀！”


　　“那后面怎么又不了了之呢？”


　　“大哥不同意。”前女友这样说话，还是给他留了很大面子。


　　他傻瓜到底，还在问：“就这么简单？”


　　“你以为我会学林黛玉，葬花？”


　　他无话可说了。


　　他先前只是一个小油贩子，谁要油跟他联系他马上送过去的那种。风里来，雨里去，很辛苦。前女友看着心痛，出资几百万，收购了他经常去上货的那家大油厂，让他正式当上了老板。


　　他自己都皱了一阵眉头，表示不理解。“这是算发小呢，还是算前男友？”


　　前女友说：“都可以。”


　　他说：“我怎么回报？”


　　前女友说：“我希望的回报，就是看到你过得比我好！”


　　前女友的话，无懈可击，应该是真心实意。


　　他经营油厂算老本行，一时间干得风生水起。唯一不足的是，事情一多，偏头痛就经常找上门来。前女友寄了不少特效药，针对他却起不到特效作用。前女友担心，“给你投资，会不会害你哟？”


　　前女友了解他的特性，时常敲警钟。但他还是认为当老板，不如当“老总”。他开始不切实际地扩大规模，打造集团模式。


　　前女友提醒：“我的钱只能救急，不能救命呢！”


　　他说：“放心。”


　　说话间，过去了十多年。他的“老总”十分艰难地换成了“董事长”。“大业绩”没有恰如想象，如意而来。他的儿子倒是不经意间长大成人了。


　　儿子向他要钱，基本上没有为难。


　　儿子不仅买上豪车，还开起“蜜蜂贷”公司，跟他挖了一个巨坑。他浑然不觉，反过来还有一种“迫切需要追赶潮头”的感觉：“现在谈生意，谈女朋友，是要有一部好车装点门面。”


　　因为他深有感触。前期，他没钱买好车，和生意伙伴在一起，根本抬不起头来，只能将便宜车停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不久，有一批贷款下来，他居然划出一大半，买了一辆硬派越野豪车。看人看脸相，对他谈生意签合同是起到了一点促进作用，但也从此为他的人生，挖了一个更大的坑。


　　儿子缺乏管理经验，经营“蜜蜂贷”公司没有掌握好。渐渐滑向“校园贷”“暴力贷”的套路，触犯了法律，被公安机关抓获。


　　这个时候，他的偏头痛天天发作。他舍尽全财，奋力“挽救”儿子。但“事与愿违”，儿子还是被判了刑。祸不单行，银行清理不良贷款，油厂资金链断裂。没出半年，油厂倒闭，他只得申请破产清算。


　　一个“爱”字成为一把双刃剑。他的前女友，仰头朝天，一阵自责。“终究还是我害了你呀！”


　　前女友下定决心，不再受“感情蒙蔽”，不再盲目投资。只是建议他多出门走一走，好好休息一段时间，集中精力医治“偏头痛”。


　　风云一场梦，到头一场空。


　　无事干，他想岀门蹓跶。起初，他想买一辆房车，到处去游山玩水。


　　老婆说：“已经成了这副模样，你的心怎么还收不拢呢？”


　　这是他的惯性使然，如影随形。他愣了半晌，才转换过来，“好，不想这了。收心，收，收！”


　　远门出不了，近门还是要出的，他跟随一批人进了公园。


　　这些人跳广场舞，打太极拳，舞青锋剑，其乐融融。


　　他以前“厮混”生意场，出入高档酒楼歌厅，从来没拿正眼瞧过在广场上跳舞的人。


　　他的跳舞技术娴熟，舞步轻盈，在舞者中“鹤立鸡群”。


　　他很快俘获了很多钦佩羡慕的目光，他好像又找到了“被人抬举”的“高飘感觉”。


　　好多舞伴都以与他共舞为荣，风情多姿。也许舞伴会掺入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如果是在酒楼歌厅，他可能会顺势而为，热情笑纳。但眼前是在大庭广众，他心如镜湖，风平浪静。


　　他真正转变，是从坐在花坛旁边休息时开始。看着偌大的公园，偌大的广场，人群如海浪一样翻过来卷过去。他想，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乐此不疲”？


　　当晚上回家，当疲倦困乏赶走偏头痛时，他才“㤞异不已”“有所顿悟”。人们匆匆而来，都是带着某种心愿：要么是想打发时间，要么是想锻炼身体，要么是想结交新的朋友……且大多数都能如愿以偿。像他的收获，就是很多年来都很难得的安宁、清静和爽朗。


　　他现在才意识到，以前的某些问题确实很严重。比如，他被人抬到某些场面之后，说话、做事以及行为，仿佛就不受自已控制了。像别人的一张嘴，别人的一双手，完全不由自主，完全不听使唤。


　　以悔悟的心态，再来看眼前这些人，就感觉他们都各有优点，各有好看了。他明白，人就是依靠优点和好看，耸立在世人面前的。


　　他想通了，一通百通。再拿以前的一些操作来对比，则是一连串地懊悔。


　　他开阔了眼界，敞开了胸怀，偏头痛也似乎随风而去。


　　有时，面对人生中暴露出来的弱点和生活中出现的低谷，我们真的需要到一个人多热闹的地方去：撑一个懒腰，抻一抻手脚；打一个呵欠，拉一拉筋骨。然后，以一种全新的姿态，往前走出去。


　　毕竟，人生当中，最好的状态是，能够清爽一点过日子。


　　此后，他天天来公园。直到他的偏头痛痊愈，一身轻松。

王排

欣赏拜读了杜老师充满人间烟火味的小说，“偏头痛”这梗 也很有意思，起到了串连首尾的效应。大多数人为了加强临场感觉采取一人称叙说方式，但杜老师一直用第三人称“他”的站位叙说，特别有听人讲故事的感觉，而且讲述者有水平，能吊起人的胃口。欣赏学习佳 作。

邱天

拜读学习了。问好杜老师!

杜官恩

王排 发表于 2022-3-13 10:22
欣赏拜读了杜老师充满人间烟火味的小说，“偏头痛”这梗 也很有意思，起到了串连首尾的效应。大多数人为了 ...

这个用“我”，局限性很大，不利于文章的转承启合。除了散文，一般不用“我”。

杜官恩

邱天 发表于 2022-3-13 11:03
拜读学习了。问好杜老师!

邱老师好，共同学习进步。

木门长子

寓意深远的小说，讲一个人也在讲一种心态，终究放下还是好的。

小平_gMTT8

    人生短短数十载，要有目标，要活出自我，活出自己，随波逐流的寄生生活，早已失去了人生的意义。


谢谢杜老师的分享！谢谢杜老师对咱【太虚】的一贯支持！

杜官恩

小平_gMTT8 发表于 2022-3-14 12:20
人生短短数十载，要有目标，要活出自我，活出自己，随波逐流的寄生生活，早已失去了人生的意义。

这可是太虚专稿呢！

小平_gMTT8

杜官恩 发表于 2022-3-15 13:07
这可是太虚专稿呢！

      看到了，改了题目，加了版权。很新颖的一篇小说。

小平_gMTT8

     《最好能清爽一点过日子》由理智的前女友，败家的儿子两个人物支撑了探索生活出路的“他”——挣扎在“偏头疼”的痛苦中去探索“清爽的日子”。


       看得出杜老师是在探索各种写作手法。此篇小说运用手法灵活，表现形式新颖。

小平_gMTT8

       加精理由：杜老师的《偏头疼》改编的《最好能清爽一点过日子》由知性的前女友，败家的儿子两个人物支撑了探索生活出路的“他”——挣扎在“偏头疼”的痛苦中去探索“清爽的日子”。
       看得出杜老师是在探索各种写作手法。此篇小说运用手法灵活，表现形式新颖。加精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