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厨艺
文/一路顺风
母亲出生于民国六年,她的娘家虽然并不算富裕,但也不是贫穷人家,各种各样饭菜的做法,母亲都学过,做过。在那年月,穷人家的女子,要学做像样的饭菜,没有食材(白面,荞面,清油,猪羊肉,各样调料等),只会做糜谷面的饭。
外祖母的厨艺很好,母亲自幼跟外祖母学得做饭的一门好手艺。我家过去虽然父亲把一年收获的麦子清油几乎全部卖掉,平常吃饭以糜谷面为主,但逢年过节,母亲还是做些像目像样的饭菜。
改革开放以前,由于生活极其贫穷,吃饭不但经常是糜谷面,而且糜谷面的饭也不得稠,糜谷面沫糊里多半是野菜。很少吃到母亲做的美味。没有条件做好饭,只是菜沫糊吊命。即使在那时,母亲卧些浆水,菜沫糊里调些浆水,味道会好一点,再用浆水泡过的苦苣菜下饭,就能多吃些野菜,肚子会填得实一些。
分田到户以后,第一年,家里就产了几千斤麦子,还有荞麦,莜麦,豌豆,胡麻。
从此以后,想吃什么就种什么,想吃啥饭就做啥饭,家家户户,要吃什么有什么。老百姓都说,我们现在吃的是过去皇上爷吃的东西,福享尽了!
母亲炒猪肉臊子,切的肋条肉,比筷子杆还要细,用八角粉葱花炒成的臊子,特别鲜嫩。用切刀划成的手擀长面,比现在压面机压的面条还柔软。母亲调制出来的臊子面汤,略带酸味,鲜美可口,回味无穷。她做臊子面,汤多面少,疏疏朗朗,母亲说,臊子面,面多汤少就没味儿。汤的味儿很重,只吃面,不喝汤。
母亲用发了酵的白面,能烙成足足三寸厚的“启面锅盔”,母亲烙这么厚的锅盔,主要技巧是面要发好,碱要调合适,更主要的是掌握火侯,用炆火慢慢的烤,这样烤出来的锅盔,外观很好看,淡黄色,而且色的深浅不一。掰开,小蜂窝满满的,吃起来,松松软软,很香的。
母亲说,过去没有食用苏达粉发面,把荞麦秸秆烧成灰,用荞秆灰淋成灰水发面,那是当时最好的发酵材料。不像现在的苏打粉,碱面子这样好用。
母亲烙的荞面“烙圈子”,更是一绝。母亲把发好的荞面调成稠糊汤,在锅底放一个上小下大的开口瓦烙圈,烙圈中倒上适量的水,等水烧开,在烙圈周围倒下先调制好的荞面糊汤,用草锅盖把锅盖严实,用大火烧,当听不见水沸的声音时,再用炆文烤干面里多余的水份。出锅后,是一个大馍馍圈子,切成小段,软软的,胀胀的,特别好吃。
光是荞面,母亲就做成荞面摊饼,荞面一刀,荞面削片片,荞面“篦档子”,荞面凉粉,荞面“搅团”等花样。
母亲做南瓜片片时,把杏仁炒熟,擀成杏仁粉,炒些熟白面。在炒南瓜时,放入调料和葱花,再放入杏仁粉,一起炒成,再倒水烧开,在切白面三角片片时,撒上炒熟的白面,那种饭的香味很特别。
母亲包饺子,馅儿主要是焯熟的白萝卜菜,将其剁碎成末,再佐以炼猪油时剩的“油渣儿”,擀碎的核头仁儿,或擀碎的熟花生仁儿,味道很香。
母亲烙的糜面“碗簸簸”,特别甜,盛夏,午饭后,用凉白开泡一碗糜面馍馍。午休后,一吃,泡馍馍的水都是甜的,喝一口凉凉的甜馍馍水,全身通爽。
在炎热的夏天,做晌午时,母亲做的“面蒜”很特别,在烧白面糊糊时,打入鸡蛋,搅碎。做成以后,舀出锅,等到凉了以后,再把捣成的蒜泥和香菜末子调入白面鸡蛋糊糊,在泡上饼子,特别好吃。
托马斯·凯勒说:“食谱本身没有灵魂,不过作为厨师,你要想办法给它创造一个灵魂”。
就是平时的家常饭,经母亲的手做出来,各有各的香味。如母亲用莜麦面做的“干粮儿”,嚼在嘴里,酥得像饼干。莜麦面“馓饭”下黄菜拌辣椒,莜麦面“撕博糊”和洋芋,用莜麦的原粮煮的“甜醅子”香甜香甜,鸡蛋面片,牛肉炒“麻食子”,豆面“拌汤”,“地软”包子,尤其母亲的炒鸡蛋,块大,松软,可口。
改革开放以后,生活条件好了,母亲把她所有能做的饭菜都给我们做遍了,也吃遍了。我下班回家,不进厨房门,就能准确地闻到母亲做的什么饭。
有时下班回家来,母亲才准备做饭,那我就烧锅,母亲切菜炒菜。我自幼给母亲烧锅做饭,我烧锅快,而且很省柴。
做饭如同吃饭,做饭的过程,也如同吃饭的过程,味儿是慢慢调制出来的。母亲做一些不常做的好饭时,我边烧锅边问,为什么要那么做,母亲也边做边给我说。
吃着母亲的饭长大,现在想来,母亲做的饭菜的味道,永远是那么清晰,难以忘怀。
这辈子,永远再也吃不到母亲做的美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