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除夕夜

心在天山 · 发表于 2023-5-3 17:15

本帖最后由心在天山于 2023-5-3 21:52 编辑

　除夕夜

　　文：心在天山

这个腊月好冷，天寒冻死狗，大雪皑皑，天地间一片寡白。王村长的心情没有往年好，脸色凝重，不时唏嘘一声。

　　除夕夜逼面而来，这团圆饭总得吃，新年总得过，由不得你心情好不好。

　　吃过早饭，王村长开始忙碌，准备上午打扫好卫生下午贴上春联再挂上灯笼，单候除夕夜吃团圆饭。

　　有人跑进家门告急，村中那棵古柏被雪压倒了，阻碍了村民出行，得马上把古柏处理掉。王村长说，古柏倒了，锯断搬走不就得了，还跑到我这里告急，真是的。那人说，大家想搬弄，就是不敢动手。

　　死脑筋，迷信！王村长骂一句，就拿了锯子、斧头出了门。

　　山里人旧意识浓重，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脑中多少残留一些信神信鬼的冥冥之念。古柏千百年来生长在村子中央的古庙边，平日里哪家孩子遭受惊吓哭夜，其父母虔诚地在古柏杆上贴一道符，乞求树神保佑，帮着“收吓”，让孩子睡个安稳觉；抑或谁家的男女身患疑难病症，其家人伫立在古柏跟前，敬酒敬茶，双手合掌，嘴中念念有词，叩请树神驱邪纳吉，早日消除病魔，一生无病无灾；假如哪家孩儿八字凶，大人筹备猪头四足香纸蜡烛，在树神面前焚香祷告，认古柏作“大树亲爹”，树神帮着孩儿渡过四灾避过八难，求得长命宝贵，易养成人。多少年来村里流传着好多禁忌，古庙边的古树触动不得几乎是一村人的共识，触动了古柏会招灾惹祸断子绝孙村里人也是深信不疑。现在古柏倒了，变成一条拦路的巨蟒，谁都着急，可谁也不敢移动古柏。

　　三四个人才能合抱得拢的古柏横断了通道，要处理古柏，王村长一个人显然奈何不得。于是就吊上一嗓子：大家莫看把戏啰，来帮帮忙哟！有三三两两的村民开始东张西望，却是操着手远远地驻足不前，皆成缩头乌龟作壁上观。娘卖乖，古柏不搬走，这路怎么走？我请人将古柏锯断成截搬运走，工钱村上付！王村长有这个权力，也有这个霸气，他气呼呼地走了。

　　须臾，王村长重新出现在古庙旁，身后跟了一帮六七十岁的男人。刚才王村长到对河的乡敬老院搬调人马，由于大雪封山，敬老院买不到烧柴木炭，正愁没办法解决取暖的问题。听说古柏拦腰倒了，正好劈砍作烧柴取暖，自然那些寡男鳏夫愿意跟着王村长来搬弄古柏。反正是一些无嗣无后的男女，单船独桨，人一个屌一条，也不怕连累别人，当然也不在乎什么断子绝孙。

　　一帮老人锯的锯的，砍的砍，嗨嗬嗨嗬声响过不停。半天工夫，古柏被王村长等人肢解了。王村长又叫了部拖拉机来装载古柏，他亲自押车，拖拉机啪啪啪炸着响屁，朝乡敬老院开去。

道路疏通，村人通行如故。村里人说，还是王村长肯管事，毕竟是一村之长，做起事就是果断利索。

　　院长一把抓住王村长的手，一叠声地说，雪中送炭！雪中送炭呀！

　　王村长说，这古柏就送给敬老院老人烤火得了，大家可以过一个暖和年了，别说什么感谢，也就是做个顺手人情而已。说毕呵了呵气，立马氤氲起一团紫色的热雾，他扯脚就要回家。院长死劲拉住王村长的手不放，皱了皱眉头说，挨冷受冻大半天，说什么也要喝杯酒再走。又说，不过今晚是个特殊日子，你是有儿有女的人，比不得这里的孤家寡人，老人们形影相吊，平日与过年没有什么区别。除夕夜家家吃团圆饭，留你在这里吃饭也有点不是时候呀。

　　王村长打个激灵，迟疑一阵，说，有儿有女怎样？没儿没女又怎样？没什么区别！你想复杂了。好吧，你实心实意挽留我，客听主人便，我好酒贪杯了，领情了，喝两杯！王村长坐下来与那些老翁老媪喝起酒来。大小是个官，见王村长肯陪他们这些人喝上一杯，这些老翁老媪心里多少有点激动，于是便轮番向王村长敬酒。这王村长不但酒量大，而且逢酒不辞肯喝酒，一个个咧开没牙的豁嘴笑了。就在大家嘻嘻嘻哈哈哈笑过不停的时候，王村长频频上厕，只不过他身后总是续着一条“尾巴”。这样做一是怕王村长喝晕了脑壳摔倒，二是担心王村长临阵脱逃跑掉，因此“尾巴”总是死死地把住厕所门不放手。

　　老婆赶到敬老院，王村长已醉成一棵歪脖子树，正在阴一句阳一句地说着胡话。老婆满嘴牢骚，连扶带拽把王村长弄回家里。

　　王村长歪在床上，前语不搭后语地说着碎话：我真高兴，我在敬老院看到儿子了，我和……和儿子吃……吃了团圆饭，还和儿子对……对饮了几……几杯……

　　老婆走上前，一把揪住王村长的衣领，你看见儿子了？你说，儿子在哪里？你别用刀子来捅我！你再这样，我可要死在你面前了！你……老婆一巴掌拍在王村长脸上。王村长没有知觉，瞎瞎的醉着，老婆打过一巴掌后只是如同肥猪一般嗯了一声。

　　除夕夜家家都吃团圆饭，你倒好，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一个人跑到敬老院喝酒去了。王村长虽然醉了，啥都听不见，但老婆仍是不停地数落抱怨王村长。她不在乎王村长听不听到，只是借此机会发泄心中的苦闷和凄苦。责怪归责怪，老婆还是心疼王村长，给王村长灌盐水，往脸额上搽清凉油醒酒，然后将一条用冷水打湿的毛巾蒙在王村长的额头上。

　　至下半夜，王村长清醒过来。

　　王村长长长叹了口气，冲着老婆说，你别嘟哝了好么？我回家吃团圆饭又怎样，还不是土地庙里的土地公和土地婆——一对孤寡！四目相对，心圆人不圆，唉，我心痛呀！王村长用手擂擂胸口，咕噜咕噜灌了一碗凉水。

　　老婆背过身子抹眼泪……

　　突然，王村长好像想起了什么，说，我梦见他了，我要给他打个电话。他摸出手机，拨了几回号码，打出去都是空号。

　　你给谁打电话，是不是还醉在云里雾里不清醒？是给儿子打吧？儿子都死去快一年了，难道你还不清楚儿子去了哪里？老婆终于忍耐不住唔唔唔地哭出了声。

　　喝酒时王村长频频上厕，拱进厕所里悄悄地用指头抠喉咙，于是喝进胃里的一部分酒哗地呕吐出来。他是一半真醉一半假醉，因此捱到下半夜就基本上清醒了过来。

　　我知道儿子不在了，但今晚是除夕夜，是团圆夜，我该给儿子打个电话呀！也不知他在那边过年热不热闹，是不是有肉吃有酒喝……王村长用手捧住脸，泪水从指缝中渗出来，手机从手中跌掉下来，发出“嘣”地一声闷响。

　　去年的除夕夜，隔河的敬老院遭遇火灾，本来应该是王村长组织人去救火，但其时王村长正害病卧在床上动弹不得，急得哇哇哇地喊叫。从深圳打工回家过年的儿子说，爹，你走路都走不稳，别动！歇着吧，安心养病！我身强力壮，代替你组织村民去救火，说毕儿子带领一帮男人往对河急急火火跑去。

　　大火救息了，所幸的是敬老院的老人没造成人员伤亡，可是儿子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小平_gMTT8 · 发表于 2023-5-3 18:00

心在天山文友，以王村长关心“敬老院”的孤寡老人，儿子又为“敬老院”救火失去生命的素材，引出了不寻常的《除夕夜》沉重话题。感觉是有一定的创作意图的。

期待文友们的交流意见。

心在天山 · 发表于 2023-5-3 18:39

谢谢关注鼓励，尽量把小说写好，与交友分享。问候版主

邱天 · 发表于 2023-5-4 06:56

古柏树，村民视为“神树”，一般人不敢随意作为，而树让大雪压断，是“天意”，村长敢作为了，一是树倒影响通行，二是敬老院缺柴取暖，于是乎一干人下手了。原本故事顺理成章，然，村长喝醉，“看见”儿子了，去年儿子为敬老院救火身亡，两代人心系“敬老”，故事增加了“厚度”，于是有“孝悌”主题。可以层层加码，小说好读！

小平_gMTT8 · 发表于 2023-5-5 07:25

   读心在天山老师的《除夕夜》有两个值得突出的亮点，一是村长不顾忌讳把倒在路上的神树伐木为柴，供敬老院老人们取暖；另一个就是儿子除夕夜为救火牺牲。

   建议再斟酌一下，看是不是把“儿子除夕夜救火牺牲”情节重点渲染一下，这样处理会使素材更鲜亮，主题更明确。

   个人看法，谨供参考。

小平_gMTT8 · 发表于 2023-5-5 07:50

   咱们写作有一句行话，“ 小说写作的难点在于结构的搭建，小说的价值在于思想的反映。”  已收集在咱们的《征集小说知识里》，可供参考。

   我的第二个建议是：看是否能在开头先写“儿子除夕夜为敬老院救火牺牲”，以提启阅读重点，调整整篇气氛。

   此建议，谨供商酌。

邱天 · 发表于 2023-5-5 07:54

小平_gMTT8 发表于 2023-5-5 07:25
读心在天山老师的《除夕夜》有两个值得突出的亮点，一是村长不顾忌讳把倒在路上的神树伐木为柴，供 ...

这个建议很好，值得考虑。

这样一来，需重新写作，工作量大，但值得！

荷花淀派 · 发表于 2023-5-5 08:09

作品选题很好，除夕夜和敬老院之间构建起的故事很有看点，作者把这个主线刻画真实到位。带给读者一定的启迪，反映出社会现实问题。

小平_gMTT8 · 发表于 2023-5-5 08:13

   咱们重读一下开头，    “这个腊月好冷，天寒冻死狗，大雪皑皑，天地间一片寡白。王村长的心情没有往年好，脸色凝重，不时唏嘘一声。”

   再回顾一下结尾，
   “大火救息了，所幸的是敬老院的老人没造成人员伤亡，可是儿子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在小小说里，结构的搭建，开头结尾非常重要。

      这个“结尾”不错，好在它提及思念，引发想像。但通观全局，开头是村长心情压抑，结尾是心情沉重。全篇气氛给读者的感觉是“压抑、沉重”成了主流，有掩盖村长形象之嫌。

      以上建议只能是个人看法，谨供以后写作参考而已。

心在天山 · 发表于 2023-5-5 11:28

邱天发表于 2023-5-4 06:56
古柏树，村民视为“神树”，一般人不敢随意作为，而树让大雪压断，是“天意”，村长敢作为了，一是树倒影响 ...

邱老师您对拙作理解得很透彻，谢谢指导。

心在天山 · 发表于 2023-5-5 11:34

小平_gMTT8 发表于 2023-5-5 08:13
咱们重读一下开头， “这个腊月好冷，天寒冻死狗，大雪皑皑，天地间一片寡白。王村长的心情 ...

这篇小说本来就是个凄美的故事，有情有爱有恨有怨是人的本性，我想，就算是“王村长”想得开，也很难掩饰心中的悲哀。当然，“王村长”也可以笑着面对一切，但从人的本性来考虑，没办法让他的心情阳光起来。感谢版主看得这么仔细，提了这么多中肯的意见。也希望文友相互评说，共同提高。

小平_gMTT8 · 发表于 2023-5-5 12:27

注意一点，写作描述是心情，突出的是精神。两者不要对立，相得益彰为好。

心在天山 · 发表于 2023-5-5 12:52

小平_gMTT8 发表于 2023-5-5 12:27
注意一点，写作描述是心情，突出的是精神。两者不要对立，相得益彰为好。

你这样理解，也有一定的道理。我会酝酿考虑，力求将作品写得更好。

小平_gMTT8 · 发表于 2023-5-9 18:45

心在天山老师的《除夕夜》，用老村长在《除夕夜》为救火失去儿子的悲壮情节，写出了农村基层干部工作的不易，彰显了老村长不顾“忌讳”，一心为公、默默付出的精神和纯朴善良的品质。特加精鼓励。

冰峰雪鹰 · 发表于 2023-5-10 14:13

儿子继往开来的情节薄弱了

		自动登录	找回密码
密码			注册

[原创] 小小说：除夕夜

评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