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家的船

荷花淀派

　　                                                                     姥姥家的船


　　在河北白洋淀，每年的正月初二、清明、中元和寒衣四个节，是娘家接出嫁女儿回家的日子。四十年前，我爸头戴红星军帽，身着草绿色军装，划着贴红喜字的婚船把我妈从淀南接到淀北。从那天起，我妈成了娘家的客人，我们两家成为牵绊一生的亲戚。


　　1981年的正月初二，姥爷和大舅、二舅的冰床在白洋淀冰面飞驰，他们手提两包方糕、两瓶四特酒、两条大鲤鱼和两只活鸡，来淀北接我妈和我爸。我太爷、太奶奶早备下丰盛的饭菜。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坐上接戚的冰床，我妈、我爸开心得像两个孩子。河堤上的树挂下，落霜染白姥姥的头发。当空旷白洋淀上显出家人的身影，姥姥确定女儿、女婿安全到家，她紧皱的眉头、紧绷的心，倏地解开。


　　那年的夏天，姥姥过世。我妈24岁，她的天塌了。姥姥42岁生下我妈，全家人对她是捧在手里怕摔、含在嘴里怕化的宠。姥姥的离开，成为我妈无法解不开的结。姥姥走后的第一个中元节，满天星星未落时，姥爷和两位舅舅的船到了，他们在我家院外喊着我妈的小名，他们是来接我妈给姥姥上坟的。芦苇荡密不透风，方位难辨，长虫、蝼蛄从脚上爬过。大舅和二舅在前面开道，我妈紧紧地拽着哥哥的衣摆，一点点靠近姥姥的坟......小时候怕坟，以为里边有鬼。长大了才知道，我们怕的鬼，原来是别人日思夜想再也见不到的人。


　　1982年秋，我出生12天，二表姐出生5个多月，二舅突发疾病去世。1991年夏，幼升小那年，曾经历过抗日战争命悬一线，中年丧子之痛的姥爷离世。接连的家庭变故令人唏嘘，这时母亲已是隐忍的中年人。到上坟烧纸的日子，她和大舅要走在前面，为她的侄女、侄子们开道。我和妹妹没见过姥姥、二舅，姥爷在我7岁那年去世，对他的记忆轻淡。永远记得，小时候的正月初二、清明、中元和寒衣节，大舅都要接我们过去。如今，每到回姥姥家的日子，心中和耳中总会萦绕大舅的船、大舅的呼喊和大舅家的饭等。“拉大锯，扯大锯，姥姥家唱大戏；接姑娘，送女婿，小外孙也要去...”让我懂得姥姥家意味着什么。


　　1997年春，小升初那年，细致的大舅因癌症走了，二表哥、二表姐还没结婚，大舅的任务还未完成。相亲相爱的兄妹三人，只剩下我妈一人，大舅的这面大旗倒下刺伤她的心。2005年正月，大舅妈身患小脑萎缩也走了。以为根深蒂固的姥姥家渐行渐远。


　　我们的担心多余，大舅家的两个表哥，二舅家的表哥，接过他们父亲的衣钵。他们的船不曾缺席，接我们回姥姥家串亲。如今，我妈已至65岁的花甲之年，双腿常年饱受骨质增生困扰，依旧坚持为逝去的亲人上坟。三位表哥蹚着芦丛开道，我妈拉着大表哥的衣摆，侄女们扶着她，步履阑珊地走向亲人们的坟.....


　　                            雄安新区容城县                                                                                             2022年3月16日

荷花淀派

时光荏苒，每个人心里都会存留，儿时会姥姥家的画面。

云馨

慈善的姥姥，感人的故事。很不错的文字，赏读学习了。

荷花淀派

云馨 发表于 2022-4-9 12:11
慈善的姥姥，感人的故事。很不错的文字，赏读学习了。

谢谢老师的点评，儿时的回忆和成年后的现状是两个世界，而对于姥姥家这门亲戚，永远都是温暖的。

匡建华

欣赏老师美文，点赞，晚上好！

荷花淀派

匡建华 发表于 2022-4-9 20:48
欣赏老师美文，点赞，晚上好！

谢谢老师的点评，点赞，多交流多探讨。

荷花淀派

云馨 发表于 2022-4-9 12:11
慈善的姥姥，感人的故事。很不错的文字，赏读学习了。

看过您的散文，水准很高。

荷花淀派

匡建华 发表于 2022-4-9 20:48
欣赏老师美文，点赞，晚上好！

看过您的散文，很地道正宗！！

姚玉凤

别样的风俗，却都是温暖的人间真情……

荷花淀派

姚玉凤 发表于 2022-4-9 21:44
别样的风俗，却都是温暖的人间真情……

谢谢老师点评，中国地大物博，风俗也是千千万万，可是亲情都是一样的。

木门长子

虽是短短的数字，却融入了整个岁月，穿越几十年。人生倏然一瞬，这一瞬又留存下多少情感和百般无奈。珍惜当下吧。

荷花淀派

木门长子 发表于 2022-4-11 19:35
虽是短短的数字，却融入了整个岁月，穿越几十年。人生倏然一瞬，这一瞬又留存下多少情感和百般无奈。珍惜当 ...

谢谢，您的点评让人很感动，差点落泪，骗你小狗。

荷花淀派

木门长子 发表于 2022-4-11 19:35
虽是短短的数字，却融入了整个岁月，穿越几十年。人生倏然一瞬，这一瞬又留存下多少情感和百般无奈。珍惜当 ...

嗯，我们都要珍惜当下，尽量不留下遗憾。

李子四

文章虽短，却把姥姥家的事扯活了。不错。欣赏了。

荷花淀派

李子四 发表于 2022-4-12 09:20
文章虽短，却把姥姥家的事扯活了。不错。欣赏了。

谢谢李老师，嗯，挺不好扯的，时间跨度达到40年，算是把事说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