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晚不见鸡

胸无大志

庄稼汉所谓“早晚不见鸡”，说的是天不明出发，向晚回家。

  苟富贵说是富贵却也完全名不符实，六十五、六还要去坡里割柴。他们家到柴禾山上近乎二十多里路程，上坡路空身去三个小时，回来虽是下坡，可背驮百十斤东西踯躅前行，足足四个小时有余。其实，这坡里割柴，整理，捆结，只能两个小时足矣。路上吃馍馍，泉边喝水，休歇，冬季的夜长昼短，一到家里就所谓：鸡已上架。

  回来时候，即下了山，还有一段绵长的河川路面。常言道：“宁走一上一下，不去平川大坝。”意思是这上山下河的，还觉得轻松而极富有节奏感。慢悠悠的一马平川，走上去甚觉无休无止，没有了尽头。正当人困马乏且也黑天摸地的时候，让人越走越没了信心。

  苟富贵周而复始，不知半生走过多少次这段路道，且也疲乏及年老体衰，于是，漫不经心低着头，到河面上那道狭窄的木桥跟前的时候，已经精疲力尽到了极点。朦胧中发现河的对岸一个黑乎乎，酷似拄着拐棍的身影。他不由自主的心里悸动着分析，且也百分之百的判定，那是夜幕里企盼儿子，即不放心来“迎接”儿子回去的母亲。

  苟富贵一生只一个女儿，其上门女婿外地工作，即使窝在被子里，也不屑过来半路上背着岳父的柴捆接送一程。苟富贵年轻时候，母亲半路上迎接过来，会将他背上的柴禾捆子减去少半部分，母子二人才一同回去。后来母亲慢慢老迈无能，只能站在大门台上望眼欲穿着等待儿子。最近四五年里已步入九十高龄的母亲，神情有些恍惚，确切地说是：老年痴呆。多数时候，吃了饭也喊：饿。见了熟悉的人也对面不曾相识；起初儿媳说是只认得儿子；可近几年，瞪着迷蒙的眼睛，瞅着儿子好半天，却胡说什么：“他爸爸……”。这种让人频临奔溃的语言，苟富贵听了不知眼里涌出过多少次痛心的泪水。过会，母亲又似乎明白一样，难堪羞愧的，去踏步着走她人生还没有完全走完的路。

  三根椽并列着连接搭在三角架上的木桥，脚下粗乎不小心就能掉到冰冷的河水里去，苟富贵慌乱之时不小心脚下的这一趔趄却被揪心的母亲看得一清二楚。老人：“啊吆，富贵小心，慢慢，慢慢！”这时候，却怎么神情如此超长的清醒？“娘，你这么黑又冷的天，过来站在冰天雪地里，冻出病来就麻烦大了。”

  “时间这么长，你到那里去了，这会才回来。”苟富贵放下柴捆背起母亲回去的路上，母亲又颠三倒四地询问他说。
苟富贵心里明白：老人清楚又迷糊了。

  他踢开家里紧闭的柴门大声喊道：“叫你关好门户，别让母亲出来，你看这又黑天半夜的去河边接我来了。”苟富贵大声呵斥媳妇田梅花道。

  “啊呀，刚一转眼就不知道怎么溜出去了。倒罢猪食，洗了锅，烧了四五眼热炕，一家人的邋遢要我一个人清除，打扫。我不是三头六臂。她吃屎挖尿，糊里糊涂，怎么知道你今天割柴去了。活碌碡岁数的，啥时候死了，一家人也就清净了。”

  “我妈不死，借你的巧手，给捏呜呼算啦。”苟富贵临出门回过头呵斥田梅花的时候，也知道爱人在指桑骂槐的抱怨女儿、女婿，也知道稍有不慎就有出了差错的后悔。

  “你去干啥？”

   “河边来家里，近乎一里路程，黑天半夜的，我去作伴。”

   “嗨嗨，一个大男人，还怕被狼抓去！”

  田梅花说：“你叫狼抓去，我可不伺候你们家老万岁！”

王排

欢迎老师，早上好。

王排

是首发吗？要加上版权哟。

王排

“早晚不见鸡”很有意思的农家日常，在作者笔下泛出的生活中的苦涩，是家家都有过的吧。篇幅不长，但道出了人间烟火里的油盐味，老的呆，小的懒，余下的60后们担起了养家的责任，其滋味真是谁当家谁知道。
充满生活原味的语言使文本有了乡土味，百姓气，苟富贵也就立起来了。欣赏佳作，欢迎老师常来。

无才浪子

无才无才，虚心的来，好好学习，争取添  材 ！

王排

无才浪子 发表于 2022-7-8 08:17
无才无才，虚心的来，好好学习，争取添  材 ！

老师早上好，欢迎送新作来

无才浪子

王排 发表于 2022-7-8 08:18
老师早上好，欢迎送新作来

谢谢老师鼓励！无才努力呗！

邱天

这篇小说的情节应该有些年头了，现在都用上电或燃气了，即便农村偏远山区，早些年就普及烧沼气了。而且，砍柴有毁坏山林植被的嫌疑。

但不影响阅读，花一天时间砍一担柴火，这生活条件真够艰辛，富贵让娘担忧，让婆娘担心，是这篇小说想阐述的主题，然，结尾收得着急了，整篇作品有头重脚轻的感觉。个见。但愿我说得不对。见谅！

胸无大志

邱天 发表于 2022-7-8 16:48
这篇小说的情节应该有些年头了，现在都用上电或燃气了，即便农村偏远山区，早些年就普及烧沼气了。而且，砍 ...

谢谢，邱老师，这一提醒我还真觉得头头重脚轻还是我文章中的通病，大凡写到快结末处就心急似的将内容简单化了。谢谢指导！

胸无大志

王排 发表于 2022-7-8 08:13
“早晚不见鸡”很有意思的农家日常，在作者笔下泛出的生活中的苦涩，是家家都有过的吧。篇幅不长，但道出了 ...

谢谢版主老师，不妥之处敬请斧正

小平_gMTT8

        大志老师的《早晚不见鸡》用朴实的语言细腻地勾画出了苟富贵这个老山区农民的辛勤劳苦形象及老娘刻之入骨的母爱，感人至深，加分点赞!


       导读注释：“三根椽并列着连接搭在三角架上的木桥，”     “椽” 是  盖房用的木条，农村老式房屋多是土木结构，一般都是石头根基，泥土为墙，房顶用木头支撑，主“梁”起架，梁上边是“檩”，檩上边是“椽”，然后封顶。

胸无大志

小平_gMTT8 发表于 2022-7-9 08:13
大志老师的《早晚不见鸡》用朴实的语言细腻地勾画出了苟富贵这个老山区农民的辛勤劳苦 ...

谢谢版主老师，不妥之处敬请指正

荷花淀派

首先，我要激动一下，这篇小说看后很感动。

荷花淀派

一篇农村家庭伦理题材小说，作品里的人物为，主人公65岁，母亲是活碌碡的岁数。他们的生活不易，背柴是苟富贵每天都有重复的活计，这个过程艰辛压抑，唯一能为他排忧解难的是他母亲。在母亲终将逝去时，在忽明忽暗的记忆里，依然出去接自己的儿子，这个点很戳泪点。母爱是最纯粹，最无私的。苟富贵的女婿身强力壮，没有承担老丈人的负担，老伴对老母亲、对丈夫恶语相加，居家过日子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况且他们都为这个穷家做着贡献，只是可他们永远走进苟富贵内心的柔软。小说没有技巧、刻意压顶赘语，像是寥寥几笔的素描速写，或许这是农家最写意的生活吧？

荷花淀派

小平_gMTT8 发表于 2022-7-9 08:13
大志老师的《早晚不见鸡》用朴实的语言细腻地勾画出了苟富贵这个老山区农民的辛勤劳苦 ...

喜欢老师这样细致的导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