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水如空 于 2022-12-2 16:09 编辑
姓金的是什么东西——略说《红楼梦》中的鞑虏意象
先说两句诗:“闲谈不说红楼梦,读尽诗书是枉然。”这两句诗出自清朝硕亭(又名得舆)《 京都竹枝词》之“时尚篇”,是嘉庆时期《红楼梦》在士大夫之间广泛流行的佐证。据学者考评,高鄂和程伟元删改、整理、出版《红楼梦》是在乾隆五十六年到五十七年,也即此诗写于程高本问世以后。彼时,满清早已在中华大地扎稳了脚根,而《红楼梦》从只能偷偷在地下流行到可以正大光明地在地上流行,也正是借助于程高的删改本的刻印。
因为原本是没人敢刻印的,更是没人敢传播的(这也许是《红楼梦》后四十回造成遗失的重要原因)。读程高本的《红楼梦》,这个被删改两万余处的阉割本,当然只能看出什么“宝黛的爱情悲剧”,或者“四大家族败落的兴衰”,乃至“中国封建社会的百科全书”……而读不出其背后的“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
不过在清初,读过删除前原本者,尤其是有着深厚中国传统文化功底者,是肯定能读出作者的本意的。比如高鄂,如果他读不懂,只管随便续上四十回把小说弄成个“全本”,刻板印刷就是了,犯不上费劲巴力地非要做删改的工作。
比如有一些有文化的满洲人也读懂了。梁恭辰的《北东园笔录》载:
“满洲玉研农先生(麟),家大人(嘉庆年间文学梁章钜)座主也。尝语家大人曰:《红楼梦》 一书,我满洲无识者流,每以为奇宝,往往向人夸耀,以为助我铺张。甚至串成戏剧,演作弹词,观者为之感叹唏嘘,声泪俱下,谓此曾经我所在场目击者。其实毫无影响,聊以自欺欺人,不值我在旁齿冷也。其稍有识者,无不以此书为诬蔑我满人,可耻可恨,若果尤而效之,岂但所云‘骄奢淫佚,将由恶终’者哉!我做安徽学政时,曾经出示严禁,而力量不能及远,徒唤奈何。有一庠士,颇擅才笔,私撰《红楼梦节要》 一书,已付书坊剞劂,经我访出,曾‘其衿,焚其板,一时观听,颇为肃然…… 那绎堂先生亦极言《红楼梦》一书为邪说议行之尤,无非蹧跶旗人,实堪痛恨,我拟奏请通行禁绝,又恐立言不能得体,是以隐忍未行。”
看看,这老家伙不但读懂了,而且亲自出马禁其书、焚其板。可惜更多的满洲蠢材不但读不懂,还“每以为奇宝,往往向人夸耀,以为助我铺张”。这正是由于作者的高明之处,即将家事隐在国事之中,将男人事隐在闺阁事之中,用大量的中华传统文化把自己的悼明讥清本意隐在表面的叙述之中……结果就是,不但骗了那些“满洲无识者流”,甚至也骗了无数后世的读者(当然这点主要还得怪高鄂的删改)。
这里先说一处有意思的。
第49回:“(湘云)穿着贾母与他的一件貂鼠脑袋面子、大毛黑灰鼠里子、里外烧大褂子,头上戴着一顶挖云鹅黄片金里大红猩猩毡昭君套,又围着大貂鼠风领。黛玉先笑道:‘你们瞧瞧,孙行者来了。他一般的也拿着雪褂,故意装出个小骚鞑子来。’”
如果说“昭君套”“貂鼠风领”这样的服饰还不能叫人联想到满清贵族的装扮,那么“小骚鞑子”四字对其讥讽简直就是再明显不过了。如果作者是满人,无论如何也不会用这样的字眼儿。
而且,作者不仅是公开嘲讽,更是连用“貂鼠脑袋面子”“黑灰鼠里子”“大貂鼠风领”影射这“小骚鞑子”不是其他小骚鞑子,正是发迹于东北的满清鞑子。其中“鹅黄片”“昭君套”(因王昭君嫁的是匈奴王呼韩邪单于)更是直接暗示,骂的不是普通的满清贵族,而实实在在的就是满清皇族。
这里有必要强调一下这件“昭君套”的内色——鹅黄。《红楼梦》中曾多次出现“鹅黄”字样。除此处外,还有第29回“只见凤姐儿笑道:‘张爷爷,我们丫头的寄名符儿你也不换去。前儿亏你还有那么大脸,打发人和我要鹅黄缎子去!要不给你,又恐怕你那老脸上过不去。’”第34回:“袭人笑道:‘好金贵东西!这么个小瓶子,能有多少?’王夫人道:‘那是进上的,你没看见鹅黄笺子?你好生替他收着,别糟蹋了。’”
张道人向王熙凤要鹅黄段子,而王夫人说带着鹅黄笺子的东西是“进上”的,可见这颜色的珍贵程度。而事实上却远不是珍贵这么简单。据雍正《大清会典》记载:顺治九年(1652年)四月癸丑定制,“禁和硕亲王以下及官民人等……衣物、辫襚(系辫稍之线)、镶边,擅用鹅黄、柳黄色。”《清史稿·舆服志》记载:杏黄与秋香是皇太子服色,鹅黄是皇帝专用的颜色。“和硕亲王以下”,不可以在未获得皇帝特赐或特许的情况下,擅自使用鹅黄色。在溥仪《我的前半生》中也有类似的记录。所以,无论历史上的曹寅家怎样受康熙待见,都不可能有那个胆量用鹅黄色做衣服。鹅黄色就是皇帝专用的颜色(注意:是“皇帝”,而不是“皇家”)。
正因为《红楼梦》是悼明讥清的,所以鹅黄色也顺带着成了嘲弄的对象。如果说黛玉说湘云是“小骚鞑子”还不够明显,那么脂砚斋的评语里就是赤裸裸地对满清皇室进行讥讽了。第3回甲戌眉批中讲了一个笑话:一庄农人进京回家,众人问曰:“你进京去可见些个世面否?”庄人曰:“连皇帝老爷都见了。”众罕然问曰:“皇帝如何景况?” 庄人曰:“皇帝左手拿一金元宝,右手拿一银元宝,马上稍着一口袋人参,行动人参不离口。一时要屙屎了,连擦屁股都用的是鹅黄缎子,所以京中掏茅厕的人都富贵无比。”
左手金右手银,活脱脱一副土财主的模样,“人参”和“貂鼠”两物更是直指发迹于东北的满清,而皇帝专用的“鹅黄缎子”居然用来擦屁股,说作者是“蹧跶旗人”一点儿都不冤枉他。
再看一个特别的情节,《红楼梦》第9回“大闹学堂”一段故事。由于金荣欺负秦钟,甚至牵连了宝玉,宝玉的小厮茗烟火了,“便一头进来找金荣……只说:姓金的,你是什么东西!”去找金荣算账,结果惹得金荣“气黄了脸……便夺手要去抓打宝玉秦钟。”
金荣是什么人?欺负秦钟也就罢了,居然敢对宝玉动手?实际他不过是“东胡同里璜大奶奶的侄儿”,连宁荣二府的亲戚都不是,他“那姑妈只会打旋磨子,给我们琏二奶奶跪着借当头”的,他怎么就这么豪横?有这么大胆子呢?
实际金荣就是在影射满清。“东胡同”暗指东胡,自商至汉,都是指位于东北的胡人。贾璜的“璜”字,《说文》释为“半璧也”,是半个玉璧的形状。而玉璜,《周礼》载:“以元璜礼北方”,是专门用来礼祭北方的。五行北方为水,又是暗指满清。当然,璜毕竟是玉,贾家之玉毕竟还是代表了汉文化,所以贾璜,不过代表了汉人中的勾结满清的无耻内奸而已。
而金荣,脂批为“妙名,盖云有金自荣,廉耻何益哉?”已经明示了他名字的含义。但其实还有另一层含义,即金(满清原名后金)已荣兴。而与他打架的宝玉的小厮茗烟,两个字一木一火(参见前文《红楼梦中听花木意象》),谐音“明烟”,暗指大明王朝很快就要烟消云散了。
这段故事里,“蹧跶旗人”最明显的则是茗烟骂的一句话:“姓金的,你是什么东西!”如果我们知道“爱新觉罗”在满语里是“金”的意思,就明白这句话骂得有多大胆,又有多痛快了!
在脂批《红楼梦》63回中,还有一段被高鄂彻底删除的情节,引在下面:
因又见芳官梳了头,挽起攥来,带了些花翠,忙命他改妆,又命将周围的短发剃了去,露出碧青头皮来,当中分大顶,又说:“冬天作大貂鼠卧免儿带,脚上穿虎头盘云五彩小战靴,或散着裤腿,只用净袜厚底镶鞋。”又说:“芳官之名不好,竟改了男名才别致。”因又改作“雄奴”。芳官十分称心,又说:“既如此,你出门也带我出去。有人问,只说我和茗烟一样的小厮就是了。”宝玉笑道:“到底人看得出来。”芳官笑道:“我说你是无才的。咱家现有几家土番,你就说我是个小土番儿。况且人人说我打联垂好看,你想这话可妙?”宝玉听了,喜出意外,忙笑道:“这却很好。我亦常见官员人等多有跟从外国献俘之种,图其不畏风霜,鞍马便捷。即这等,再起个番名,叫作‘耶律雄奴’。‘雄奴’二音,又与匈奴相通,都是犬戎名姓。况且这两种人自尧舜时便为中华之患,晋唐诸朝,深受其害。幸得咱们有福,生在当今之世,大舜之正裔,圣虞之功德,仁孝赫赫格天,同天地日月亿兆不朽,所以凡历朝中跳梁猖獗之小丑,到了如今竟不用一干一戈,皆天使其拱手挽头缘远来降。我们正该作践他们,为君父生色。”芳官笑道:“既这样着,你该去操习弓马,学些武艺,挺身出去拿几个反叛来,岂不进忠效力了。何必借我们,你鼓唇摇舌的,自己开心作戏,却说是称功颂德呢。”宝玉笑道:“所以你不明白。如今四海宾服,八方宁静,千载百载不用武备。咱们虽一戏一笑,也该称颂,方不负坐享升平了。”芳官听了有理,二人自为妥贴甚宜。宝玉便叫他“耶律雄奴”。
注意其中芳官的头型:“将周围的短发剃了去,露出碧青头皮来,当中分大顶”,完全不是汉人模样,汉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是轻易不能剃发的。而满清理男人要剃去周围头发,只留一条小辫子(不是电视剧里的半拉瓢,而是只有一小块),俗称“金钱鼠尾”。宝玉又给芳官改名“耶律雄奴”,加上他的一大段议论,其中“犬戎”是直接导致西周覆灭的戎族,“匈奴”是为害中华王朝千年的胡族,“耶律”是契丹族的国姓,宝玉说他们是“ 跳梁猖獗之小丑”,分明是拐着弯骂满清异族。而他自诩“ 当今之世,大舜之正裔,圣虞之功德”更是以中华正统自居,根本不可能是曹家那样的满清包衣奴会用的口吻。要知道,满清从来不会把炎黄尧舜当成自己的祖先,恰恰相反,他们的祖先正是“东胡”四个部族之一的“ 肃慎氏”。《 大戴礼记·少闲》载:虞舜禹成汤文王“民明教,通于四海,海外 肃慎,北发渠搜,氐、羌 来服”。 正应了宝玉说的“皆天使其拱手挽头缘远来降”。所以宝玉给芳官剪头起名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 作践他们,为君父生色”。
最后再说一个有意思的话题:小说中焦大骂的“扒灰的扒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前者“扒灰的”已经明确了,说的是贾珍和儿媳妇秦可卿私通,可是“养小叔子的”究竟指的是谁呢?众多专家及红学爱好者钩玄索隐,寻章摘句,各执一词,这且不论。不过在贾府里找虽然不大容易,在但明末清初的历史上,倒是真有一位闻名天下的“养小叔子的”主儿,没错,就是赫赫有名的跟了小叔子多尔衮的孝庄。其人其事,与《红楼梦》中住在“东胡同”璜大奶奶的那个娘家嫂子——就是金荣他妈略近似之。她原本姓胡(蒙古族),嫁给金家(爱新觉罗),生了个没教养的野小子金荣(“有金自荣”),大闹学堂(侵略汉地),欺负秦钟(秦者,秦汉之族),甚至要打宝玉(口中衔玉,“国”字也),气焰嚣张,出手狠毒……真是可恨之极!作者用“养小叔子”变着法儿地骂了顺治他妈、康熙他奶,也真是把“蹧跶旗人”的把戏玩儿到极致了。
玉璜 鹅黄缎子 金钱鼠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