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从何处来

荷花淀派

　　客从何处来

　　“我从哪里来？我是谁？我要去寻根，我要追溯家族历史秘密，探索属于自己的历史。”你可曾记得、可曾留意，父亲的奶奶和姥姥家，母亲的奶奶和姥姥家在哪？他们有着怎样的过往和故事吗？一系列与自己家族有关的问号，是四个悬浮于时空内的待解之谜。四个远方的家，大门永远向你敞开着，静静地等着你回家，叩开尘封已久家的记忆。

　　一 父亲的奶奶家

　　父亲的奶奶，我太奶奶姓田。太爷和太奶奶都高寿，在淡淡的记忆里，太奶奶是一位小脚老人，肤色白净，头发霜白。太奶奶生性胆小，据堂哥说：抗日战争时期，日军为逮捕黄久征闯入我们村，手无寸铁的渔民们如遇瘟疫，在老爷庙前，那时年轻的太奶奶因为逃难不及时，挨了鬼子一**子。


　　老爷和太奶奶性格反差极大，可在过日子上是好搭档。他们带领四儿两女，加上太奶奶单身的弟弟，这位舅太爷坚韧，是劳作好手。一家人携手生生把难以果腹的生活，过成有房，有良田的家。好景不长，风云突变。太爷和太奶领导的家，按成份高低评为中农，几十年一点一点积累的家业全部清零，接着天塌的噩耗发生，太奶奶的长子，我爷爷突发阑尾炎病逝，年仅32岁，撇下过门不久的奶奶，未成年的大伯、大姑和刚满一岁的父亲。


　　三年自然灾害，再加上纷扰的政治运动，不识水乡活计的奶奶举步维艰。恰逢63年白洋淀洪灾，她根本无法养活三个年幼的孩子，为了活下去。奶奶把大伯留给婆家，在漫过水的台阶上乘船，带着小女小儿改嫁了。


　　太奶奶为了破败的长子这一支操碎心，无时无刻想念孙子们。大伏天，迈着小脚走25华里土路，去见远在他乡的孙子孙女。两个小孩见到奶奶，彼此兴奋至极，可是祖孙三人之间横着鸿沟无法碰面。在那个禁锢的年代，太奶奶的出现不合时宜，奶奶的婆家不欢迎前婆婆出现，新婆婆每次只撂下一句话：想死，也不让见。太奶奶没有放弃，她动用一切的关系，托人把我大姑要回来。考虑到单薄受气的前媳妇，最终选择让我父亲留下。


　　蹉跎的苦日子渐渐远去，太奶奶年岁大了，不宜走动，她派我三爷爷定期探望我父亲。因为种种，父亲怎么都无法融入养父的家。在他十九岁那年，同养父彻底决裂，说服了苦命的母亲，跑回到自己的家，那时太爷和太奶都年近八十岁，成年的孙子出现，给两位老人带来巨大的压力。血浓于水，父亲的叔婶和兄弟姐妹们都接纳他。父亲初来，同舅爷住一起。父亲从小在旱区长大，水乡的活现学现卖。为了我父亲的未来，舅太爷指路让他去当兵。不久，我父亲成为一名陆兵，随部队到了新疆叶城服兵役。


　　原生家庭，成为父亲温暖的港湾。父亲入伍第三年，年过八旬的太爷和太奶奶操持起他的婚事，举全家之力，父亲有了房子，苇地等安家的家当，把我母亲从村东娶回家，太奶奶成为这个新家的主心骨。儿时，我们和太爷太奶奶同院住，太奶奶温情唤我小名—小庚。一次，邻家的小芝姐喊我大名—岩江。太奶奶横眉冷对，原来是舅太爷名字带江字，太奶奶明令禁止。


　　我七岁那年，太奶奶身体和精神大不如从前。某日，她把所有子孙叫齐，下达通知说想娘家人要回家，大家即刻帮她圆愿。为了让她高兴，儿媳妇、孙媳妇，侄媳妇等一众晚辈陪她斗长牌。可长牌一局没玩下来，太奶奶放心不下自己的家，嚷着回去给太爷爷做饭。太奶奶最后的时光，神情出现恍惚，去世前很多人她都不认得，心心念念只是她早逝的长子。

　　二 父亲的姥姥家

　　父亲的姥爷，我的太姥爷姓刘。父亲说带我参加过舅爷家表叔的婚礼，在记忆里，我没去过太姥爷家。几年前姨奶奶家的表大伯不幸患癌，年根底下，大伯带着我们去探亲，这也是最后一次见到热心肠的表大伯。平时我们很少碰面，当大家落座时，没有一丝儿拘谨陌生，亲属的过往无法绕过。太姥爷和太姥姥生育三女一子，在那个动荡的年代，这家人日子很艰难。太姥爷老实木讷，太姥姥精明能干，是当家的女人。可是在人民公社大食堂的年代，太姥姥无米下锅，全家每天都处于饥饿的死亡线上。为了活下去，太姥姥铤而走险，在一个深夜偷了两个玉米，不巧被看管民兵发现。太姥姥对自己的偷盗行为供认不讳，她强调自己一口不吃，玉米是救家里老人和孩子的命。可是，民兵对此没有半点体恤，当众删太姥姥两个耳光示众。太姥姥丢下手里的玉米，哭着跑回家。面对如此羞辱，太姥姥整个人奔溃了，最后悬梁自尽。


　　没有了太姥姥的家，全家失去了主心骨。日子一天天苦熬，舅爷和舅奶奶实在撑不住了，为了活命他们选择带着孩子闯关东。令人失望的是，他们选择不辞而别，没有告诉两个姐姐的行踪去向。接下来，姨奶奶和奶奶挑起太姥爷养老的担子。那时年幼的表大伯，不管刮风下雨，每天都骑车，往返于两村给姥爷送饭，因为这位懂事的外孙，太姥爷的晚年是幸运的。遗憾的是，直到太姥爷去世，舅爷和舅奶奶依然了无音信消息，无法为老人送终。最终，大姨奶奶为他们的老父亲扛番摔碗。数年后，舅爷和舅奶奶闯关东失败而归，遭遇令人同情，他们带走的两个孩子冻死在东北。


　　因奶奶去世亲戚间没了维系，因白洋淀阻隔水路不便，我们和太姥爷一家断了往来。十年前，姨奶奶家的小表叔，给我家的小超市送来一包棉花，让帮忙在村里销售。因为棉花，我们和小表叔家有了来往走动。前年大伯去世，太姥爷的后人们来吊丧。印象里，精神善谈的小表叔老了，他伤心的哭着，打听着表兄去世的缘由。很多时，亲戚走着走着就散了，实则彼此内心都是温存的。

　　三 母亲的奶奶家

　　母亲的爷爷，我的祖姥爷姓田。母亲的奶奶，我的祖姥姥姓杨。他们两人的结合好似一场买卖交易。祖姥姥的杨氏家族成员长相出众，据说，祖姥姥年轻时是一位美丽的女子，可是她有些不精巧。家境不错的杨家，为了祖姥姥的婚事煞费苦心。最后买地作为陪嫁，给祖姥姥寻得一位可以托付终身的女婿。


　　祖姥爷和祖姥姥育有三子，姥爷排行次子，另两子未能成年病故。生在战乱的年代，日子十分难熬。两位老人的一生未能解决饥荒，他们仿佛是路边的草，河里的浮萍，一生很短暂，没有留下令后人追寻的过往。姥爷成了家里最后的门户，为了活命，姥爷选择参军，被选为机枪手在抗战一线同日寇搏命，命苦的姥爷或许打动了上天，让他在枪林弹雨里捡回一条命。抗日战争胜利了，姥爷厌倦了战争，想要成家过普通人生活。抗美援朝爆发，姥爷做了逃兵，在自己脚上开了一枪后，回到原籍开始新的人生。


　　时局安定了，姥爷为了壮大家族门面，先后认下七个干儿子，两个干女儿。张庄子的表兄弟成了姥爷最重的一门亲戚，他们隔天差五捎信让过去串亲。盛情难却，姥爷、姥姥到了张庄子像是从上掉下来的，亲戚们给予很周全的礼遇，令他们乐不思蜀。


　　姥爷和七位表兄弟喝酒畅聊，姥姥和七位表妯娌做针线活，相处的十分融洽。每次要回家，妯娌们都藏鞋不让走。为了维系这份亲情，姥爷和大舅给形象气质出众的杨家二表姐寻婆家，最终选定姥爷至交的儿子。不成想，两人相亲那天，二表姐心直口快，让男方回去不相亲了。当下，姥爷拍桌子翻了脸，姥爷十来个表侄子赶紧赔礼。一来二去，两人定了亲，二表姐的男朋友为了这段感情，选择去东北当兵，两人最终修成正果，如今姐夫已是一名高级军官。


　　二表姐和姐夫结婚后，姥爷家就是她的娘家，我们走动的很亲密。在婆家住了三年，她随丈夫到了部队。热心的表姐，每年都从部队给我们寄礼物。我们延续着这份亲情，这正是姥爷想要的。

　　四 母亲的姥姥家

　　母亲的姥爷，我的祖姥爷姓王。祖姥爷和祖姥姥育有三女，姥姥排行老三。清末，祖姥爷在清朝皇宫里当差，属家书香门之家。家族衣食无忧，男丁接受良好的文化教育，闺中女子都学得一手女红。祖姥爷博学多才，颇有成就。在世时，独创圈魂术口诀，对救治小儿惊吓引起的发烧效果显著。著一套似于《易经》预知未来的书，某年到我姥姥的村子走亲，赠予当地官至旅长一册，这位身居高位的长官，对其赞不绝口、爱不释手。


　　祖姥爷一生为官，随着三个女儿出嫁，祖姥爷在族中过继一名优秀的侄儿，倾尽所有教育培养，这位继子不负众望，成为一名优秀的火车司机，为祖姥爷这一门光宗耀祖。可天不随人愿，数年后，祖姥爷的侄儿因意外事故逝世。


　　前年，同本家嫂子聊起她娘家，原来嫂子和我姥姥是乡邻。她说站在村边上，最显眼的是我祖姥爷房子。不曾料想，因这座宅院姥姥和二姨姥姥决裂。祖姥爷和祖姥姥去世后，每到上坟烧纸的日子，姥姥回娘家要干道走50华里。姐妹三人商议，父母留下的房子作为落脚地，共叙姐妹情，等她们走不回娘家在做处理。后来，二姨姥姥家因为地主成分，富足的家发生了变故。为了生计，她私自变卖的娘家房子。姥姥赶到时，院里停满马车正搬家。眼前的一幕，让平时娴静，不言不语姥姥动怒，不惜同二姐发生口角。至此，姐妹情谊断了，直到姥姥去世，年迈的二姨姥前来吊丧，所有的恩怨情仇终了。


　　在母亲的回忆里，祖姥爷的一生成就不俗，学识和为人令后辈引以为傲。我没去过祖姥爷家，没走近他的大宅院，没欣赏到他的著作等，在我心里他是故事里的主人公。关于姥姥两个姐姐，大姨姥家和二姨姥家我各去过一次。八岁时，母亲带我去二姨姥家，陪她在她的女儿家，我表姨家住了半个月。三十年后，依然记得二姨姥对我的宠爱，还有表姨一家人的热情好客。读中学时，接到大姨姥爷去世的消息。母亲带着我去吊丧，她在灵棚里伤心的哭悼她姨父，当时感触不深，现在想想觉得遗憾，第一回去大姨姥家竟是永远地道别。出门读高中时，二姨姥姥去世，因为学业无法送她最后一程......


　　如今，我们和大姨姥、二姨姥的后人没了联系。如若在大街上碰见，彼此都是陌生人。按旁系，我们的关系并不远，只是残酷的时光隔断了亲情。

　　五 并非结局

　　此次对四个远方家的书写，以词作者蘅初的《客从何处来》停笔——风里藏着秘密，遇山，散了。花里喃着耳语，迎雾，没了。怀里拥着温度，沾露，凉了。手里攥着船票，入水，化。故乡的过客，远方的归人。

邱天

一部厚重的家史，一部值得阅读的回忆录，先后写了四位人物。建议在事件细节、人物语言这些小说要素上再写一些，会更像小说。

邱天

可能是各人的写作习惯不同吧？我谈看法只是个人意见，不妥之处，可以批评！

王排

先欢迎，感谢支持。再容俺慢慢品尝吧。

王排

一部厚重的家史就是一部社会史，人类因文字 可以有帮助记忆，家谱的出现让中华民族世世代能相传，不然，出了三代，谁还记得谁家的谁啊，也不知“客从何处来”了。
文本用新颖独特的手法，记录了我的家族祖先，也提出了一个问题：“客从何处来”？   有一定的社会意义。欣赏大作。

守望天使

欣赏老师佳作，学习了！

荷花淀派

邱天 发表于 2022-7-9 21:32
一部厚重的家史，一部值得阅读的回忆录，先后写了四位人物。建议在事件细节、人物语言这些小说要素上再写一 ...

嗯，就是想用短的篇幅，呈现更多的家族信息。

荷花淀派

王排 发表于 2022-7-10 15:37
先欢迎，感谢支持。再容俺慢慢品尝吧。

谢谢，老师的关注，多交流探讨，

荷花淀派

王排 发表于 2022-7-10 15:46
一部厚重的家史就是一部社会史，人类因文字 可以有帮助记忆，家谱的出现让中华民族世世代能相传，不然，出 ...

就是想写的干净，简练一下。因为牵扯到很多家族的秘密和隐私，写的过程中，删减了不少。我妈都不让写，怕引起不愉快。

荷花淀派

守望天使 发表于 2022-7-11 09:08
欣赏老师佳作，学习了！

谢谢老师关注，大家在一个平台多交流探讨。

荷花淀派

有机会，听到大家的家族故事，感受那遥远的记忆。

临沂风铃

这么遥远的记忆，竟然都能保留下来，实属不易。

邱天

荷花淀派 发表于 2022-7-11 10:43
嗯，就是想用短的篇幅，呈现更多的家族信息。

如果是家族信息，就对了。
小说元素缺失，也是遗憾的 。

王排

荷花淀派 发表于 2022-7-11 10:47
就是想写的干净，简练一下。因为牵扯到很多家族的秘密和隐私，写的过程中，删减了不少。我妈都不让写，怕 ...

可把界面提升一下，用代入法，慢慢把它当做别人的故事来写。

荷花淀派

邱天 发表于 2022-7-11 13:58
如果是家族信息，就对了。
小说元素缺失，也是遗憾的 。

嗯嗯，有道理，邱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