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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挨着村庄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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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19 08:55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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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露渊



       那天我被城市的人情世故弄伤了心,踏着夕阳赶往村庄。忽略了一路的风景我只想奔向我的村庄,那个只要我付出努力就会给我报酬的村庄,它从来不鄙视一个没有文化,没有技术,出卖劳动力的人。

       远处的村庄就像一一幅水墨画,有鸟飞过,有炊烟袅袅,有阿猫阿狗貌似谈笑风生。有鸟飞过,一只,两只,四五只。那些归巢的鸟,逐着自己的羽毛,美滋滋地看着巢穴里的老婆,似乎是村庄里平凡夫妻生活的写照。

         那些粮食使足了劲地生长来报答我们的汗水,哦,不再是我们,粮食报答的只是留在村庄的人,而我是那个人们口中忘恩负义的人。说成是背信弃义也不过分,我曾经叩谢过村庄,叩谢过土地,我还发过誓不离开村庄,不离开土地的,可是我最终还是逃离了这安逸的生活。

         我的心里有团火,是村庄,粮食,鸡鸭鹅,牛羊都压抑不住的火。这团火叫做平庸,我甘于平庸,甘于现状,可是我不能让孩子们也和我一样地平庸,我希望他们走出村庄,走出土地,不再像我一样靠着流汗刨土吃饭,我希望他们能够改写我的平庸。

        村庄的天空是瓦蓝的,云朵是洁白的。我有着和云朵一样的名字,却没有云朵一样的灵魂,走出村庄的那一刻我的灵魂就不配拥有云朵一样的名字,即便是有也只是阴雨天的云,厚重而浑浊。风一吹,云朵散开,一路向西。

        在村庄我喜欢挨着粮食坐坐,喜欢与粮食说说,身在异乡的苦楚,那些被人鄙视的眼神,那些处处被人排斥的心酸,那些求职而不得的无奈和没有文化,没有技术的酸涩,我都会对我的村庄,我的粮食诉说。即便那些粮食和村庄已经成为过去,它不再属于我。

         我想念它们无时无刻,想念初春的风一吹,绿色铺满了大地,想念薅草的时候那些粮食触摸着我的脸,想念它大着肚子的样子,那是我所有的期望,粮食从来不会辜负我的期望,我贪婪地看着它们成长,不等成熟,不管它们的疼痛,等到麦穗灌了浆,在地头坎下杨树枝,捡两块鹅卵石,把树枝交叉架在鹅卵石上,不顾麦穗的疼痛,将它揪下来架在杨树枝上,点火烤着吃青麦粒。

          烤青麦粒父亲最拿手,要把握好火候,这样不至于烤焦,也不至于撵不掉皮儿。父亲烤过穗拿起来,举过眼睛照着太阳光看火候,父亲用舌头舔舔嘴唇笑了,“中,这就好了。”父亲两只手在膝盖上擦几下,粗布裤子擦过手看不出痕迹。父亲把烤过的麦穗放手心里搓几下,鼓着腮帮子一吹,那些麦皮儿就像是长着翅膀飞了。

        父亲笑笑,一只打手握着我的后脑勺,把另一只手里的麦粒儿,一股脑倒进我嘴里。父亲满足地笑了,我也笑,咯咯咯地笑。那些麦秆儿摇头晃脑地摇晃着,我分不清它们是在哭还是在笑,忽地起身去看,被掐掉麦穗的秆儿都在流眼泪。

       “爹,麦穗儿哭了。”我皱着眉头,有疑惑更有埋怨。

        “没有哭,它们在笑呢,马上就能报答我们的汗水了,它们高兴着呢怎么会哭?”父亲说着把一手心的青麦粒儿倒在嘴里。

         “快过来,傻丫头粮食哪有眼泪呢?快过来爹给你搓好了。”那时候,父亲身体好,牙齿好,精神更好。我终究是个俗人丫头,麦粒儿流眼泪了又怎样?终究逃不过我贪吃的肠胃。

        麦粒儿逃不过,苞米棒子也逃不过,那些半干了胡须的苞米棒子,更是烤着吃的美食。

        青皮苞米棒子能吃的时候,粮食地里基本上没有活可干了。父亲这时候做得最多的活就是伺候他的羊,羊是父亲的希望,就像是精神支柱一样。

         父亲牵着羊,到田间地头去放羊,让它到草多的地方挑选自己喜欢的吃。父亲放羊不闲着,我变成了羊倌。父亲给猪,鸡鸭鹅也割些草回去。父亲割累了就掰几个苞米棒子,在水渠边挖个坑,支起两根白杨树枝子,十字交叉的那种。

          父亲点一锅烟,引着火苗呼呼往上蹿,苞米棒子疼的嚓嚓嚓地叫。我胆小躲一边,一会儿那股子香味直冲味蕾。

         父亲拿起一个看看火候,鼓着腮帮子吹着热气,掰开青皮,苞米粒米白色,冒着热气,吐着乳白色的汁,凝结成糖块一样的白点。父亲闭上眼睛用鼻子深深地闻着香气,笑眯眯地剥了皮递给我,“给云朵,趁热吃香着呢。”父亲憨笑着,“我这傻闺女啥时候才能长大?啥时候才能知道自个吃饭呢?”父亲的笑容渐失,深深地叹口气,不等我说话,“吃吧,苞米粒儿不疼。”说着拉过我抱在怀里,看着我吃,给我讲大道理。

         父亲说,“庄稼地里的粮食是有生命的,但它的使命就是填饱人们的肚子。我们流着汗水伺候它们,就是为了填饱肚子,只有让我们填饱肚子了粮食才能高兴,庄稼地才能感觉对得起我们。”

         “那我们的使命是什么?”我歪着头问父亲。

         “我们的使命是种粮食。”父亲说。

          “那我的使命是什么?我又不会种粮食。”我又问。

          “我们家云朵长大了就会种粮食了。”父亲说。

         “可他们说我是丁香,什么是丁香?丁香是人吗?我会不会变成一株草呢?”我没完没了。

        每当这个时候父亲会说,“我们家云朵是天上的云朵,怎么会是丁香呢?你要听爹的话好好吃饭,长得和爹一样高大,就没有人说你是丁香了。好了,云朵不许再问了,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父亲用烤熟的苞米棒子,捂住我的嘴巴子。

        如今父亲已经去了天国,十多年里不管我在哪里父亲的身影如影随形。

       我是个不轻易向人倾诉的人,每次有过不去的劫都会回到老家,在粮食地里坐坐,和它们说说话,把心里的苦水倒出来,有憋不住的眼泪在它们面前咬着嘴巴流出来。在养育过我的土地上用树枝子写写画画,一阵悲伤过后,尘埃往事风轻云淡。

         尘世里谁都不容易,谁都有无法言说的痛处,谁也替谁承担不了那些命运赐予的痛,庄稼地能承担,粮食能承担,老家的天和地都能承担。

        老房子如今空着,墙上的裂痕就像父亲当年的皱纹,如今它失去了烟火气息。东墙上那些耙子,犁铧,锄头,双头的,单头的,桃叶的,还有滚筒,身上都落满了尘土,还有吊吊灰也来凑热闹。我看见它们鄙视和哀怨的眼神,是我抛弃了它们,但绝对只是形式上的抛弃,其实它们的身影一直与我如影随形。

         村庄是忠诚的,人走了一波又一波,房子一直等在那里。我来它欢迎,不来它等着我,它杵在那里证明着我是村庄的人,它在我永远是有家的人。如今它空了,那些老鼠,阿猫阿狗都来与它做伴,空房子其实并不寂寞。

        夕阳收尽了它的余晖,老房子暗下来,我像个贼一样地走出老房子,这时候村庄被烟气缭绕,烟气里有柴火特有的香气,那些香气带着我延伸到柴火烙得馍,手擀面,蒸馍,很大的面板,在城市里是没有这些东西的。城市的天都是灰的,整天被高楼大厦挡住了太阳的光。

         西大坡有块地,我利用它养活过我们一家人,那是我们家唯一的一块熟土地,就是种啥都疯长的那种地。

          我在西大坡种小麦,苞米,黄豆,蚕豆,胡麻,还种麻子,那年还在苞米地里种了油葵,籽粒不大,但颗粒饱满,还很出油。炸了油给父母送了,也给二婶,大伯家送了。那时候村里人都实诚,没有花花肠子,尔虞我诈。就是烙了韭菜盒子,左邻右舍的也都有口福。不像城里人,别说一个单元住着,就算是门对门住着也不知道邻居家是何方神圣,见了面看心情,心情好点头笑笑,心情不好斜视你一眼,皱着眉头,嫌你碍眼。

         我的西大坡早就被整改了,和二狗家的,东生家的整成一片,西大坡不再属于我。

          我的大棚,我对大棚有着深厚的感情。它曾给过我无限荣誉,也给过我高于公务员的工资,我在老家流汗十五年,与大棚不离不弃。十五年的奔波,大棚与我两不辜负,可是大棚丰厚的报酬,点燃了我跳出农门的野心,也给了我实现野心的实力,我的今天是踩在大棚的肩头走过来的。昔日的大棚五彩缤纷,没有季节之分,那些翠绿,鹅黄,红的,紫的,热闹非凡,成就了现在的我。

          在家乡,我流汗最多的地方是大棚,流泪最多的也是大棚,大棚是最懂我的生灵,也许一开始它就知道我的野心勃勃。

         面对大鹏我是愧疚的,我终究是个背信弃义的人,终究带着我的野心遗弃了那个给过我荣誉,又给了我底气的它,心安理得地拍着幼稚的翅膀飞向城市。

        我手扶大棚,向它哭诉,哭诉我的不忠,哭诉我在城市奔波的艰辛,哭诉我内心的慌乱,哭诉为人子女,为人父母的苦楚,哭诉内心的平庸与野心之间的差距。

         天色漆黑,如今我在村庄没有了留下来的资本。我像一只流浪猫,一步,两步地往回走,猫有它自己的经文,我也一样,在城市的笼子里,披星戴月地敲打着谁也不懂,不理解,更不会支持的专属于我的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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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19 16:53 | 只看该作者
家乡,是心灵的归宿,在外流浪的游子,受了委屈就会想起故乡的包容,故乡的亲切。人行走在世上,总是磕磕绊绊的,总是失败大于成功。可是,还是得要往前走,自己没了希望,就把希望寄托在在一代人身上。有了希望,人才会有走下去的勇气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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