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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 亲征:马上天子伏西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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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8-23 17:08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从胙城返回了京城,赵桓没有闹多大动静,他只是把几个主要臣子叫了过来。
首相李纲、兵部尚书张叔夜、平章军国重事吴敏、同时还有提督皇城司高俅。除了他们之外,就是吕颐浩、李孝忠、李若水了。
“原本朕是打算和西夏讲和,哪怕付出点代价也好,只要他们愿意跟咱们一起抗金,哪怕只是假意抗金,也可以接受。奈何西夏居然主动兴兵,进犯泾原路,该如何应付,需要大家一起商议一下。”
沉默片刻,张叔夜躬身抱拳,“官家,老臣以为西夏的情势对大宋不利,能不打,还是不要打。”
“何以见得?”
张叔夜道“首先就涉及到咱们的部署了,吕学士认为入秋之后,金人必定南下,朝廷应该做好大战的准备。”
吕颐浩用力点头,“的确如此。”
张叔夜复又道“当下御营岳飞部,是无论如何也动不了的。否则黄河一线门户洞开,又要重蹈覆辙哩。”
赵桓微微颔首,表示认同,事实上岳飞的人马还在紧张整训当中,想调用也不行。
“官家,目前京东方向上,虽然没有金人威胁,但是遍地盗匪,十分猖獗,有的贼人甚至拥兵上万,割据一方,非同小可。臣唯恐他们会勾结金人,出卖京东。为了震慑地方,臣打算调御营左军刘锜部,前往山东平叛。”
赵桓毫不犹豫点头,别的不知道,伪齐他还是知道的,虽说刘豫已经死了,但这路货色永远不缺,金人随时可以从狗圈里牵出一条。
京东方向早就因为梁山起义,弄得一地鸡毛,直到现在也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金人趁虚而入是完全有可能的。
张叔夜调刘锜入京东,赵桓十分赞同,刘锜的能力,对付土贼是半点问起没有,而且他约束部下严格,秋毫无犯,不至于激起更大的乱子,哪怕是韩世忠,赵桓都有点担心。
“官家,除了京东方向,韩世忠的御营中军已经分批调回开封修整,同时还要增加两万兵卒,争取在三个月之内,训练完成。”
没错,讨论这么久了,扩军的整体计划还没确定,但是扩军的脚步已经开始了。
韩世忠作为赵桓麾下第一悍将,自然首当其冲,政事堂的算盘很明白,他们要把韩世忠的兵马当成绝对主力,说得再直白一点,就算别人都输了,金兵再度围困开封,有韩世忠坐镇,大宋也不至于亡国,这是最后的希望。
岳飞、刘锜、韩世忠,三大悍将,三支最强的兵马,全都动不了。
就连王渊的御营后军也不行,因为他们被放在了太原。整顿城防,同时向洛阳等地移民,忙得不可开交。
唯二能动的部队就是御营右军姚平仲部,还有骑营刘晏部。
如此捉襟见肘的兵力,硬是出兵,打胜还好,可要是打败了,后果不堪设想。
众人纷纷沉默不语,气氛压抑到了极点,突然赵桓咧嘴笑了,“愁什么?朕又不是死脑筋,打不了就不打,想办法多给点好处,秦桧的份量不够,就派个大臣过去,晓以利害,只要西夏不跟金人沆瀣一气,朕都忍了。哪怕他们想要土地,朕也可以答应!”
“趁火打劫,本就是他们的惯用伎俩,先给他们点便宜,等朕灭了金贼,回头再跟西贼算账!”
赵桓怒气冲冲,俨然将西夏和大金相提并论。
这时候吴敏突然开口了,“官家,臣倒是有个看法,西夏虽然不弱,但是前几年出兵援辽,让娄室打得很凄惨,接连战败,其中三万精锐骑兵,全军覆没。他们没有大宋雄厚的民力,根本恢复不过来,这一次进犯大宋,固然是趁火打劫,可臣估计,他们也是战战兢兢。更何况曲端打了个小胜仗,算是遏制住了西贼的势头,让他们继续增兵,未必有这个胆量。”
两位大臣,意见相左,这时候吕颐浩开口了,“官家,臣有个判断,西贼入寇,应该是受了金人胁迫,忌惮金人实力。可从西夏本心来讲,他们宁愿跟大宋做邻居,也不愿意跟金人打交道。”
赵桓咧嘴苦笑,仰头道“大宋这么柔软,还有不愿意跟大宋比邻的吗?”
群臣汗颜,吕颐浩假做不知,忽略了赵桓的吐槽,“西夏在大宋和金国之间,摇摆不定。首鼠两端。依臣看,也不用大打出手,只要狠狠教训西夏一顿,让他们见识了大宋的实力,不但不会继续入寇,没准还会转头跟大宋讲和,一起抵御金人。”
会是这样吗?
好说好商量不愿结盟,非要打一顿才行,这算什么?
下贱!
听吕颐浩这番分析,张叔夜似乎动摇了,“若是小打,倒是未必不行。除了御营右军和骑营之外,杨惟忠的伤势恢复,他重新聚拢了三千蕃骑,另外原本秦凤路还有不少兵马,晋宁军还有徐徽言,全都算起来,也有五万之众了。”
提到了晋宁军,提到了徐徽言,一直没说话的高俅突然道“正要告诉诸公,我得到了消息,金人有意将府州等地,千里疆土,甚至整个陕西割给西夏,换取他们联合攻宋。”
高俅又哂笑道“现在整个陕西还在大宋的手里,金人不过是糊弄人罢了。不过府州等地若是到了西夏手里,也十分棘手。”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倒是把整个局势分析差不多。
最后的目光都落在了赵桓和李纲身上。
一位官家,一位首相,毕竟他们才是最终决断的人。
李纲沉吟片刻,凝重道“我以为金人贪婪,未必愿意把府州拱手让人。可这一次大战,我朝先后击杀阇母活女,即便真正的金兵,也死伤过万,损失不算小。金人很有可能以府州换取西夏的结盟,甚至在下次南下的时候,连结西夏,一起入寇!”
李纲的这几句话不算多惊人,却着实体现了一个首相的高度。
“两国相争,生死较量,分毫不能差。假如西贼趁机入寇,牵制大宋兵力,很有可能,还没开战,就处在不利地位。”
李纲说到这里,把目光落向了赵桓。
赵桓点头道“看起来是要好好打一场了。你们议论一下,谁能领兵?”
听到这话,大家伙都怔住了,大宋的将才不是没有,可前面已经说了,韩刘岳,全都不能去。
而且即便可以,他们三个也不行。
岳飞就不用说了,韩世忠也是在西军打了半辈子酱油,刘锜也不过是刘仲武的儿子而已。
现在西北的情况有多复杂?
种家军的残部,地方武装,蕃骑,甚至还有折家军的余部。
如果再把御营调过去,别说联手抗敌,先来个比武夺帅,自己人就乱起来了。
因此这个统帅必须地位足够,能压服各方,还要有一定的军事才能,能统御全军,从容迎敌。
谁最合适?
大家伙互相看了看,都不约而同冒出了一个名字。
张叔夜施礼道“官家,此战非王总管不可!”
王禀!
赵桓略思索一下,王禀的资历够了,而且又在太原驻守一百天,威震天下,除了年纪稍微大一点,别的简直无可挑剔。
只不过赵桓还没有立刻答应,“李学士,你代朕去瞧瞧,问候一下,看看老将军身体如何。”
李若水接了旨意,当晚就去了王禀府邸,刚走进房间,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药味,再看王禀,只能斜倚在床上,儿子王荀在身前照料。老将军的一条腿肿起来老高,跟水桶似的,皮肤被撑得发亮,看得人触目惊心。
“点检相公,这是怎么回事?”
王禀强作欢颜,“李学士,老夫怠慢了。”
李若水坐下之后,再次询问,王荀忍痛解释,原来风湿是王禀的旧疾,在十几年前就这样。
偏偏为了驻守太原,老将军日夜巡城,受了风寒,彼时大战临头,也无暇医治,只能拖着。谁知越拖越严重,尤其是战事结束之后,人竟然垮了,双腿没法走路。
“实不相瞒,我过来是想瞧瞧,官家有意让老将军领兵对付西贼,现在看起来,怕是不行了。”李若水又道“点检相公,您看副都点检姚古姚将军如何?”
王禀满脸为难,他轻叹道“我本不该胡乱议论,可以我观之,姚古锐气尽失,心气不再,让他领兵,败多胜少。”
李若水也傻了,王禀去不了,姚古也不行。
大宋朝还剩下谁了啊?
难道就因为没有统帅,不能出征了?
大家一连议论了三天,甚至有人都说要不在文官当中选一个吧,比如刘韐,或者干脆让陕西制置使王庶负责统兵。
这个提议也很快遭到了否定,这可不是太平年月了,文官统兵,哪怕李纲出马,都难保不会有人掣肘。
怎么办吧?
赵桓扫视所有人,“今天无论如何,要选出个人来。如果你们实在是想不到,那朕说一个人,你们看如何?”
李纲忙道“官家有合适人选,自然最好不过,只是老臣斗胆请教,这个人是谁?”
赵桓轻笑,而后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除了朕这个闲人,还有更合适的吗?”
众人大惊!
“官家!”李纲急了,“这才从太原回来,官家又要亲征,着实太辛苦了,更何况现在千头万绪,这么多事情,哪一样都要官家做主,老臣以为万万不可!”
张叔夜更是急切道“官家,若是信得过老臣,让老臣去吧,毕竟老臣还平定过梁山贼寇,有些用兵经验。”
听张叔夜这么说,大家伙都忍不住了。
西夏和梁山贼人可不一样。
对付梁山贼寇,可以清剿招抚,说是用兵,更多的是内政,但是对西夏可就不一样了。
张叔夜怕是承担不下来这个重任。
赵桓笑道“朕不是临时起意,论起军略,朕虽然不行,可这一次毕竟是和西夏打交道,有朕在前面,可以随时决断,不至于文书往来,耽误时间。更何况大略事务已经定下来了,朕给你们提个目标,安顿三百万难民,屯粮二百万石,练兵十万……能做到吗!”
李纲思索了再三,只能发狠道“官家放心离去,若是老臣做不到,就把这颗脑袋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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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23 18:14 | 只看该作者
赵宋官家亲自统兵,无论如何,都是大事情,甚至已经超过了战争本身。
毕竟君王御驾亲征,向来是西夏的专利,不但天子出征,就连太后都要披挂上阵,反观大宋这边,倒是没有皇帝愿意受驴车之苦,一直是在京城安然高卧。
偏偏这一次,大宋官家统兵亲征,不得不让萧合达心惊肉跳,毛骨悚然。
放到任何一个国家,皇帝出战,都代表着举全国之力,要来一场豪赌。
赢了自然是狂赚,输了后果可就太吓人了。
不管是汉高祖的白登之围,又或者是明英宗的土木堡之变,全都是险些动摇国本的超级大事件,对一个王朝来说,是不可承受之重。
所以皇帝出征,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胜算极大,十拿九稳,皇帝跑来耀武扬威,收割胜利果实,宣扬天威,比如朱棣的亲征蒙古。
要不就是国朝兴废,在此一举,皇帝亲自出来赌国运。
可偏偏这两种情况,都不符合现在的情形。
大宋刚刚被金国痛打了一顿,西军的主要兵力,荡然无存,整个西北防线空虚得不得了。
此刻大宋和西夏交战,有必胜的把握吗?
显然没有啊!
而且别忘了,宋金之间,才是生死大敌,你们是主要矛盾好不好。
我们大白高国不过是趁火打劫,想要捞点汤喝,你赵宋皇帝,犯得着跟我们死磕吗?
就算是打赢了西夏,也改变不了你们的处境。
你们的主要敌人是凶悍的大金,知道不?
把西北的土地给我们一点,又能怎么样?
更何况,这些地盘原来就是我们西夏的,是我们的唱歌作乐之地。都是王安石变法之后,西北开边,被你们逐步蚕食的,我们不过是拿了属于自己的东西,有错吗?
萧合达怎么也想不通,赵桓为什么要跟西夏拼命。
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天大的危机,必须上奏国主,商议一个妥当办法,究竟是和大宋议和退兵,还是大战一场……如果双方决战,会不会给金人可乘之机?
一想到金人,萧合达头皮发麻。
作为辽国出身的大臣,他可是鼓动西夏国主出兵援辽,结果几次战斗下来,让金人把他们给打哭了。
那个娄室就是魔鬼,他指挥金兵横冲直撞,一次次冲击,比铁锤还凶狠,堂堂铁鹞子,也不是金人的对手。
三万精锐骑兵,所剩无几,到现在西夏都没缓过这口气。
毫无疑问,金国是有灭夏的能力的,之所以没继续打下去,不就是嫌弃西夏肉少,不值得动手吗?
毕竟放着大宋这块超级肥美的五花肉,谁会惦记别的啊!
话说回来,西夏也馋啊,而且就吃了这么一小口,怎么就引来了赵宋的官家?
疯了!
这个世界疯了!
萧合达还不理解这个世界的规矩,老大和老二相争,往往没的是老三。
赵桓最厌恶这种趁火打劫的。如果不是说了,绝不跟金人谈判,赵桓都想着约金人一起下手,一起瓜分西夏算了。
不过虽然金人不行,但契丹人却是没问题的!
耶律大石!
说实话抛开宋金两国不说,这个时代能称得起英雄二字的,也就是这位契丹雄主了。他以一己之力,保住了契丹最后的一丝尊严。
如果没有此人,史书上只剩下金人不到十年,攻灭契丹,万里之国,荡然无存的悲哀记载了。
赵桓很想联合大石,为了换取大石的结盟,他甚至愿意将河西让给西辽,甚至河套地区,也不是不能商量,总而言之,你只要跟我合作,攻打金国,一切好商量。
至于这么干,会不会养虎为患,赵桓大略是不在乎的。
毕竟他现在连生存都这么艰难,只要能活下去,什么烂招都能用得出来,反正大不了日后再跟大石翻脸呗!
先北伐金国,然后在西征西辽……只要足够年轻,就没什么不可能的。
其实由此可见,赵桓此番亲征,还真不是一时意气,也不是什么西军山头林立,需要他来压阵。
赵桓真正的打算是构筑一个良好的外部环境。
金人崛起太快了,快到流星都不足以形容。他们一口吃下了契丹,彻底改写了一百多年形成的稳定格局。
契丹旧部,草原部落,包括西夏……全都战战兢兢,惶惶不安。纵然这头猛虎不想吃他们,可只要猛虎咆哮,小动物们也会浑身战栗的。
赵桓此来,就是希望能趁机联络各部,最好能构筑一个松散的联盟,只要一致对付金国就好。
即便成不了联盟,最起码的商业往来,赵桓还是希望恢复的。
毕竟江南囤积的商品太多了,国库也太紧张,与其放着发霉,还不如拿出来卖钱。
至少至少,能换来一些良驹,那也是好的。
提到了良驹,赵桓下意识注意到了胯下的铁象。
这匹马是真的神骏,驮着赵桓走了好些天,别的马气喘吁吁,汗流浃背,这货居然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
绝对的身强体壮,无可挑剔。
要说铁象还有什么缺点,就是这货太能吃,基本上是寻常马匹三倍的饭量,不光饭量大,还专门料,结果就是这马在行走的时候,总是不停放屁,还是很臭很臭的那样。
在出来的第十天,赵桓终于受够了。
“李孝忠,你会养马不?”
李孝忠连忙躬身,“好教官家得知,臣长在陕州,家里的牛马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如何不会?”
赵桓颔首,“那你懂繁衍牲口不?”
李孝忠点头,“当然也懂。”
“那就好!”赵桓突然笑眯眯道:“朕把这匹铁象交给你,一年之内,能繁衍多少小马?”
李孝忠下意识咽了口吐沫,“那,那要看铁象多能干了……”
“行了。”赵桓笑嘻嘻道:“你先准备一百匹上好的母马预备着,多多益善!”
李孝忠咧着嘴,人都傻了。
还是官家你狠啊!
这匹马可是曲端的心头肉,宝贝疙瘩儿,要是知道被官家如此糟蹋……反正他又不敢跟皇帝怎么样。
李孝忠欣然接受了这个任务,牵走了高昂着头,神气活现的铁象。
而铁象的原主曲端,还在抱着脑袋,十分发愁,他把手下的爱将吴阶叫了过来。
“你说我是不是打错算盘了?”
吴阶是典型的西北汉子,五官棱角分明,如果放在兵马俑的旁边,不能说大体相似,也只能感叹一模一样。
沉稳的吴阶躬身,“统制的意思,属下不明白?”
曲端见吴阶装糊涂,他越发来气了,“你有什么不清楚的?我做事也没瞒着你?铁象我有多喜欢,你不清楚?那就是我的命!”
吴阶苦笑,“那,那都统怎么把自己的命交出去了?”
“你!”
曲端气得翻白眼,“你当我愿意啊!我不是觉得这是个机会吗?”这家伙叹了口气,“你说说,泼皮韩五原来算个什么东西?别说跟我比,就连官职还不如你高呢!现在可好,一路高升,还挂了枢密使的衔,要人尊一声韩相公,他也配!”
“还有刘锜,他走了高俅的门路,结果现在也成了炙手可热的红人,还,还有那个岳飞!几个月前,就是个偏校!连个正经官职都没有,就这也么一帮人,现在都爬到了我的头上,你说我能咽下这口气吗?”
吴阶依旧绷着脸,沉声道:“都统,前些时候,我是建议你向小种相公请令,跟着他去勤王的。”
人家高升,是因为勤王有功,天子赏识,金戈变乱之时,快速升官,没什么了不起的,当年王安石还几个月升了七级,当了宰相呢!
风口到了,天上自然会多几只猪,用不着大惊小怪。
谁知道吴阶的话竟惹恼了曲端。
“让我跟小种相公勤王?我告诉你,小种相公死了,种家军完蛋了!我要是去了,指不定是生是死呢!”
曲端气得呼哧呼哧喘息,他干脆站起来,背着手,烦躁地走来走去。
“你说说,韩刘岳这些人,不就是靠着一点战功,加上天子赏识,就爬上了高位吗?官家亲近武人,爱惜将才,这也是显而易见的。俺曲端能文能武,才智卓绝。就在不久前,官家还拿下了范致虚,这就说明官家不愿意让文官干涉军务。”
“事情都这么明显了,我又立下了大功,还进献了宝马,官家高兴之下,就该把西北都交给我,让我节制诸军,抵御西夏。只要有我曲家军在,官家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吴阶低着头,盯着地板,一语不发。
曲端的心思,他是一清二楚。
这货打什么算盘呢?
他是瞧着种家军完蛋了,折家也消失了,就连姚家都受了重创,西北空虚,他想趁机往上爬,弄个曲家军出来,好安心当自己的土皇帝。
说实话作为西军摸爬滚打二十来年的老人,吴阶也未尝没有打造吴家军的心思,只不过吴阶可比曲端深沉多了,而且吴阶也看得出来,当今官家可不是好糊弄的。
光是从官家亲征,就已经让吴阶刮目相看了。
“都统,俗话说好事多磨,您立了大功,又献了宝马,纵然没有达到目的,可也算是简在帝心,官家知道了你。只要再立些功劳,升官易如反掌。”
曲端哼了一声,“吴阶,你说得好听,功劳是想立就能立的?上一次拼了老命,死了多少弟兄,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是打仗,不是玩笑!我的部下加起来才多少人,经得起消耗吗?”
吴阶咧嘴,他算是看透了曲端,这货上次大发神勇,纯属意外,说白了,他就是个地地道道的西军军头儿,什么都不如保存实力重要。
豁出命拼一次,为的就是以后不用拼命。
这件事情曲端想得很清楚。
可问题是官家没买张,难道再赌一次吗?
曲端又心疼兵力,不敢冒险。
这可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候,突然有人急匆匆进来,“好让都统得知,那个萧合达回来了!”
“萧合达?”曲端顿了一下,终于想起来,“就是那个西夏的使者?他议和成功了?”
手下人一笑,“都统,你或许都不知道,咱们官家回答的方式都绝了,弄了个野鸭子给了西夏,还告诉西夏,赶快退兵,还要赔偿哩!”
曲端一听,愣了片刻,突然抚掌大笑,这个官家有点意思……“对了,那个萧合达现在如何?”
“他啊!自然是要求咱们放开一条路,他要返回西夏,把官家的野鸭子送给他们国主呗!”
曲端搓了搓手,眼珠乱转,突然来了主意。
“吴阶,你现在就去把萧合达抓了!”
吴阶大惊,“都统,两国相争,不斩来使啊!”
曲端怪笑道:“谁让你杀他来的,我只是抓他,有用。”
吴阶太知道这货了,他根本就是一肚子坏水,因此警惕道:“什么用?”
“自然是挟持萧合达,然后假意告诉西夏,议和成功了,咱们护送使者回去……这样一来,不就能夺回怀德军了吗?你说这份功劳如何?”
“不如何!”吴阶是真疯了,“曲统领!你这可是挟持别国使者,假传旨意,你是欺君,你知道吗?”
曲端冷哼道:“我怎么知道他是使者?我又没接到旨意!我就是抓了个西夏贵人,兵不厌诈,谁让西夏笨蛋来的!你别废话了,赶快照我的意思去做,不然我按军法办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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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23 18:28 | 只看该作者
平夏之战
赵桓亲自统御大军,汇合了姚平仲部之后,总兵力逼近四万人,加上各地民夫青壮,如果愿意的话,完全可以对外宣称十万之中,当得起声势浩大四个字。
这一日前方就是渭州,再往前就是之前宋军固守的镇戎军。
正在赵桓打算继续前行的时候,突然有一员年轻将领自北而来,拜见赵桓。
“臣名叫吴璘,官居宣赞舍人。”
赵桓微微一顿,“吴璘,朕大军马上就要进入渭州,经略相公王庶已经在恭候朕的到来,你却绕到了文武诸臣的前面,有什么要紧事情?”
吴璘没敢抬头,只是道“臣,臣奉命报捷!”
“奉何人的命令,来报什么捷?”
“臣奉了都统曲端的命令,向官家报平夏城大捷。”
听到这话,还没等赵桓开口,身后的老将杨惟忠立刻凑上来,面露惊喜,“吴二小子,平夏城拿回来了?”
不愧是西军的老古董,杨惟忠的一句话,让吴璘大喜,连忙用力颔首,“好教杨老太尉得知,我兄长吴阶已经袭取平夏城。”
杨惟忠一听喜得眉开眼笑,扬天长叹,“果然回来了。”
一转头,对着赵桓竟老泪横流。
“官家,实不相瞒,这个平夏城还是当年老臣修的,彼时老臣还是青春年少,雄心万丈,以为修了平夏城,扫灭西贼指日可待。老臣的一辈子功名,九成都在这座城池上了。”
赵桓对这些事情只能说一知半解,此时吕颐浩也赶了过来,一文一武两个人,算是把事情说清楚了……北宋和西夏之间,除了仁宗朝后期太平了二十年左右,基本上都处在战争之中。
尤其是王安石变法之后,对西夏用兵,就成了新党的重要主张。
其中平夏城就是吕惠卿主持修建的。
这就有必要说下平夏城的位置了。这座城堡矗立在石门峡江口,好水川以北,横山以南,前行不足百里,就是萧关,出了萧关,翻阅兜岭,便是一马平川的西夏腹地。再无任何险阻可言。
最妙的是这条进军路线,全程沿着葫芦河川进军,而进入西夏腹地之后,又能依靠黄河进军,简直就是老天爷送的平夏之路。
只要向前平推,攻破兴庆府,全取河套之地,灭了西夏,易如反掌。
正因为知道平夏城的威胁,西夏前后两次集结兵马,最多的一次,居然起兵三十余万,号称百万大军,太后小皇帝都亲自上阵,发誓要拿下平夏城。
只可惜被被章惇的族兄章楶抵挡住,惨败而归,杨惟忠就是这两场战斗的亲历者,而且还立下了赫赫战功。
不得不说,那时候的西军,绝对是巅峰。
种朴、王恩、郭成、折可适,彼时就连后来号称天生神将的刘法都排不上号,几乎每一支兵马,都处于巅峰状态。
几十万西夏兵马,让大宋打得屁滚尿流。
大宋趁机在横山南侧修建了几十座各种各样的堡垒,使得横山天险荡然无存,西夏也失去了最重要的屏障,同时还有辽阔的农业区域。
坦白讲,如果继续坚持下去,西夏亡国在即。
西夏国主都不得不给辽国下跪,祈求帮助。
可接下来出了一件事,救了西夏,那就是哲宗英年早逝,换了个轻佻不靠谱的东西当皇帝。
章惇罢相,朝中胡乱折腾,让西夏缓了一口气。
这还不打紧,金人居然在这时候崛起,赵佶又把目光放在了辽国身上,弄出了海上之盟,结果生生把自己给玩死了。
几代人的努力,无数将士用生命鲜血换来的战果,就这样荡然无存了。
杨惟忠轻叹口气,“官家,你说当年修平夏城,用了多少时间?”
赵桓沉吟道“一座能屯大军的城池,如论如何,也要一两个月时间吧?”
杨惟忠摇头,“只用了二十二天!而是还是足足两座城池!”老头提到了这里,仿佛回到了昔日的青春岁月,整个人都亢奋起来。
当时他们准备充分,各种材料都囤积好了,彼时吕惠卿下令四面出击,牵制西夏兵力,吸引注意力。
随后启禀突出,就在葫芦河畔,不到一个月的功夫,修了平夏和灵平两座城堡。等到西夏发现之后,不由惊呼“夺我饭碗!”
盛怒之下的西夏倾国之兵前来攻击,结果平夏城屹立不倒,据说气得梁太后把脸皮都抓破了。
赵桓又能说什么,把大好局面败坏的人,正是那个在龙德宫躲着的赵佶。
你要是知道他干了什么混蛋事,真想把他揪出来,千刀万剐算了。大宋老百姓怎么就这么倒霉,摊上了这个官家!
说了这么多,赵桓也明白了,平夏城是西夏命脉所在,已经让他们头疼了几十年,趁着宋金交战,他们趁机把平夏城拿到手,就可以暂时高枕无忧了。
既然如此,曲端又是怎么夺回平夏城的?
“吴璘,你说曲端究竟是怎么轻取平夏城的,你要仔细说清楚!”
吴璘哆嗦了一下,连忙伏身道“回官家的话,臣不敢隐瞒。曲都统把萧合达给抓了。”
“那个西夏使者?”赵桓叱问道。
吴璘咧嘴,“就是他,然后让我兄长吴阶率领三百人假意护送萧合达回归西夏,随后还弄了上百的马车,说里面装着大宋给西夏的岁币,就这样骗过了平夏城的守军,拿回了城池!”
“荒唐!”
没等赵桓开口,吕颐浩勃然大怒,这个曲端简直在作死。
他眼中还有没有王法了?
大宋不是没有往西夏派遣使者啊,秦桧还在那边等着呢!
你抓了萧合达,人家会不会拿秦桧出气?
更何况两国交战,堂堂正正之师,挟持使者,偷袭城池,万一惹恼了西夏,逼得西夏倾尽全力,跟大宋决战,那可就坏事了。
吕颐浩已经隐隐猜到了赵桓的心思,仗是要打,但必须干净利落,还要控制规模,这次打仗可不是为了灭西夏,而是为了争取西夏,能够参与到抗金大业之中。
结果让曲端这么一掺和,整个大局都有破坏的危险,这如何能忍!
“官家,既然杨老太尉当年修筑平夏城,他经验丰富,让他立刻带兵过去,擒了曲端,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李若水也站出来,“臣附议。”
张所也跟着道“此人狗胆包天,竟敢假传圣旨,岂止无法无天,断然不能留了。”
顷刻之间,全都喊打喊杀,曲端的脑袋眼瞧着保不住了。
赵桓眉头紧皱,突然道“西夏有多少兵马?”
这下子把人问愣住了,片刻之后,杨惟忠道“当年小梁后举倾国之兵,攻击平夏城,不过三十万出头。以老臣估算,他们常备兵力也就在二十万不到,而且前几年因为援辽,损失了数万精锐铁骑,大伤元气,至今还没有恢复。”
赵桓思忖了一会儿,又道“那,那现在西夏的兵力部署如何?”
杨惟忠道“西夏向来很有忧患意识,别看他们名义上和金人联手,实则必定驻重兵防备金国。“
吕颐浩也道“官家,老臣听闻耶律大石带着二百人,逃到大漠之后,聚集各部蛮王,得到了一万多精锐,契丹残部死灰复燃,便是西夏也不能不顾后方安全。”
赵桓的眼睛越来越亮,他总结道“金国方面,至少要分五万以上的兵马,草原方向,也要一两万人,还有河西走廊,如此算下来,西夏能投入大宋的兵力,不会超过五万了?”
杨惟忠用力点头,“官家,现在的情况的确如此,可若是再给西夏十天半个月,他们就可能抽调出十万兵马来!”
赵桓无奈颔首,貌似任何一个国家,暴兵的效率都比大宋高多了,能跟一堆怪物博弈这么长时间,也算是大宋的本事……
赵桓甩了甩头,突然又问吴璘,“这次攻击平夏城的主将如何?”
吴璘忙道“回官家的话,是李良辅。”唯恐赵桓不知道此人,便又补了一句,“就是他领兵援辽,结果被娄室大败,三万精骑,损失殆尽。”
听到这话,赵桓简直喜出望外,一个大胆的计划终于成型。
“杨卿,假如趁着曲端击溃李良辅之际,投入兵马,突袭西夏,能否得手?”
杨惟忠吃了一惊,这种荒唐的想法几乎第一时间就否定了。
可再仔细想想,西夏的兵力的确不多,似乎真的有可能。
“官家,老臣唯恐把西夏打狠了,他们会彻底倒向金人啊?”
这时候吕颐浩摇头了,“杨老将军,西夏不傻,金国的威胁远胜大宋,他们还真没有彻底撕破脸皮的本事!”
赵桓欣然点头,“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平夏平夏,就是要平了西夏!”
赵桓随即扭头,看向了刘晏和李世辅。
“朕让你们合兵,归曲端指挥,替朕痛击西夏,夺回横山!”
两个人立刻点头,“臣等领旨!”
这时候吴璘一愣,眼神之中,甚至露出了惶恐之色。
怎么会?
官家没有处罚曲端,反而委以重任,这样岂不是得罪了曲端,自己和大哥处境堪忧啊?
想到这里,吴璘猛然道“官家,曲端狂妄跋扈,之前虽有战功,却也侵夺了李庠的兵马,以此人为帅,只怕会坏了大局啊!”
赵桓微微一笑,“朕知道了,李孝忠,你把铁象迁来,让吴璘带回去交给曲端。就告诉他,朕不是三岁孩子,拿一匹马就想博个荣华富贵,甚至还打算割据西北,当个土皇帝,他把朕当成了什么?把大宋朝的诸公当成了什么?”
“还有。”赵桓伸手,从李孝忠手里讨了一把刀,一起给了吴璘。
“横山,或者曲端的脑袋,让他自己选吧!”
吴璘双手发抖,接过了刀,拜别赵桓之后,毅然翻身,骑上了铁象,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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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踏破贺兰山缺(三更求票)
赵桓在打发走了吴璘之后,竟然没有继续前进,而是选择就地扎营。官家的心情看起来还不错,居然拿着一张弓,跑出去射野鸭子。
奈何以赵桓的箭术,忙活了大半天,也没设下来一只,回来的时候,干脆跑到河边,捞了一条大鲤鱼回来。
“这可是泾河的鲤鱼,肥着呢,好好炖了。”赵桓仔细吩咐,随后又把吕颐浩和杨惟忠叫过来,请他们吃鱼。
吃鱼的学问自不必多说,比如赵桓给了吕颐浩一根鱼尾,把老头乐得眉开眼笑,这是要委以重任啊!
又给了杨惟忠一大块鱼腹,杨惟忠乐呵接了,这叫推心置腹,官家没把自己当外人。
“老臣斗胆猜测,官家是想让曲端冲撞一番,不管打好打坏,都不至于不好收拾。”
赵桓无奈叹息,“说实话,从朕的本心来讲,我是真不想跟西夏打,大家联起手对付金人不好?只可以西夏贪得无厌,便是朕退让了,他们也不会真心和大宋合作,反而会予取予求,别说平夏城,他们甚至会图谋延安府,甚至图谋整个陕西。不把这个恶邻打老实了,是真的没法专心对付金国。”
杨惟忠用力颔首,“官家,其实要老臣说,如果不是新旧两党来回折腾,在修筑平夏城之后,几年之内,就能灭了西夏。”
吕颐浩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皱眉道“杨老太尉,西夏立国时间也不短了,往前追溯,从唐代开始,西夏人便啸聚一方,根基深厚,想轻易灭了西夏,只怕不是那么容易吧?”
杨惟忠哈哈一笑,“吕龙图,这就是你太善良了。说到底,西夏不过是人口两三百万,偏居一隅的小国。他们的物产十分有限,粮食勉强填饱肚子,剩下的就是青盐和牲畜,能稍微换点布匹茶叶,艰难度日。”
“咱们也不需要真的动手,只要在整个横山一线,集结兵马,每年农忙的时候,分兵攻击,迫使西夏征集青壮,动员兵马,跟咱们周旋。只要拖过播种时节,一年的粮食产量锐减,西夏人就要饿肚子,只要坚持三年下来,必然饥荒严重,遍地白骨,到了那时候,只要集结兵马,一鼓作气,突破横山,灭夏之功,唾手可得!”
吕颐浩大惊失色,如此论调,他还从来没听过。
按照曾经的记忆,西夏对大宋来说,简直是噩梦一般的记忆,李元昊连战连捷,都要把大宋最厉害的相公们杀哭了。
随后几十年,西夏也像是打不死的小强,反反复复,给大宋制造麻烦,直到哲宗朝,修建了平夏城,打了几场胜仗,渐渐的大宋才建立了心里优势。
“杨老太尉,你有如此妙计,怎么不上奏啊?”
杨惟忠笑了,“我是上书过,结果就让太上皇给贬官了,说到底武人之谈,还是上不了台面啊!”
吕颐浩愕然,作为一个标准的士大夫,他也不能否认,在大宋,武夫说话,还不如宫里的太监有用。
赵桓沉吟道“拘泥文武之别,就是短视。据朕所知,孔老夫子可是文武全才啊!说到底,文人不能只会啃书本,要能射箭骑马。武夫也不能只会喊打喊杀,要多读书,明大义,知道为何而战。”
赵桓总结道“出将入相,大宋需要的是文武全才!可以有偏重,但是不能偏废。”
吕颐浩立刻点头,还十分用力,赵官家的思想到了他这里,就要变成一篇极富趣味的说理小故事,或者文辞华美的骈文,然后通过邸报,发表出去。
吕颐浩是越来越喜欢这个位置了,不管谁的文章,一份邸报的最后,一定有总攥官吕颐浩的名字。而且他还可以发表“龙图按”,阐述自己的意见,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吕颐浩的知名度和影响力都快速提升。
别看赵桓要给他升官,可吕颐浩也不打算放弃邸报。
这个阵地谁也别想抢走。
赵桓侃侃而谈,却没有意识到,他所推崇的文武双全式臣子,大宋朝可不是没有,比如曲端!
这货是真的会写诗,书也读得好。
而且练兵本事了得,打仗也不含糊,称得起是文武全才。
只是这货有才无德,半点也让人生不出尊重,凡是跟他共事的,几乎没有不闹翻的。
而这一次就轮到了吴家兄弟。
“好你个吴阶,你,你敢背叛我!”
吴阶也知道躲不过去,给兄弟吴璘一个鼓励的眼神,而后坦然道“背叛来自依附,我们兄弟是大宋朝的武将,不是你曲统制的家臣。你假传圣旨,胡作非为,也要我们跟你一起死吗?”
“你!”曲端气得咬牙切齿,“吴大啊吴大!人都说我伶牙俐齿,现在看起来你才是!”
吴阶呵呵道“承蒙夸奖,受之无愧!”
“你!”
曲端的怒火几次涌起,真想跟吴大拼命,把他给宰了。
可到底曲端没有这个胆子,一来吴家根深蒂固,非同小可,而来赵官家的刀已经送来了,他还能怎么办?
吴璘盯着曲端,朗声道“曲统制,官家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大破西夏,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曲端急了,“什么叫看我的本事?你们都打算袖手旁观是吧?好啊!既然这样,大不了掀翻狗食盆,大家吃不成!我曲端一条烂命,死就死了,有你们陪葬,一点不亏!”
“曲端!”吴阶低声咆哮,“你少在这里耍威风,我可提醒你,刘将军在这里,他可是御营司都统制,官职地位都在你之上,尤其是官家的心腹爱将。官家让他听你调遣,是给你了一张大脸,你别不识好歹!”
吴阶虽然官职比曲端低,但是他在西军根基非常深,论起实力一点不惧曲端,真发起怒来,把曲端怼得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候,刘晏带着李世辅进来了。
刘晏先看了看三个人,然后哂笑道“早就听说西军派系林立,各自为王。如今一见,果不其然。就凭你们这样子,如何能克敌制胜?”刘晏又道“官家既然让我们来了,就只有一个意思,全力以赴,打赢这一仗。如果拘泥成见,造成了溃败,官家自会追究罪责,到时候谁也跑不了。”
曲端怪眼圆翻,讥诮道“都统制说得好听,你官职在我之上,你愿意听我号令吗?”
哪知道刘晏毫不犹豫点头,“官家既然以曲统制为帅,我自然听从你的号令。不过我也请曲统制想清楚了,不要随便发什么乱命,不然官家降下雷霆之怒,可不是你能承受的!”
曲端脸色一变再变,最后默默坐下,抱着脑袋,整个人都凉快了。
如果只是给他旨意,曲端能毫不犹豫出卖吴家兄弟,半点负担没有。
可问题是刘晏来了,这是他出卖不起的人物。
从某种程度上,人家就是钦差大臣,监督自己用兵的。
曲端一再弄权,不停折腾,终于惹恼了赵桓。
现在留给他的道路只剩下一条了,那就是拿出全部本事,将功赎罪,换取赵官家的原谅,不然他的大脑袋就要离开脖子了。
曲端思忖再三,总算弄明白了处境。
那再问一句,他现在手上的力量如何呢?
刘晏带来了七千精骑,李世辅带来了三千蕃骑。
他兼并了李庠的兵马,手下有五千多人,加上吴家兄弟的兵力,足有八千,再把乱七八糟的力量加起来,差不多两万。
在他的对面,是多少西夏人马呢?
差不多有四万左右,只不过自己突袭平夏城得手,西夏损失了两千多人,更重要的是军心不稳,士气低落……或许真的是一个好机会!
“刘将军,我想问一句,你的骑兵能打吗?”
刘晏冷笑,“我跟完颜阇母战过,反正他没有讨到便宜!”
这下子曲端又是被堵住了嘴巴,只得转向李世辅,“那你的蕃骑呢?”
李世辅哼道“是骡子是马,要到战场上见!不过我可不会像你这么畏首畏尾!”
“你!”
曲端气得笑了,连个小娃娃都看不起自己,可真是太伤人了。
“好啊!既然大家伙都是英雄好汉,那我就说一个办法。”曲端让人取来地图,李良辅虽然战败,却不甘心,依旧在平夏城以北扎营,准备择机反扑。
“如果是英雄好汉的,咱们就兵分两路,一路正面攻击西夏大营,一路绕道迂回,袭取萧关,把这几万人都给吃掉!”曲端说到这里,故作大方道“我不怕辛苦,攻击西夏主力的事情,就交给我,你们之中选出一个人,去袭击萧关就是了。”
刘晏轻笑,“曲统制,都这时候了,你还这么不老实。官家给你权柄,不就是因为你了解情况吗!想来西夏大军再厉害,也不及金人,我们就在这里跟西夏决战,你去袭取萧关就是!”
曲端眼底一片喜色,却又道“我的兵马太少,除非把他派给我。”曲端伸手一指李世辅。
年轻的小将喜不自禁,恨不得能立刻出战,
刘晏绷着脸道“曲统制,还是那句话,你最好别自作聪明,李世辅可是杨老太尉的心腹爱将。他筑平夏城的时候,你怕是还穿开裆裤呢!要是惹恼了他,后果自负!”
曲端瞠目,太伤自尊了,怎么一个个都是他惹不起的。
罢了,只要立个大功,在官家那里有了地位,也就不用受气了。
曲端立刻分兵,他从自己的部下之中,挑选出三千精锐,加上李世辅的三千蕃骑,做好了出战的准备。
而与此同时,刘晏指挥着吴家兄弟,对西夏的营寨发动了攻击。
吴阶和吴璘全都玩了命,亲自率领甲士猛扑西夏军营,刘晏也让骑兵突袭营寨后方,策应进攻……
他们喊杀震天,马匹声声,打成了一锅粥。而曲端就趁着这个功夫,偷偷从南门出了平夏城,然后向南疾行十里,随后调转方向,向着西北方下去了。
曲端这货的才华还真是不用怀疑,他把西北的地形道路,烂熟于心。
现在他们走的就是屈吴山和天都山之间的一条小路,道路很艰难,充满了乱石,曲端骑着铁象,在前面开路,在出来的第二天,一座破败的寨子赫然出现在面前。
天都寨!
又是当年大宋修建的城堡。
令人诧异的是这里竟然没有守军。
曲端一见之下大喜过望,西夏居然没有派兵抢占这里,看起来他们是真的没把大宋放在眼里,以为大宋只能被动挨打,根本没有还手的可能。
一想到这里,曲端从铁象跳下来,一手指天,随即猛拍脑门!
真是天助我也!
“随我来!”
穿过天都寨,曲端加快了速度,一直急行军到了傍晚时分,一座古老的关城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萧关!
“给我杀!”
曲端神兵天降,铁象猛冲,他仿佛一个重型坦克,迅速冲到了城门前,手里的兵器挥舞,接连杀了两个守城士兵。
后续将士见曲端如此神勇,士气倍增,居然一口气杀进了萧关。
城里守卫的兵马不多在,只有五百人的样子,另外还有许多马车,装着军粮辎重。
“曲统领,咱们发财了!”李世辅兴奋叫道。
可曲端却撇着嘴,没见识,这算什么!
“小子,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大财!”
曲端这家伙发了狠,只留下一千人守卫萧关,随后连夜翻阅兜岭,西夏的横山防线,就这么突破了。
曲端骑在铁象上,趾高气扬,“从这里到兴庆府,差不多四百余里,只需要一天一夜,铁象就能冲到西夏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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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打穿西夏
曲端立身马背,心潮澎湃,赵桓给他的要求是突破横山,显然他已经做到了,可以交差了。
只不过曲端也心知肚明,过去是他小觑了大宋天子。
赵官家断然不会因为一点小胜,加上一匹宝马就授予他多大的权柄,毕竟不是哪个皇帝都像赵佶那么好糊弄。
既然天子不好糊弄,仅仅完成天子的目标,能获得君心吗?
曲端吃不准。
李世辅年轻气盛,却是很满意,喜滋滋道“原来离兴庆府这么近了!曲统制,以前没人打到过这里吧?”
曲端哂笑,“傻小子,当年神宗五路伐夏,都打到了灵州,离着灭夏也就只剩下一步之遥了。便是前些年刘法也曾领兵杀到过这里,我们不过是趁着西夏防备松懈,侥幸得手,算不得什么的!俺曲端虽然狂点,却也没有到自欺欺人的地步。”
李世辅急了,“曲统制,既然咱们什么都不算,干嘛不继续打啊?”
曲端圆翻怪眼,“打什么打!再往前,就是西夏腹地,遍地都是党项部落,我们这点人马,还不是送菜!傻小子,跟我回头,把李良辅的兵马给消灭了,也能跟官家交代了。”
曲端连叹两声,就打算离去。而李世辅年轻气盛,突然怒道“曲统制,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们蕃骑?虽然我们也是党项人,可官家说了,要一视同仁,你要是阴阳怪气的,小心我告状!”
曲端气得笑了,摇头骂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我就说了句党项,你小子就想告状,这年头没有后台是真不行啊!”
“行了,我的小李将军,咱回吧!”
曲端转身,可是突然之间,他又停了下来,李世辅不明所以,傻傻看着曲端,就见这家伙脸上表情丰富,切齿咬牙,拳头紧握,仿佛中了邪似的……
“曲统制,曲统制!”
李世辅连叫几声,曲端恍然惊醒。
“李世辅,我问你,有胆子没有?”
李世辅哼道“怂包才没胆子!”
“好!好!”曲端连说两声,而后道“我有个打算,趁着西夏兵力空虚,麻痹大意。我们就以三千蕃骑,狠狠突袭西夏腹地,能打到哪里,就打到哪里,你看如何?”
李世辅少年心性,哪里知道其中的危险,竟然也没有犹豫,直接点头,“早就该这样了,就许西贼趁火打劫,不许咱们打他们?”
曲端微微颔首,却也是嘴角上翘,也就这个傻小子才会毫不犹豫听话。
任何一个老油条都看得出来,曲端这是在拿三千蕃骑睹前程。
他的机会不多了,官家连刀子都赐下来了,吴家兄弟还给他上眼药,要是不弄出点惊天动地的事情来,他曲端这辈子就完了。
其实纵观曲端的一生,就只能有俩字形容自私!如果再多几个字,那就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他之所以在一片溃退之中,挺身而出,那是他官小权小,如果败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可一旦赢了,有了上牌桌的资格,这货就开始保存实力,玩坑死人不偿命的勾当了。
但是不可否认,曲端的才华是真的,这种人不逼到绝境,是不会拿出全力的。
赵桓也是看透了曲端的秉性,才来了这么一手。
“不拼不行了!”
曲端又牵着铁象,跑到一块大石头前面,喃喃自语,祈求保佑……等一切准备停当,曲端立刻上马,引着三千蕃骑,冲破横山一线,沿着葫芦河就冲了下去。
在这里不得不说一句,宋军的心气跟以前是真的不一样了。
就像当年五路伐夏,那是集结了四十万大军,全面开花,才敢跟西夏对拼。
可眼下三千骑兵,就敢掏西夏的腹地,哪来的胆子?
一句话,金人给的!
刘晏跟曲端说的那句跟阇母打过,还没输,着实振奋人心。
西夏不也是女真手下败将吗?
所不同的是大宋在官家的率领下,万象更新,已经走出来了,至少能和金人掰手腕,我们可没投降。
反观西夏,这帮没出息的竟然成了金人的狗,帮着他们来打大宋。
人和狗能一样吗?
大势所趋,加上曲端这么个疯子,还有李世辅这个愣头青,居然促成了这一场谁都想不到的大胆的军事行动。
而此时,赵官家已经让人把萧合达带了过来。
这位使者简直鼻子都气歪了。
“大宋天子,这就是贵国的待客之道吗?”
赵桓瞬间把脸沉下来,“你们跟金贼勾结袭我边境,夺我城池,还以客人自居,未免太不要脸了吧?”
萧合达咬牙切齿,“这么说大宋一定要和大白高国决一死战了?”
赵桓冷笑道“不是朕要和你们决一死战,而是你们贪得无厌,欺人太甚。朕可以告诉你,萧关已经落入大宋之手,你们的三四万兵马处于大军包围之中。何去何从,该你们自己拿主意!”
萧合达深吸口气。
他是个知兵的人,契丹、西夏、金国,他都了解,而这一次到了宋营,光是拿下长斧甲士,就让人不敢忽视。
大宋几时有这么强悍的兵卒了?
反观西夏,因为接连败在金人手上,反而是精锐损失严重,士气不复。本想轻松捞点便宜,却踢到了铁板。
萧合达再三思忖,终于道“外臣可以告知国主,力促两国罢兵,不过还请大宋皇帝能给敝国一些粮食布匹……“
“送客!”
还没等萧合达说完,赵桓直接吐出两个字,那边李孝忠已经过来,像是赶鸭子似的,把萧合达赶出了御帐。
出来之后,萧合达都没闹明白,老赵家是怎么回事?
居然出了赵桓这么个极品!
不但敢亲自上战场,还半点气度都没有,这哪里像个上国天子啊?往后跟大宋打交道,可不容易了。
萧合达只能无奈离去,赵桓又把吕颐浩几个叫来,商讨眼前的军情。
老吕还是挺高兴的,“官家,刚刚经略相公王庶传来了消息,他又调集了泾原路兵马一万多人,加入围攻行列,势必要把李良辅留在横山之南!”
赵桓点头,“对了,晋宁军那边如何?”
吕颐浩忙道“官家,已经得到了确切消息,徐徽言已经率部向西疾行,进入了永乐城,并且派出兵马,制造声势,佯攻西夏银州方向。”
赵桓脸色凝重,徐徽言撤兵,就代表着大宋彻底放弃了河东北部,府州、麟州这一大片土地,全都给了金人。
只是不放弃也不行,甚至以后还要放弃更多的土地,以空间换取时间……一想到这些,御帐的气氛都压抑了不少。
吕颐浩劝解道“官家,国势衰微,非是一时,如今陛下大力整顿,将士用命,早晚还会把失去的土地都拿回来的,”
李若水也道“官家,当下痛击西夏,已经赢了个开门红,总会越来越好的。”
赵桓也只能点头,可就在这时候,杨惟忠突然从外面匆匆进来,老头脸色铁青,下巴上的胡须乱颤。
“曲端,这个东西着实可恶!老臣非让他气得少活十年不可!”
众人不解,杨惟忠连忙解释,“好教官家得知,曲端在袭取萧关之后,又继续进兵了。”
“继续?他,他打哪里了?”
杨惟忠道“他已经突破横山一线,率领三千蕃骑,杀入了西夏腹地!”
“什么?”
所有人都傻了,哪怕赵桓,也仅仅是希望把西夏赶回横山以北,甚至还思考过,是不是可以建立个非军事区,同西夏取得何解。
可谁知道曲端居然又擅自做主,往西夏腹地进攻,这家伙到底是想干什么?
吕颐浩急了,“官家,无论如何,也不能用此人了,必须罢官!”
张所也道“官家刚刚和萧合达谈过,如果让西夏误会咱们表里不一,双方就没法合作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喊打喊杀,曲端再次成功激起众怒。
貌似这货天生带着嘲讽光环,走到哪里都是他看不起别人,别人也看不上他……
赵桓沉吟良久,轻吐两个字“晚了!”
众人一愣,杨惟忠随即道“的确,咱们这里,距离萧关足有三百里,快马加鞭也要大半天,而曲端的蕃骑速度最快,怕是此时已经深入西夏百里……”老将军说到这里,居然笑了,“这个曲端,此番不是被西夏围歼,就是立下不世之功!”
赵桓低头思忖片刻,复又道“不能管萧合达了,李孝忠,何蓟,吴元丰,你们各自领一支兵马,配合刘晏,把李良辅给我吃掉。”赵桓又扭头对杨惟忠道“老将军,烦请你辛苦一下,去告诉王庶,朕要亲临萧关,让他准备好粮饷辎重。”
吕颐浩瞬间明白了赵桓的意思,立刻道“官家既然要和西夏决战,不如调庆州和延安等地兵马,一起北上,把声势造起来!”
赵桓微微颔首。
不得不说,天子坐镇,应变的速度就是快。
一道道旨意,从御帐发出,宋军彻底改变了防守态势,转向进攻。
赵桓率领着御营文武,向着横山一线压了过来。
虽说大宋五路伐夏,曾经打到过灵州,可赵宋的官家,却从来没有如此接近横山……
而就在赵桓向前疾行的时候,曲端和李世辅竟然一口气冲到了鸣沙州,这里背靠黄河,绝对是西夏腹地,而且在这里他们还发现了二十万石军粮,两万匹战马。
毫无防备的守军让他们打得七零八落,曲端又愣住了。
乖乖,这战斗打得也太顺利了吧?
西夏居然完全没有防备?
“小子,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李世辅呵呵道“还能怎么办?西贼给咱们这么多战马,不继续进兵,都对不起他们的厚赠!”
“那,那打哪里?是灵州吗?”
李世辅哼道“什么灵州啊,你不是说过以前有人打到过灵州吗?我看咱们干脆去打兴庆府吧!”
“你疯了!”曲端怒哼道“咱们这点人,去了又能怎么样?”
李世辅道“就算打不下来,往兴庆府射一箭,吐口痰,也算是功劳啊!就许金人袭击开封,不许咱们打兴庆府?”
曲端猛吸口气,还真别说,这小崽子说的真有道理。
既然要打兴庆府,就必须选择一条合适的路线,曲端思量再三,他决定在鸣沙州渡过黄河,然后贴着贺兰山,直插兴庆府背后。
曲端的算盘很明白,就算西夏再空虚,几万人马还是能凑出来的。
只是他们再怎么聪明,也不会想到宋军居然敢直取兴庆府。
“赌了!”
曲端终于下定决心,全军立刻抢渡黄河,这些骑兵已经夸张到了一人五骑,富裕到了金人都会眼红的地步。
不得不说,曲端这家伙运气逆天,就在他决定渡河之时,从灵州方向出动了三万骑兵,在韦州方向,也有一支西夏兵马,如果他继续在黄河以南行军,势必被围困住,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
可是他渡河之后,沿着贺兰山进军,一下子就把路走宽了。
这是西夏万万也想不到的,而就在曲端渡河之后,还突然诗兴大发,憋出了两句“二十年前一校尉,而今开赴兴庆城!”
就在他琢磨下两句的时候,李世辅已经赶上来了。
“别酸了,快点走吧!”
曲端气得抓狂,好容易来的灵感,都让这个臭小子弄没了,你等着,老子抱上了官家大腿,绝对让你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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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23 22:12 | 只看该作者
曲端这家伙狂飙突进,产生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后果,那就是整个西北都乱成了一团,足以让那个男人都汗颜。

    首先赵桓指挥御营全面压上,可怜的李良辅算是倒了八辈子霉。

    他连续惨败娄室之手,威名尽失,按理说不该出来领兵,可西夏也是人才凋零,不得不把他派出来充数。

    因为按照西夏国主的估算,整个战场,只有这边最弱,大宋西军都去勤王了,这要是还不能赢,也实在是太丢人了。

    李良辅也算不负众望,一战攻下平夏城,算是结了国主几十年的心病,就在他踌躇满志,打算继续扩大战果的时候,突然曲端用计,接着萧合达,夺取了平夏城,把李良辅弄得灰头土脸。

    可若是如此也就罢了,毕竟他也败习惯了。

    接下来他遇到了大宋御营。

    而且还是两个狠茬子,吴元丰和牛英!

    这俩小子目前都是统领,级别不高,可考虑到几个月前,他们还是白身,这升官速度简直飞起。

    牛英养伤一段时间,断腿好了不说,人还胖了一大圈,他本来就长大,再发福之后,完全就是个肉盾加坦克的配置。

    别看在选秀舞台上,讲究细皮嫩肉,要穿衣服显瘦,脱衣服有肉,才能吸引一大堆老婆粉,妈妈粉什么的……但是到了战场上,越是五大三粗,就越有优势。

    君不见那些武将画像,个个膀大腰圆,就连以俊俏著称的赵子龙,都是一张银盆大脸,至于体重多少,那就只能靠推测了,反正轻不了。

    这也是战场情形决定的,排除步人甲那种怪物,普通的铠甲也有几十斤,要奔跑,要搏斗,往往一战就是几个时辰,这要是没有点脂肪囤积着,没打一会儿,直接低血糖昏倒,那乐子可就大了。

    再有密集队形冲锋,体重就是优势。

    所有说对于很多肥宅来说,真不是你们的错,只是没赶上好时代罢了。

    牛英就是这个时代,最凶猛的猛士,他披着两层铠甲,右手持斧,左手举着一个圆盾,蓄势待发。

    和金人弓箭开路不同,宋军喜欢使用床子弩。

    火药这种东西,早就存在了,并不需要赵桓去点科技树,但是想靠着一种发明,就逆转乾坤,也不是不可能,但是需要足够的时间发酵。

    至少现在还不行,充其量能让火药的纯度增加,威力提升,杀伤力更大一些罢了。

    二十架床子弩一起发射,将一个个陶罐投到了西夏的营地之中。

    就在爆炸声响起的刹那,牛英就向前发足狂奔。

    后续的甲士仅仅跟随,丝毫不敢怠慢。

    因为他们很清楚,火药并不能消灭多少敌兵,但却可以扰乱敌人心志,尤其是当火焰硝烟,漫天弥散的时候,西夏必定出现慌乱。

    果然如同他们预料,西夏兵马出现了混乱,李良辅急忙派人督战,甚至砍杀了几个乱逃的兵丁,才稳住了局面。

    而当硝烟散去之时,大宋的甲士已经冲到了三十步以内。

    由于时间匆忙,西夏这边根本来不及挖壕沟,只能以弓箭御敌。

    匆匆放出第一轮弓箭,足有两三支箭落在牛英身上,但都不是要害,跟蚊子叮了一下差不多,反而激起了他的狂性!

    “杀!”

    他三步两步,冲到了营盘前面,举起利斧猛劈,只用了两下,就劈开了豁口。后续士兵冲上来,十几个人用力,扯开了辕门,随后就冲进去了。

    李良辅在领教了金国重骑冲锋之后,又一次领教了大宋重甲步兵的厉害。从某种意义上讲,牛英这帮重步兵,比金国铁骑还可怕。

    当初韩世忠组建这支兵马的时候,就很明确告诉他们,金人骑兵厉害,箭术无双。用别的办法,根本讨不到便宜。

    唯一能做的就是搏命!

    拿重甲硬抗弓箭,然后以利斧砍刀,攻击马腿。

    开什么玩笑,别说是金人骑兵了,就算是一匹普通的马,你去砍它的腿,看马蹄你不?

    一句话,这些重步兵就是玩命的。可现在的问题却是他们敢玩命,西夏人不敢啊!瞬间战场就成了一边倒。

    宋军的步兵挥舞着利斧,疯狂猛劈,最初西夏人还能用狼牙棒之类的武器对抗,但没过一刻钟,宋军还在玩命向前,丝毫不知疲倦,反而是西夏兵,丢了一地尸体。

    他们看宋军就像是看鬼似的,这帮人踏着尸体,提着带血的斧头,嗷嗷怪叫,就是一个劲儿冲杀,谁能抵挡得住啊!

    西夏兵马溃散了,李良辅气得哇哇怪叫,他连忙派遣更多的人去督战,谁敢退就杀了谁,又撑了一刻钟,督战队居然先溃退了。

    这下子李良辅真疯了,难不成给督战队也配督战队?

    层层套娃,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就在这时候,吴元丰,何蓟也带着兵马杀进来,李孝忠更是不客气,直接切断了李良辅的后路。

    这帮跟着金兵拼出来的小子,面对西夏兵马,几乎是碾压的。

    不到半天时间,李良辅全军溃败,他想突围,很客气萧关那边被宋军拿下,外围又有刘晏和吴家兄弟封锁,三万多人马,除了极少数逃进天都山之外,其余有一成多被宋军杀死,剩下两万多人,都成了俘虏。

    牛英乐得巴掌都拍不到一起。

    他都数不清了,只能把将官和普通士兵分开,然后给赵桓回报,俘虏了五十亩地士兵,七亩地将官……

    其实之所以打得这么顺手,还有个原因,那就是李良辅带来的兵马并不是西夏精锐。

    铁鹞子让娄室打废了,西夏还有步跋子,他们哪去了?难道步跋子也不是大宋甲士的对手?

    什么时候宋军这么狂了?

    其实说到了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西夏的部署了。

    他们为什么愿意跟金人一起南下呢,四个字,利令智昏!

    金人在攻占府州等地之后,答应西夏,将府州,麟州交给西夏。要知道这块可是折家军的老巢。

    双方斗了快一百年,彼此损失的兵力不计其数。

    现在金人愿意给他们,西夏岂能放过。

    而且金人还开了一个条件,金军会从河北河东攻取大宋,西北就交给了西夏,别的不说,延安府是西夏的了。

    在得知这个条件之后,西夏都疯了。

    延安府啊,那可是他们梦都不敢梦的地方。

    如果吞下了延安府,西夏一下子拓地千里,国土面积直接翻倍,而人口更是能增加两倍以上,他们更是能把前线从横山向南推几百里。

    到了那时候,大白高国可就不一样了,作用数千里疆土,拥有千万百姓,一下子就成了大国,再也不用看别人的眼色。

    前景之诱人,简直没法拒绝。

    当然了,西夏国主李乾顺也不是白痴,条件随便开,不还要能兑现才行吗!

    因此他把精锐的兵团一分为二,一部分放在了夏州,一部分放在了后套的黑山威福军司和天德军。

    从这个兵力配置来看,西夏在提防谁,一目了然。

    垂涎大宋的疆土,却把主要兵力放在金人身上,也不知道赵桓该笑还是该哭……反正李乾顺的算盘就是稳住金人,然后让李良辅先攻取平夏城,然后掉头向东,这时候夏州的主力越过横山南下,先把延安府抢在手里,这样一来,不管是跟大宋合作,还是继续跟金人勾结,他都立于不败之地。

    从战略布局上来看,基本没有什么问题。

    唯一疏忽的就是宋军的战斗力。

    当曲端突破横山,杀入西夏腹地,当赵桓全歼李良辅之后,整个战局就像天塌了似的,全面压向了西夏。

    十多万主力都放在了无用的金国方向,哪怕紧急招募,李乾顺能征集的兵马也只有五六万人。

    当然这些人马也不算少,毕竟西夏腹地还有许多党项部落,他们全民动员,也不至于让宋军占了便宜。

    只要给他们十天八天,就能从东方调回兵马,毕竟小国吗,调动起来也方便。

    可问题是李乾顺又犯了一个致命错误,他满以为宋军会兵取灵州,因此他们几万人马放在了黄河以南。

    一步错,步步错,曲端统领着三千蕃骑,沿着贺兰山,狂飙突进,竟然没有遇上多少阻挡。

    当然,不少党项部落还是聚集了兵马,可偏偏这一次随着曲端出征的是蕃骑,他们多数也是党项出身。

    因此本着能哄就哄,能骗就骗,实在没辙再打的方针,他们接连过关,前后只打了五仗,而且规模还都不大。

    终于在突进的第三天,他们行军二百二十里,终于到了兴庆府的西边,在他们的面前,只剩下一条水面宽十多米的唐徕渠!

    顾名思义,这条河渠是唐代修建,西夏是断然没有这个国力的,而且根据估计,最迟在唐朝的时候,就已经在宁夏平原种植水稻,到了如今,已经是最主要的粮食作物。

    塞上江南的名号,一半来自天然的黄河,一半就来自以唐徕渠为主的灌溉工程。

    西夏人也知道河渠的重要,因此小心打理,呵护备至,不敢有丝毫怠慢。

    能杀到这里,曲端觉得自己都疯了。

    该见好就收了,不能再折腾了。

    可是当他把目光放在李世辅的时候,发现这兔崽子居然冲到了唐徕渠的前面,拿手里的**试水深。

    “怎么,臭小子,你还要渡河啊?”

    李世辅反问道“不行吗?我可早就听说了,不管是宗望还是娄室,他们都敢浮马渡河,这的水又不深,咱们杀过去,好歹冲到兴庆城下,让西贼知道大宋英豪的厉害!”

    曲端深深吸口气,一句话,赌,还是不赌?

    他正迟疑呢,却没有料到,铁象竟然下水了。

    这匹马着实神骏,块头也够大,上半身几乎都在水面上,

    曲端看在眼里,咬了咬牙,妈的,老子还不如一匹马吗!

    “过河!”

    曲端立刻下令全军,寻找河流平缓处,牵着战马渡过了唐徕渠。

    这一次他们真的到了兴庆府城下,毫无任何阻碍,这座西夏的都城,暴露在他们的眼前。

    而首先映入眼帘的,居然不是城墙,而是一座高塔,足足有十几丈高,一柱擎天,矗立在城中,宛如一根大蜡烛。

    曲端博闻强记,一下子就认出了,这是高台寺的佛塔,是李元昊建造的。

    再移目城西,是一片堪称奢华的佛寺,这叫承天寺。是元昊王后没藏氏修的,两口子配合默契,还真是夫唱妇随。

    西夏崇佛,自不必多说,区区兴庆府,规模宏大的寺庙就有几十处,而高台寺和承天寺这种放在大宋也数一数二的夸张建筑,居然能齐集一城,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曲端和李世辅当然无暇感叹“奇观误国”,因为他们发现了一件事,承天寺居然建在了城外,而绵延的经院佛舍竟然和城墙相连……

    “我的天啊!”曲端大呼连声,西夏人简直逼着他放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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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23 22:19 | 只看该作者
兴庆府原本叫做怀远县,北宋初年,曾经废县为镇,再后来,党项人看中了这块,又从镇子升格成了都城。

    如果拿人来比,兴庆府的经历几乎是从白衣直接宣麻拜相。

    跨了这么大一步,呈现在曲端和李世辅面前的兴庆府,就有点像小孩子搭积木,乱七八糟的一大片。

    最最根本的原因是兴庆府本身格局太小,随着西夏的发展,制度完善,机构增加,人口聚集,原来的城市就不够了。

    要怎么办呢?

    按照中原的经验,多半是要修一座外城,可到了西夏这里,事情就行不通了,因为他们没有那么多人,也拿不出那么多资源。

    结果就出现了非常非常荒唐的一幕,比如在李元昊时期,修建了南台,作为文武官员的办事机构所在地。

    这个南台,在城外面!

    相当于大宋的政事堂,放到了牟驼岗,你说说有多别扭吧!

    当然了,这还只是问题的一方面。

    其实只要稍微做点研究,党项人的汉化程度,是相当高的,至少高过大漠上的契丹人。而且党项人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游牧民族,他们在河套平原有着广袤的良田,甚至还大量种植水稻。

    这种情况下,只要跟中原多交流,很快就会愉快地成为一家人。

    这一点西夏的历代统治者都清楚。

    为了抗拒中原文化侵袭,元昊开展了改性活动,比如把李改成了嵬名,王莽都只敢改名,这家伙直接把姓都改了。

    可问题是即便改姓,也还不够。

    西夏这块偏僻的地方,也产生不了什么高端的文化,他们想来想去,还是奉行了拿来主义。

    只不过大宋朝尊儒,西夏就崇佛。

    反正跟大宋不一样就对了。

    而他们这种任性行为,付出的代价那叫一个惊人!

    高台寺,承天寺、戒坛寺……庙修的一个比一个夸张,十多丈高的佛塔,连开封都没有。

    城里不够,修到城外。

    而在这些寺庙映衬之下,是低矮的土房,木板房,堂堂国都,居然连砖瓦房都不多见。西夏百姓几乎都处在赤贫状态。

    物产本就不丰富,朝廷拿走三分之一,寺庙拿走三分之一,剩下的最多只能饿不死罢了。

    想要过得好点,就要出兵打仗,去抢掠杀戮。

    能抢到东西还好说,抢不到就要出现饥荒……以二百多万的人口,养活二十多万兵马,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个国家都不该存在太久了。

    曲端和李世辅突然杀到,着实震撼了城中的西夏贵人、

    国主李乾顺脸都黑了,“怎么回事?宋军怎么来的?”

    他的声音咆哮着,震怒之中,还带着那么一丝丝惶恐,他怕了。

    而有资格在李乾顺面前进言的人不多,他的庶弟晋王嵬名察哥就是份量最重的那个。

    “陛下,如果臣没猜错,这应该是大宋的一支偏师,他们是突破了横山,而后在峡口一带渡河,沿着贺兰山方向进军,正好避开了灵州的兵马!”

    李乾顺苦着老脸,“晋王,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要如何应付?”

    嵬名察哥思忖了片刻,试探道“兴庆府城池还算坚固,可以招募城中贵胄文武的家丁甲士,一起守城。然后调各地兵马……勤王!”

    没错,他们也想到了勤王之师。

    这时候从文官堆里站出一个人,此人名叫曹价,他简直要哭了,深深一躬道“陛下啊,千万不能坐等勤王之师啊!西边北边有佛寺,南边是南台,东边还有宫室园林,万一宋军纵火,都城不保啊!”

    他这一句话,差点把李乾顺撂倒。

    这位三岁登基,当了几十年国主的老家伙彻底傻眼了,可以说他当了一辈子国君,也没有这么狼狈过!

    失策,实在是失策!

    早知如此,根本就不该修这些东西。

    像什么承天寺一类的,虽然早就建造了,却是在李乾顺的手上,扩大到了极盛。

    这皇帝一旦年老,都喜欢弄点奇奇怪怪的东西,李乾顺的这点爱好,估计能跟十全老人搭上线。

    怎么办吧?

    晋王嵬名察哥也猛然惊醒,的确不能固守,可外面敌情不明,如果贸然出战,遭到失败,让宋军杀进城里那才是真的不妙呢!

    到底要怎么办?

    就在这时候,群臣之中,有一个苍老的身影站出来,此人是西夏梁王嵬名安惠。他在几十年前,曾经参与过进攻平夏城的战役,是杨惟忠的老对手。

    论起资历,整个西夏无人能及。

    “陛下,老臣请令出城。”

    李乾顺一愣,这位宗室老人可帮过他太多的忙,早年间李乾顺还尊人家为尚父,多年过去了,他也掌了大权,胡子都花白了,尚父二字肯定是叫不出口的。

    但是也不敢怠慢安惠。

    “梁王,您这么大年纪,怎么好出战?”

    嵬名安惠凄然一笑,“陛下,正因为臣老了,不顶用了,出去试探,也才不会动摇军心。只是老臣临别有几句话,想要跟陛下说,还请陛下不要生气。”

    李乾顺连忙摆手,“梁王有话,只管进言,又何必如此!”

    安惠苦笑着摇头,“陛下,金人骤起,不到十年之间,吞下了契丹,虎视天下,有入主中原之心。老臣本以为大宋不堪一击。可谁能料到,赵桓继位之后,死守开封,力战斡离不,整军收权,都颇有章法。如果老臣没有猜错,这一次大宋不会亡国,至于宋金之间,谁胜谁负,老臣也不好说,只是以老臣的年纪,怕是看不到结果了。”

    李乾顺稍微思量,明白了安惠的意思,只能懊恼道“是啊,宋军大战,鹿死谁手尚且不知,大白高国理当作壁上观才是!”

    李乾顺等于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利令智昏,太早卷入了大战,真可笑啊,胡子一把了,居然如此沉不住气,替别人火中取栗,挨最狠的毒打,实在是亏大了。

    安惠见李乾顺似有觉察,便不再多言,而是一转话题,“陛下,宋金交锋,如两头猛虎,砥砺爪牙。如今宋军敢突袭国都,就说明宋军不是吴下阿蒙,日后再跟大宋打交道,万万小心,不可再露破绽!”

    李乾顺老脸微红,“梁王教训的是,这一次的确是操之过急了。”

    安惠深深一躬,意味深长看了看所有文武,再没有言语,而是转身快步下去,以一种和年龄完全不符的迅捷从皇宫出来,立刻下令,召集城中甲士。

    作为一个常年处于战争状态的国家,西夏的动员能力毋庸置疑。

    即便如此仓促,安惠还是聚齐两千多甲士,从北城出来,迎着曲端的兵马杀来了。

    而曲端在渡河之后,虽然已经有了想法,可他还在迟疑,毕竟这是西夏都城,要是真的干了,能不能活着回去就不好说了。

    作为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不管下多大的赌注,最终还是在意自己的性命,他可不会开玩笑的。

    曲端穿戴好铠甲,骑在铁象背上,还在观察。

    就在这时候,一队兵马杀出,曲端瞬间高度紧张,待他看清旗号的时候,忍不住大惊。

    “梁王?怎么不是晋王?”

    这时候李世辅也跟着惊讶道“嵬名安惠,他还活着啊?”

    曲端哼了一声,“你个小崽子,他怎么就该死了?杨老太尉不也跟在官家身边吗?”

    李世辅咧嘴,“可,可官家不会让老太尉再上阵冲杀了,而且老太尉比安惠还要年轻的。”

    曲端突然呵呵两声,得意道“这就是西夏不如咱们大宋的地方,弟兄们,跟我上!”

    别看曲端这家伙自私自利,得罪了不少人,但是他对属下是真的好,在这个关头,他是不会躲在后面的。

    曲端骑着铁象,一马当先冲出,在他身后,蕃骑迅速跟进,组成了一个前进的锋失,直接撞向金人。

    这是骑兵非常普遍的凿穿战术,曲端用起来也轻车熟路。

    而就在宋军启动之际,安惠的老脸上微不可查地露出了笑容,宋将并不会用骑兵,真是大白高国之福!

    下一秒安惠抽出佩刀,高高举起,使出了毕生气力,大声怒吼,“杀!”

    西夏铁骑也迎着宋军杀了上来。

    曲端稳稳坐在铁象背上,他看得明白,这支西夏兵马虽然甲胄精良,但是有些过分精良,甚至花里胡哨,再看安惠……曲端已经了然,这是临时拼凑的队伍,主将又是个老朽,如果硬碰硬,没准靠着一时血气,能够宋军增加不少麻烦。

    可你家曲爷文武双全是白说的吗?

    就在双方距离到了一百步以内的时候,曲端竟然把马头转向了右边,斜刺里冲下去,与此同时,取出了弓箭,朝着西夏兵马抛射过去。

    蕃骑本就骑术了得,加上一段时间的训练,具备了相当的战斗素养,他们几乎不用命令,就跟着曲端一起,完成了阵前转向!

    而就在转向的刹那,他们的箭雨射了出去,覆盖了冲锋中的西夏骑兵。

    坦白讲,曲端这是在玩火,如果西夏骑兵不计伤亡,加速冲锋,等于他把柔弱的侧翼让给了人家的锋失,有被一击穿透的风险,那样的话宋军断成两截,直接没了半条命。

    可问题是对面的西夏骑兵仓促凑在一起,根本没有集体训练过。

    箭雨落下,有人往前冲,有人向后躲。

    有人是被箭射中落马,有人则是和同伴撞在一起,掉落马下……

    几乎一瞬间,西夏骑兵陷入大乱……曲端喜不自禁,他这个手气,上赌场都能大杀四方了。

    曲端冲出五百步之后,又立刻调转马头,这一次他朝着西夏队伍的中间冲去!

    “杀!”

    没有任何意外,西夏骑兵被一切两段,曲端就像是杀神附体,率领部下,一次次冲锋,一次次切割,西夏的兵马变成越来越小的一块。

    梁王嵬名安惠身边只剩下不足百人!

    “老匹夫,你死定了!”

    曲端催动铁象,朝着安惠猛扑。

    这位沙场老将也不含糊,居然迎着曲端冲上来,并且他手里紧握着长弓。

    “死!”

    安惠突然举弓,想要射曲端。

    可就在这时候,突然一支箭从侧面射来,一瞬间,正中安惠的太阳穴,老人举起的弓缓缓下坠,身躯摇晃了三下,直挺挺栽下来。

    曲端看得真切,气不打一处来。

    射死安惠的正是李世辅。

    这个兔崽子是诚心跟自己抢功劳!

    曲端冲过来,铁象也仿佛感觉到了主人的愤怒,又是撞,又是咬,曲端挥动兵器,疯狂杀戮,转眼将安惠的亲随杀戮一空。

    曲端复又到安惠身旁,斩落人头,系在了铁象的鬃毛下面,谁也抢不走了。

    “弟兄们,准备引火之物,给我烧!”

    这下子再无阻挡,几乎顷刻之间,承天寺陷入火海,在寺庙中心,没藏氏为了和元昊较劲,修的比高台寺佛塔还高的“奇观”,沾染了火舌,变成了火炬,照亮了兴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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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23 22:32 | 只看该作者
梁王嵬名安惠之死,彻底吓住了城中的党项贵人,晋王嵬名察哥更是极力主张守城,不过许是觉得这么干太丢人,便又说只等横山兵马到来,各地部落起兵,四面八方合围,必定能杀了这伙宋军。

    虽然暂时损失一些,却也无关紧要,毕竟兵马还在,大白高国立国百年,什么危机没见过,这次不算什么的。

    对于兄弟的话,李乾顺是认可的,但是唯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这话不该察哥说……李乾顺看了看兄弟鬓角的几根白发,又低头俯视自己的胡须……良久之后,只剩下一声长叹。

    他已经当了快五十年的国主了,偏偏晚年又沉浸在周围臣子的吹捧中,什么盛世繁华,现在看来,全都是自欺欺人,让大宋这把火都给烧没了……

    说来也有趣,李乾顺三岁登基,跟溥仪同样大小。早些年也是太后垂帘,后来掌权之后,颇有些作为,再到晚年,越发笃信佛法,大兴土木,沉浸在盛世迷失之中,不能自拔,还招惹金国,被打得屁滚尿流,损兵折将……

    这剧情熟悉不?如果把佛法换成道教,是不是就有赵佶的味儿了。

    总体来说,契丹、西夏、大宋,这三国之间,秉持了相对优秀的匹配机制,不会允许一方过于强大,维持了动态平衡,要好一起好,要堕落一起堕落……如果没有金人横空出世,估计三方还要相爱想杀下去。

    现在金国异军突起,取代了契丹,赵桓掌权之后,也开始大刀阔斧,至今还没有动作的西夏,就成了被社会毒打的那一个!

    曲端点燃了承天寺,又顺便焚毁了城外的好多庄园,甚至包括西夏的行宫。

    眼瞧着一片大火,曲端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李世辅,你小子心疼不?”

    李世辅抹了一把脸上的黑灰,只有兴奋,哪有半点疼惜,他恨不得冲进城里,把所有的寺庙都给烧了。

    “曲统制,你又不是没瞧见,这一路上党项部众都什么样子了?这些寺庙房舍千间,金碧辉煌,哪一处不是百姓的民脂民膏,烧了,百姓只会欢喜!”

    曲端愕然片刻,又咬了咬牙,“好,既然如此,咱们再干一票大的!”

    曲端驱兵,绕着兴庆府,又扑向了南台。

    这可是元昊时期建造,西夏文武官吏的办公场所,如果让宋军打破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欺人太甚!”李乾顺切齿咬牙,“传旨,城中各府,派遣青壮,前往南台御敌!”

    刚刚梁王带走了一些甲士,如今李乾顺搜刮了城中剩下的甲士,悉数上城,他和察哥各自提剑,在后面督战。

    这位国主还敞开了国库,把真金白银拿了出来。

    “尔等世受国恩,今日大白高国危在旦夕,死守南台,不许退后!”

    在国主的督战之下,党项士兵呼啦啦上了南台。

    而曲端却已经指挥人马开始攻击。

    蕃骑动作迅捷,冲到南台之下,距离五十步之内,望城中抛射,一时间党项甲士死伤惨重,有些年轻人根本没见过血,一看死伤遍地,吓得往后逃跑。

    李乾顺气得鼻子都歪了,随手斩杀了一个。

    等对方倒在地上,头盔滚落,看清楚面目之后,李乾顺才惊觉,敢情居然是他的侄子!

    这位西夏国主气得一闭眼睛。

    “取神臂弩,用神臂弩射死他们!”

    李乾顺疯狂大叫,没错,西夏的弓弩技术很是了得,大名鼎鼎的神臂弩就是从西夏传出去的。

    只是承平太久,失去了防备。

    等他们好容易打开武库,把神臂弩取来,向城外射击的时候,曲端已经带着人潇洒离去。

    退到五百步之外,曲端望着兴庆府,简直乐不可支,承天寺的大蜡烛已经烧塌了,好巧不巧,还落到了城中,火舌狂舞,不断吞噬建筑。

    保守估计,半个兴庆府是没了。

    曲端兴奋地抹了抹额头,“原来西夏也是外强中干啊!”

    他突然仰头,冲着城里大喊,“你们听着,爷爷名叫曲端,文武双全的曲端!早晚爷爷还要过来!”

    曲端喊过之后,突然意识到,这时候如果能作诗一首,那才是文采风流呢!

    可问题是他没有七步成诗的本事,这可怎么办?

    正在曲端发愁的时候,突然闻到了一股臭味,不用问,又是铁象!

    这货什么都好,就是吃得多,拉得多!

    真是好大一坨。

    曲端突然有了主意,竟然从马背上跳下来,就在马粪的旁边,撒了泡尿。而后得意洋洋,翻身上马。

    “西夏国都,不过如此!哈哈哈哈!”

    曲端这么干,不少蕃骑,包括李世辅在内,都有样学样,留下了自己的标记,而后扬长而去……

    这一幕伤害不高,可羞耻度爆表。

    李乾顺气得脸色铁青,身体摇晃,几乎摔倒!

    “杀!传旨,告诉所有人,杀了曲端,赏万金,封,封王爵!”

    西夏文武也都义愤填膺,他们一边组织人救火,一边调兵遣将,打算围歼曲端。

    只是眼下的怒火该怎么办?突然,御史中丞曹价站了出来。

    “陛下,臣记得还有个大宋使者在城里,不如把他抓来,千刀万剐,暂解心头恨!”

    他这么提议,众人这才想起来,对啊,不是有个秦学士吗!

    杀了!

    不,应该剐了!

    貌似剐了也不过瘾,弄口大锅,把人煮了!

    这帮人像是疯了似的,琢磨着一百零八种烹饪技巧,要把秦桧给处理了。

    再说秦桧,他本以为可以顺利说服西夏,双方结盟,共同对抗金人,立下不世之功。

    奈何他到了西夏之后,金人的使者早就来了,他充其量可以晓以利害,而金人却是给府州,给麟州,给延安府……一顿操作下来,西夏贵胄基本被买通了。

    他们不但投向了金人,还把秦桧给拿下了。

    当然,西夏也没有彻底撕破脸皮,总还留着秦桧的性命,想要有所挽回。

    可曲端的这一把大火,加上一泡尿,彻底惹恼了西夏文武贵胄。

    谁也救不了秦桧的性命了。

    这位秦学士被推上了南台,一路上就挨了不少老拳,打得鼻青脸肿,嘴角流血,头发披散,怎一个惨字了得!

    “秦桧,你可瞧见了!这都是宋兵干的,我要杀了你!”李乾顺眼珠子充血,状若疯鬼,其他人更是恨不得生吃了秦桧。

    在来的路上,秦桧也知道了大略……他能怎么办?西夏扣下了他,大宋又不可能因为他做出让步,说到底,既然下了赌注,就要面对输掉老本的下场。

    想到这里,秦桧反而镇定了,他努力站直,冲着李乾顺哂笑道“陛下好生颠倒黑白,明明是你自己干的,怎么怪到大宋身上?”

    晋王察哥抽出宝剑,勃然大怒,“秦桧,你死到临头,还敢胡言乱语,我杀了你!”

    秦桧微微一笑,“我大宋和金人交锋,你们趁火打劫,官家派遣本官来讲清楚厉害关系,劝你们罢兵讲和,双方共同对敌。尔等执意不从,还鬼迷心窍,攻取大宋疆土,屠戮大宋子民。如此才惹恼了上国,朝廷发来天兵王师。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这么明白的事情,你们还不清楚吗?”

    “你!”

    察哥暴跳如雷,挥舞着宝剑,几次都要落在秦桧身上。

    “好一张利嘴!不过你说什么都晚了,宋人欺我太甚!我大白高国和大宋势不两立,我先杀了你祭旗,而后出兵讨伐,让你们知道大白高国的厉害!”

    秦桧看了看这位愤怒的晋王,暗暗摇头,“真是可悲啊,想我秦会之饱读诗书,自以为见识过人,能够为国建功,却没有料到,竟然死在了一群糊涂人手里。晋王殿下,你打算对大宋用兵,你可知道后果?”

    嵬名察哥切齿道“有什么后果?你们早就让金人杀到了开封,几乎亡国!这一次我们和金国联手,必灭大宋!”

    “哈哈哈!”秦桧朗声大笑,“晋王殿下,你说和金人联手,金人愿意吗?或者干脆说,你们要给金人当马前卒吧!我可提醒你们,这次南下,金人死得最多的,却是郭药师的常胜军,就连郭药师、郭安国父子都被朝廷斩杀了。你们替金人火中取栗,死得只能是你们自己!不管大宋如何,这大白高国,却是一定要亡国的!”

    秦桧的这番话,着实让西夏的这帮权贵迟疑了。

    跟金人搅在一起,真的好吗?

    在战争中,决定命运的是实力,而不是投靠谁……就算你成了协约国一方,山东权益该丢还是丢;哪怕你早早和元首签了停战协议,该当亡国奴,还是亡国奴。所以什么对赌国运,两头下注,根本是自欺欺人的屁话。

    狗和敌人,究竟谁更高贵一点呢?貌似还真说不好。

    说到底,以西夏的实力,就不该掺和到这场游戏中来。

    李乾顺脸色铁青,这已经是第二次被教训了,从梁王安惠,到这个大宋使臣,难道真的错了吗?

    错就错了!

    这个秦桧,是一定不能留!

    “杀!”

    李乾顺低声闷喝,数个西夏武士一涌齐上,按住了秦桧,在南台下面,一口大锅,里面热水沸腾。

    秦桧把眼睛一闭,完了!

    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人急报,说是被派往大宋的使臣萧合达回来了……
为了给李乾顺送信,萧合达急匆匆返回兴庆府。

    他的速度一点不慢,甚至可以说玩了老命。奈何要穿越战区,兵荒马乱的,光是过萧关,宋军就扣了他小半天,你说你是使者?有公文吗?就算有公文,老子不认字,也不知道真假,你且等着吧。

    就这样,萧合达花了两天时间,才出了横山,然后又花一天半的时间,赶回了兴庆府,好巧不巧,等待他的就是一片大火。

    萧合达人都傻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等他了解到情况之后,几乎昏倒。

    这是怎么回事?大宋背信弃义?

    来骗,来偷袭立国快一百年的大白高国?

    还讲不讲武德了?

    萧合达匆匆来见李乾顺,还没等他施礼,晋王察哥就破口大骂。

    “你还有脸回来?你到底是怎么谈的?”

    萧合达愕然,这是要把账算在自己的头上?

    李乾顺到底比察哥稳妥许多,他摆摆手,拦住了察哥,然后对萧合达道“你见过大宋天子了?”

    萧合达忙躬身道“不光见过,还见了两次。”

    李乾顺不解,“发生什么事了?”

    “回陛下的话,第一次臣见过大宋皇帝,他态度强硬,还,还送了死鸭子。”

    李乾顺大怒,“既然如此,怎么还有第二次?”

    “臣,臣被一个人给抓了。”

    “谁?”

    “曲端!”

    一听这个名字,李乾顺身躯摇晃,太阳穴炸裂,简直跟魔咒似的,不只是他,其余的党项贵胄也是咬牙切齿恨透了这个东西。

    “他抓你干什么?”

    萧合达苦兮兮道“他抓了臣,然后骗开了平夏城的城门,突袭了平夏城!”

    李乾顺这才知道,原来是这么回事,输得太冤了!他眼睛冒火,又问道“曲端抓了你之后,怎么又攻入大白高国的?你知道吗?”

    萧合达苦着老脸,更加凄惨了。

    “好教陛下得知,臣是刚刚才知道。臣被曲端俘虏之后,又让人送给了大宋皇帝,臣质问大宋皇帝,为何如此无礼?”

    李乾顺追问道“他怎么说?”

    “他说李良辅部已经被包围,如果还想要这几万人的性命,就……”

    “就怎么样?”

    李乾顺追问的越发急了,萧合达承受着排山倒海的压力,他也吃不准了,“大宋皇帝是说让大白高国自己决断,臣以为他还是要和咱们讲和,然后一起对付……”

    “放屁!”

    察哥怒发冲冠,破口大骂,“宋皇无耻!他明明派人突袭兴庆府,焚烧寺庙,羞辱大白高国,还敢奢谈什么议和,根本是欺人之谈!无耻之尤!”

    察哥狂骂,萧合达垂着脑袋,事情到了这一步,他连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否则这颗脑袋就可能没了。

    令人讶异的是李乾顺倒是低头思忖,良久之后,才道“萧合达,你说宋皇有议和之心,是真是假?”

    萧合达咧着嘴,“这,这个臣也不敢说啊!”

    “废物!”

    察哥气得怒骂一声,随后扭头对着兄长道“陛下,不管怎么样,咱们都不能大宋讲和,否则天下人都会瞧不起大白高国啊!”

    李乾顺无奈苦笑,“非是要单独和大宋讲和,而是要和宋金都讲和!”

    此话一出,在场的文武张大嘴巴,一些聪明人却陷入了沉思。

    说实话,这才是西夏最稳妥的办法。

    他们根本不该掺和宋金之间的战斗。金国强,大宋富,让他们先斗,杀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到了那时候,西夏作为举足轻重的力量,再选择合适的方法介入,绝对比现在要好太多了。

    可问题是李乾顺忍不住啊!

    他人菜瘾大,先是仓促帮助契丹,损失惨重,接着又贸然攻宋,半个都城都没了。到了现在,还能和宋金同时维持和平吗?

    “跟大宋讲,我们愿意退回横山以北,两国永罢干戈,和平相处,只要不继续征战就好。再派遣使者,告知金国,就是我们损失惨重,无力南下。为了表示诚心,愿意献上白银二十万两,马匹三万,权做军资。”

    听到李乾顺的话,察哥等文武都是眼前一亮。

    虽说吃了这么大亏,跟两边同时讲和,实在是太吃亏了。可眼下的大白高国,真没有太好的选择。

    继续攻宋?

    连偏师都对付不了,鬼知道现在大宋有多强!

    联宋抗金?

    那就更不要说了,娄室给他们的噩梦还没有散去呢!

    小国弱者,割肉求和,并不丢人。

    当年大宋暴打西夏的时候,险些灭国。

    李乾顺甚至给辽国使者下跪,祈求辽国出兵牵制大宋。

    所以说低头并不可耻。

    “先和两国讲和,归根到底,是我们自己,要知耻后勇!铁鹞子要尽快恢复,横山的步跋子要增加一万五千人。还有,所有党项贵胄弟子,一律增加弓马骑射练习,定期校阅考核,不合格的,免去功名!”

    李乾顺伸出三根指头,“给大白高国三年时间,我们就能重建铁鹞子,就能增加五万精兵,到时候再算这笔账!”

    做为一个统治西夏几十年的老国主,李乾顺还是有些权威的。当他一意振作,立刻得到了热烈回响。

    不管文武,都齐声赞叹。

    曹价又站出来,“陛下,既然要和宋人议和,那个秦桧该怎么办?”

    李乾顺沉吟良久,“把他放了吧!”

    曹价又道“陛下,那曲端呢?莫非也要放了?”

    “放屁!”

    李乾顺勃然大怒,“饶了秦桧,就是要杀死曲端!不能除掉这个畜生,我们怎么和大宋议和?”

    坦白讲,李乾顺胆子虽然不多了,但是水平还在。

    议和不是投降,凭现在的局面,他根本没法和大宋谈。

    大宋不是以李良辅挟持大白高国吗?

    他也可以拿曲端这一支兵马,反过来威胁大宋。

    虽然双方不在一个数量级上,但也好过什么都没有。

    就这样,秦桧又回到了殿上,发髻重新梳好,还换了一身新衣服,只是脸上青紫的地方遮掩不住。

    李乾顺主动欠身,“秦学士,如今金人势大,我们两家若能罢兵,各守疆土,也是减少百姓灾祸,有功德于万民的好事情,不知道学士意下如何?”

    秦桧勉强咧嘴,挤出一个并不好看的笑容。

    刚刚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如果李乾顺决意要杀他,认怂也没用,秦桧读书那么多,纵横家那一套太清楚了。

    他只能以恫吓手法,吓唬住西夏君臣。

    他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办法奏效了,还是出了别的事情,让李乾顺改变了主意,他既然愿意议和,如果放在开战之前,当然是大功一件,可到了现在,他也不知道结果如何,毕竟打了之后,脸皮就撕破了,谁也没法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回陛下的话,以和为贵,自然再好不过,只是不知道贵国有什么要求没有?”

    “有!”李乾顺断然道“宋将曲端,欺我大白高国太甚!烧我寺庙,毁我都城,此仇此恨,不共戴天,若此人活着,两国断然没法议和!”

    秦桧一听,哂笑道“陛下,曲端是贵国寇仇,却是我大宋英豪,此人有如此大功,必定成为陛下的眼前红人,又岂会处罚!”

    李乾顺呵呵一笑,“那就要看秦学士的本事了,现在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曲端绝对逃不掉。只要秦学士愿意帮忙说服贵国天子,不要管曲端的事情,我们就能和好如初。不然大白高国就算拼着与虎谋皮,也要报仇雪耻!”

    晋王察哥也道“曲端狗胆包天,扣押我国使者,又大肆杀戮,如果此人不除,我们也没法相信大宋的诚意。”

    萧合达看了半晌风向,咳嗽了一声。

    “秦学士,我过来之时,大宋天子可没说进犯大白高国。曲端私自动兵,已经是犯了大忌。如此目无王法之徒,贵国也要留着吗?”

    面对这帮人接连质问,秦桧眉头紧皱,突然哑然失笑,“陛下,晋王,曲端是大宋将领,如何处置,只有大宋官家能决定,我为大宋使臣,便是建议处置曲端的资格也没有,你们跟我说这些,只是问道于盲罢了。”

    说着秦桧低头,举起酒杯,“还是预祝我们双方议和成功,永享太平吧!”

    李乾顺认真看了秦桧半晌,举起酒杯,宾主尽欢……秦桧回到了住处,一身酒气,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住处多了四个美女侍奉。

    这四个女子都是从西域来的,肤白如玉,身似灵蛇,明眸闪亮,长发及腰……不止如此,在屋中还多了许多宝物,比如羊脂美玉,五彩玛瑙,还有许许多多的好东西,让这座临时馆驿,珠光宝气!

    秦桧看着这些东西,嘴角微微抽搐,这不是送礼,而是买命!

    要曲端的命!

    西夏要杀了曲端,还不想跟大宋撕破脸皮,就让自己帮忙,从出价来看,一个武夫,能卖这么高的价钱,已经算是不错了。

    只是他纵然想答应,可他有这个资格吗?

    又或者西夏另有所图呢?

    秦桧觉得自己的脑子乱了,他必须要理一理。

    而就在此时此刻,曲端和李世辅的处境一点不好……他们从兴庆府出来,却是没有再走贺兰山,他们已经失去了隐秘性,必须走最快的路,返回大宋才行。

    只是西夏又怎么会放过他们!

    从灵州方向,,出来了两万兵马,截杀曲端。

    盐州方向也出来了五千精锐骑兵,为韦州方向,又来了一万步卒……三路兵马,分别从戏、南、东,包围了他们。

    天罗地网已经布置好了!

    这还不打紧,党项诸部也动员起来了,甚至有不少撞令郎也加入了围攻的行列,说来惭愧,这些撞令郎不少人脸上都有刺字,他们竟然是大宋逃跑的配军!

    或是被俘,或是主动投靠,他们成了西夏军中,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

    这帮东西就像是可恶的胡狼,并不正面攻击,而是远远缀着,有他们的存在,简直跟现场直播似的。

    曲端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连续急行军,还有战斗减员,三千蕃骑,只剩下两千出头,差不多损失了三成。

    这还不打紧,因为撞令郎,各地部兵的存在,使得他们根本没法休息,所有人都疲惫不堪,甚至坐在马背上,走着走着,就掉了下去,上前一看,居然在地上打呼噜!

    疲惫!

    彻彻底底的疲惫!

    曲端就觉得自己掉进了泥潭,各路西夏兵马也越来越近,硝烟的味道已经可以闻到了,或许他真的要完蛋了。

    “李世辅,现在只剩下一个办法了,你骑上铁象,让它带着你,赶快回去,告诉官家,俺曲端准备以身殉国,请他务必给俺曲端追封个大官,也算是对俺的赏赐了。”曲端吩咐道。

    李世辅比曲端还要疲惫,胳膊上还有箭伤,只是却不想当逃兵,因此赌气道“你说什么疯话?我不走,干脆你骑着铁象跑算了!”

    曲端气得笑了,骂道“小兔崽子,你当我不想啊!我要是跑了,吴家兄弟,还有你爹,还有其他人,都会说俺曲端出卖了你们,我的下场更惨!不但要死,就连名声都保不住了,你知道吗?”

    李世辅愕然,是这样吗?

    曲端不管他,而是跳下铁象,伸手抱住了马脖子,用自己的脸狠狠蹭了两下,而后动容道“铁象啊铁象,上次我把你献给官家,是我的错,是我鬼迷心窍,想拿你换个官做。这一次我不能看着你跟我一起死。”

    说话之间,他一把揪着李世辅,把他推上了铁象,而后一发狠,照着铁象的大屁股就捅了一刀,吃痛的铁象嘶鸣着,向前奔跑,还回头看了眼曲端。

    “快跑吧,别回头!李世辅,你这个小兔崽子,好好照顾铁象!”曲端扯着嗓子大喊,声嘶力竭。

    铁象送走了,该拼命了!

    曲端用力抹了把眼角的泪,猛地骑上了李世辅的马,正打算继续前进,可还没走多远,李世辅居然回来了,在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去而复返。

    “曲统制,你不用死了,有人愿意帮咱们了!”李世辅兴奋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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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23 22:36 | 只看该作者
赵桓驾临萧关,李孝忠引兵进驻兜岭,被西夏视作生命线的横山,彻底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凑巧的是这天居然是端午,吕颐浩特意给赵桓送了一盘粽子。

    “光给朕准备的?”赵桓随口道。

    吕颐浩赔笑,“臣知道官家体恤下面的人,统领以上,都给准备了,没多给,一人两个,伤病员也送去了,都是糯米甜枣的,没有什么花哨,就吃个味吧!”

    听了解释之后,赵桓终于点头,拿起一个热乎乎的粽子,扯下粽叶,正要下口,突然,赵桓又道:“吕卿,你怎么看这一战之后,三国之间会怎么走?”

    吕颐浩几乎要把粽子放进嘴里了,却也只能暂时放下。

    “好教官家得知,臣以为忧多过喜!”

    赵桓皱眉,明明是宋军大展神威,怎么落了这么个评价?

    吕颐浩探身,认真道:“官家,这一次出师西夏,说到底不是要和西夏决战,也不是要开疆拓土,边境扬威。”

    赵桓颔首,“没错,其实最重要的目的是和西夏结盟,一起对付最重要的大敌——金人。当然了,捍卫西北边疆,勿失疆土,也同样重要。”

    吕颐浩锁着眉头,略微沉吟道:“正如官家所言,我们不但保住了疆土,还痛击西夏,固然值得高兴。可西夏如今的战力,又如何能配合大宋,牵制金人呢?”

    赵桓干脆把粽子放下,西夏的战斗力,让他大失所望。

    什么五路伐夏,什么平夏城之战,赵桓一度以为那时候的西军强到离谱,西夏也不是寻常之辈,才能打得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可现在一看,很有可能,那就是菜鸡互啄,没有太多值得大书特书的地方。

    而经过整顿的御营,在几次战役之后,迅速蜕变,拥有了和金人掰手腕的可能。而仅仅是可能,便可以碾压西夏。

    赵桓可不认为已经五十多的李乾顺,有本事大刀阔斧,改革西夏,提升战力。

    既然做不到,跟西夏结盟的意义就一落千丈。

    甚至还要考虑,万一西夏成了猪队友,大宋还要分出更多的兵马保护,实在是划不来。

    现在看起来,西夏能立国二百年,屹立不倒,说他们不能打,那是扯淡。

    比如元昊早期,西夏就相当凶悍。

    但时过境迁,总有相当长的时间,处于低谷。幸运的是,西夏太贫瘠了,没有太多人在乎。直到不挑食的蒙古人崛起,才彻底覆灭这个小国。

    “吕卿,朕原想西夏能牵制金国两到三个万户,最好是逼着金人分出西路军精锐,应付西夏。这样的话,入秋之后,金人南下的时候,兵力就能大为缩减,我们的压力也能小很多。”

    吕颐浩凝重道:“官家,以金人的厉害,三个万户,用好了,足以牵制咱们的十万兵马啊!很有可能会影响整个大局,”

    赵桓垂着头,不说话,吕颐浩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低低声音道:“官家,能不能彻底放弃陕西,把所有兵马南撤,跟金人在黄河决战?”

    放弃土地,尤其是放弃西北这么重要的土地,是要承受巨大压力的,弄不好都要被当成国贼痛骂,吕颐浩提出这个意见,也是仗着十二分胆子。

    因为西夏不管用,在西北放多少兵马,都很难阻挡金人的攻势,不如收缩兵力,大踏步往南走,然后再选择合适的地点,和金人决战。

    这种建议在道理上绝对说得通,只不过从情感上不那么让人舒服。

    “吕卿,陕西到底是整个战线的一环,如果放弃陕西,会不会引起人心浮动,到时候河东怎么办?河北怎么办?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土地都落到金人手里吧!”

    吕颐浩再度语塞。

    不得不说,明明军事上赢得很漂亮,可讨论起大局,竟好像输了一般。

    赵桓的郁闷可想而知。

    索性把金人扔在一边,只说大宋和西夏。

    “曲端和李世辅还没有消息吧?”

    吕颐浩道:“的确没有,不过倒是有密报,说是横山一线,有不少兵马内调,包括盐州驻军。”

    “看起来是曲端得手了!”赵桓一声长叹,“朕也没有料到,此人竟然有此等大智大勇,敢杀入西夏腹地,若非胆大包天,也着实是一位将才。”

    吕颐浩怎么会欣赏一个不遵旨意,狂妄大胆的武夫?在此之前,他对曲端没有半点好印象。

    可尽管如此,也不得不承认,杀入西夏腹地,着实给宋军巨大鼓舞。

    而且伴随着西军整体衰败,曲端、吴阶差不多算是最后的西军了,有着非同一般的影响。

    “官家,臣以为应该让刘晏率领骑兵,突入横山,接应曲端。即便因此扩大和西夏的战斗,也在所不惜!”吕颐浩认真道。

    赵桓微微点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咱们也不能把抵御金人的希望寄托在西夏的牵制上面。说到底还要增加自身实力。不管如何计算,下一次金人入寇,总不会比上一次更艰难!”

    赵桓的话,几乎一锤定音。

    想想也是,去年金人南下,闹出了多少笑话?

    那么多守军不战自溃,童贯弃太原,赵佶弃龙椅,整个大宋朝野,都怕得要死,十几个金人,就能追着几千宋军逃跑……

    很显然,这并不是冷兵器战斗的常态。

    而这一次再战,不管怎么样,大举溃逃的情况,不会出现。朝中也经过了整顿,主战力量完全主导朝局,又有御营可堪一战,就算事情再糟糕,大宋也不至于亡国。

    只要打不死,就会成为变强的砥砺。

    还是那句话,早晚有一天,要直捣黄龙!

    赵桓也干脆放飞自我,跟西夏能打到什么程度,就什么程度,不必给自己添烦恼,当务之急,就是把曲端顺利接出来,这么一员大将,可不能折在西夏的手里。

    赵桓果断下旨,刘晏也出动了,李永奇也去了,吴家兄弟也出动了,所有人都在积极寻找,想要知道曲端的情况……甚至刘晏向赵桓建议,干脆沿着曲端的路线,也突入西夏腹地算了,跟他们彻底来一个翻江倒海。

    赵桓对这个建议倒是高度重视,可还没等他付诸实施,居然传来了消息,曲端回来了!

    没错!

    这个在西夏折腾了一圈,搅得鸡犬不宁的混账东西,全须全尾儿,安安全全回来了。

    不但回来了,还骑着高大的铁象,趾高气扬,嘴咧得都要上天了!

    “曲端,你还活着?”

    吴阶失声惊呼,黑红的脸膛都有点煞白。

    曲端冲着他呲牙冷笑,“吴大?你盼着老子死是吧?告诉你,老子不但没死,还杀了这个老东西!

    说着,曲端将一颗苍白的头颅甩到了吴阶面前,吓得吴大一哆嗦。

    “认识不?这是西夏梁王,叫嵬名安惠,就是被老子杀死的!”

    “还有,老子把西夏国主的承天寺给烧了,城外的行宫也给毁了,老子还在兴庆府外面撒了一泡尿!”

    曲端越说越兴奋,竟然扬天狂笑,“老子到了兴庆府,当年五路伐夏,都没有到的地方,老子去了!吴大啊,你不是想取代老子吗?就凭我的这份功劳,你也能取代?你想屁吃啊!哈哈哈哈!”

    曲端疯了!

    压在心头的话,全都倾倒出来,半点不留,把吴大骂得一阵红一阵白,难以应付,也不知道这货说得是真是假……

    而就在这时候,杨惟忠赶来了,作为宋军当中的老人,他自然见过安惠。老将抢步上前,提起嵬名安惠的头颅,仔细端详半晌,突然老泪横流!

    “死了!果然死了!”

    杨惟忠喜极而泣,当年死在这个老东西手里的宋军可是不少。

    终于是报应不爽!

    确定了梁王的身份,大家对曲端的功劳就信了九成。

    只是曲端这么折腾,西夏怎么就能放他出来?

    难不成有鬼神在背后保佑不成?

    “老太尉,为将者,当懂天时地利,知道阴阳五行,山川地理,风土人情,全都在肚子里装着,要做到无所不懂,才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曲端摇头晃脑,猛吹牛皮……

    杨惟忠气得胡子乱颤,恶狠狠道:“曲端,一会儿你去见官家,也这么胡说八道吗?”

    瞬间,曲端老实了,他讪讪道:“我能顺利回来,也跟一个人有那么一点关系。”

    “谁?”

    “仁多保忠!”

    “谁?”

    “仁多保忠,老太尉没听过?”

    杨惟忠愕然半晌,忍不住仰天长叹。

    他如何没听过!

    不但听过,而且还打了多少次交道!

    当年杨惟忠筑平夏城的时候,仁多保忠就是西夏重臣,随着太后一起南下,跟大宋打了多少次!

    等到李乾顺亲征,铲除老臣,仁多保忠也身在其中,被解除了兵权。

    后来据说仁多保忠想投靠大宋,不过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的。西夏的所有一切,都装在仁多保忠的肚子里。

    只要有半点可能,李乾顺就会杀了仁多保忠,永绝后患。

    偏偏李乾顺没动手,还冒出来流言,国主的心术,不必多说。

    可万万没有料到,几十年时间过去了,甚至世人都忘了还有仁多保忠这么一号人物。偏偏他就冒出来了,而且还把曲端带出了西夏,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杨惟忠根本不敢置信,逼着曲端带他去见仁多保忠……几十年前的老对手,竟然暮年重逢!

    杨惟忠切齿咬牙,“你这个老猴子,竟然还活着!”

    仁多保忠呲牙赔笑,还躬身施礼,“罪人见过杨老太尉,给杨老太尉问好!”

    仁多保忠颤颤哆嗦,要往下跪拜。

    杨惟忠急忙伸手,当他的手刚碰到仁多保忠的时候,老头立刻顺势站起来,人家压根就没打算跪!头发都快掉没的,果然比有头发的无耻……

    杨惟忠气得暴跳如雷,“好你个老猴子,到了现在,你还敢耍我!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就砍了你!”

    仁多保忠呵呵一笑,摊手道:“若是老朽一条贱命,能换来老太尉对我家族照料,我愿意双手奉上这颗皓首!”

    杨惟忠认真看了看仁多保忠片刻,心中了然,下一秒,他伸手抓起仁多保忠的胳膊,扭头就走。

    “跟我去见官家!”

    杨惟忠心潮澎湃,步伐格外有力。

    仁多保忠比他的年纪还要大不少,历经西夏几代皇帝,还多次领兵出战,本身也是部落头人……就这么说吧,此老就是西夏的一部活字典。

    不论是朝野掌故,还是山川地形,部落分布,兵力状况……悉数装在他的心中。

    有此老在,西夏对于大宋,就是透明的!

    “官家,官家!大喜啊!”杨惟忠扯着嗓子大吼,“有这个老猴子在,西夏臣服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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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23 22:41 | 只看该作者
见到了仁多保忠,整个情形就清楚了。

    曲端选择了一个西夏最空虚的时候,以一种最迅捷的方式,狠掏了西夏一口。又在即将陷入重围之时,碰到了一条野心勃勃的老狐狸。

    仁多保忠并不是寻常的西夏臣子,他在三四十年前,就已经执掌兵权,背后是一个庞大的横山部落。

    虽然被李乾顺解除兵权,但他在部落中的地位却丝毫不减,有他大开方便之门,曲端就算想死也死不了。

    总体上来说,本应该是铁血苦战,甚至捐躯殉国的戏码,唱了个虎头蛇尾,失去了铁血忠魂的味道。

    毕竟曲端全须全尾儿,这要是丢个眼珠子,断条胳膊,满身插着弓箭回来,就有那味儿了。

    赵桓还挺遗憾的!

    “听杨老太尉说,你早就有心归附大宋。”

    仁多保忠用力颔首,“不敢隐瞒官家,罪人和国主不和,又以为国主一心投靠契丹,引狼入室,非是明君之相,故此早就有了投靠大宋之心。”

    “那为何又没有投靠?”赵桓似笑非笑,“是不是觉得大宋这边的,还不如你们国主啊?”

    仁多保忠瞬间变色,瞠目结舌。赵佶轻佻,人尽皆知,可问题是不该赵桓说啊,你这么说,让我怎么回答?

    赵桓笑了,“朕向来主张开诚布公,贵国主佞佛,我们那位崇道,又都喜欢大兴土木,听说你们建了不少佛寺,我们这边也有收集天下奇石的艮岳,只不过让朕给拆了,石头都拿去守城了。”

    仁多保忠连忙躬身,赞道“官家圣睿,非是西夏国主能比,罪人愿意全族归附,还请官家收留!”

    说完这话,仁多保忠双膝跪地,匍匐面前。

    赵桓审视此老,半晌突然笑道“杨老太尉,你还不把人搀扶起来。”

    杨惟忠连忙把仁多保忠拉起来,老头擦着眼泪,断断续续道“罪人年过花甲,才得遇明主,只求官家天恩浩荡,能让罪人一族有个栖身之所,罪人便心满意足了。”

    赵桓笑道“各为其主,过去的事情朕不会追究的,你帮着曲端安然返回,这就是大功一件。至于你的族人,只要真心归附大宋,朕又岂会亏待!”

    仁多保忠又连忙施礼,一再拜谢。

    其实戏码唱到了现在,已经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封官安顿,最多推衣解食,毕竟刘皇叔的程度也就这样了。

    可赵桓却没有急着搞笼络人心的事情,反而问道“您年高有德,面对当下三国局面,必有高论,朕洗耳恭听。”

    仁多保忠吸了口气,赵官家没关心西夏的事情,反而问到了大局,不得不说,这位官家的格局还是有的。

    仁多保忠思忖再三,终于缓缓道“金人势大,以官家之英武,只怕也难以迅速克敌制胜,恢复故土,不过假日时日,大宋必胜!”

    赵桓呵呵一笑,反诘道“怎么?你这么有信心?”

    仁多保忠忙道“非是溜须拍马,胡言乱语。实在是金兵初锐,战无不克,不到十年,便席卷契丹,横行天下。可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追随完颜阿骨打起兵的老人渐渐老去,而年轻一代不知道创业艰辛,也吃不得苦头儿,如今占据燕云之后,更是大肆圈地,奢侈享乐,不须数年,等待老人尽去,年轻一代顶不上来,金国必然衰败。”

    说到这里,仁多保忠抬起头,直视赵桓,昂然道“反观大宋天子,未及而立之年,雄才伟略,不辞辛劳。节俭克己,提拔贤才。枢密使韩世忠还不到四十岁,其余刘锜、岳飞、刘晏诸将,更是年轻。便是这次袭击兴庆府的曲端,也仅仅是不惑之年。猛将强兵云集,只要再过几年,此消彼长,大宋必胜!”

    “至于西夏国主,他贪图小利,和金人沆瀣一气。金兵欲西夏进兵大宋,为他们火中取栗,顺从金人,只是消耗西夏丁壮百姓,半点好处也没有,结怨大宋,他年金国灭亡之时,便是西夏覆灭之日。罪人不忍全族屠戮,故此,故此才投降大宋,还请官家明鉴!”

    赵桓仔细听着,这老头从年龄入手,分析双方的此消彼长,倒也符合他的情况,毕竟此老见识了太多的风雨,多少叱咤一时的人物,都难保雨打风吹去。

    如今他选择投靠大宋,说不得也是自己锐意抗金的结果。

    原来自己这只蝴蝶煽动的风都刮到了西夏……赵桓还挺乐的。

    一想到这里,他就拉着仁多保忠坐下,突然发现了桌上的粽子,赵桓一拍脑门,“朕都给忘了,快让下面热一热。”

    仁多保忠忙摇头,“官家太客气,要是真的恩赏罪人,就把那个给罪人吧!”

    他伸手指了指放在赵桓面前,已经扒开的粽子。

    赵桓愣了片刻,含笑拿起来,递给了仁多保忠。

    此老双手颤抖,接了过来,三口两口吞到了肚子里。

    “罪人,谢官家赐食,谢官家厚恩!”

    赵桓一笑,“你不必多想什么,更不是什么罪人,朕之所以没有直接封官,是有一个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办!”

    仁多保忠忙磕头道“请官家吩咐,臣……臣万死不辞!”

    赵桓伏身,凑到仁多保忠的耳边,笑呵呵道“朕想让你去见李乾顺!”

    “啊!”

    仁多保忠一声低呼,他觉出失态,可又不能不惊,见李乾顺?这不是找死吗?

    如果说之前李乾顺恨曲端,现在仁多保忠投靠大宋,放了曲端,再见面李乾顺能把他给吃了!赵官家到底是什么意思?莫非他厌恶投降二臣,想要借刀杀人?

    难不成自己一辈子算计,到了最后,居然把自己搭进去了?

    仁多保忠傻傻看着赵桓,就连杨惟忠都感到了诧异,这老猴子主动投降,他可是对付西夏的一张好牌,官家怎么会主动还给西夏?

    赵桓笑了笑,“都不用吃惊,容朕把话说完了。放在仁多爱卿说的有理,朕也是这么看。只要给大宋足够的时间,必定能平定女真。可问题是金人不愿意给朕,现在是端午,朕还能在这里吃粽子,到了中秋,有没有赏月的心思,就不好说了。大战临头,朕不敢有半分松懈。”

    赵桓猛然目视仁多保忠,“朕让你去见李乾顺,把朕的意思告诉他,好好规劝,让他跟朕联手,一起抗金。朕知道我们之间有百年冤仇,尸山血海,难以化解。可我们毕竟相处百年,还能勉强共存,若是金人得势,我们的下场都会十分凄惨。”

    “契丹前车之鉴,大宋就是一时糊涂,跟人家签了海上之盟,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西夏和金国勾结,只怕也是同样下场。”

    仁多保忠微微点头,“臣,臣会把这个道理说清楚的。”他嘴上说着,可心里没有半点把握,反而是拔凉拔凉的那种。

    道理谁都会说,其实同样的道理,秦桧说得更加详细。

    可为什么不行?

    说到底,决定这个世道的还是力和利,而不是道与德。

    尤其国家之间,更是如此。

    你赵官家都知道下一次金人南下,你会非常艰难,西夏如何不知?

    别跟我说什么长远,我只想挨过今天。

    不出意外,此去的下场会非常凄惨,甚至见不到李乾顺,就被杀了头。

    该责怪赵桓无情吗?

    貌似也不对。

    他作为赵宋的皇帝,拿一个投降老贼的性命,换来一丝和西夏结盟的可能,这个生意太划算了!

    或许赵桓就是要把自己的脑袋送给李乾顺,给他一个台阶!

    好狠的心肠!

    好歹毒的一个人啊!

    仁多保忠万万没有料到,竟然是这么个结果。

    几乎在一瞬间,他仿佛被抽空了精气神,只剩下一张老皮裹着一堆白骨,缓缓转身,凄然苦笑,他真想抽自己两个嘴巴子,这双眼白长了!

    老头踉跄着走出了三步,突然赵桓又道“等一等。”

    这位官家起身,快步走到了仁多保忠的面前,“朕也是糊涂了,让你这样空口白牙回去,李乾顺又岂能放过你!也罢,朕给你一样东西吧!”

    说着,赵桓一伸手,把自己头上的展脚幞头摘下,递给了仁多保忠。

    仁多保忠都傻了,这又是什么套路啊?

    他傻傻不敢接。

    赵桓一把塞给了他,“一个帽子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你拿着交给李乾顺,你就跟他讲,朕在横山等着他。他当了一辈子国主,如果他愿意来见朕,就戴着这个展脚幞头来。”

    仁多保忠深吸口气,吃惊地看着赵桓,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都说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可我大宋几时真的大一统过!契丹在日,便是南北两个天子,如今金国吞并契丹,就算大宋自欺欺人,不称呼人家是皇帝,可百年之后,史册上还是要尊为大金天子。既然如此,大白高国怎么就不能有个天子!”

    赵桓笑道“仁多爱卿,你再跟李乾顺讲,朕不会纠结两国地位,什么名分大义,都是扯淡!只要他愿意结盟,愿意真心合作,我大宋愿意和他平起平坐,同为天子!”

    仁多保忠都听傻了,彻彻底底傻了。

    大宋和西夏这么多年,到底打个什么劲儿啊?

    党项人在西北割据的历史,比大宋立国还要长,期间断断续续,征战不断……直到李元昊立国号为“夏”,建国称帝,彻底和大宋撕破了脸皮。

    到了这一步,谁也没有退路,双方死磕多年,大宋接连战败,损失惨重,而西夏因为国小力弱,也支持不住,最终李元昊以“夏国主”名义,向大宋称臣,换取岁币,可以说大宋保住了面子,而李元昊得到了里子。

    虽说吧,名分这东西挺虚的,但在历代都有着无与伦比的地位,甚至要为此伏尸百万,血流千里。

    很可以笑吗?

    但纵观整个世界,还有更多荒唐的战争,甚至为了个足球都能打起来了,又怎么说呢?

    中原皇帝,那可是天上人,怎么能同意夏国主升格成天子,这是要出大事的!

    “仁多爱卿,朕亲自来横山,就是存了这个心思,不然满朝诸公具在,朕想做也做不成了。你赶快动身,把生米煮成熟饭,谁也没法反对了。”

    从大悲到大喜,仁多保忠瞬间满血复活,眼珠子冒光,对赵桓简直刮目相看!

    为了抗金,不择手段,什么都舍得出去!

    这才是真正的雄主!

    谁能想到,文弱迂腐的大宋,居然冒出了这么个不按规矩出牌的东西?

    仁多保忠再也没有埋怨,相反,他信心百倍,小心翼翼,包好了赵桓的幞头,背在身上,而后冲着赵桓跪倒拜别。

    “臣垂暮之年,能归附官家,成为大宋之臣,真是三生有幸,祖宗积德,臣必不负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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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23 22:47 | 只看该作者
仁多保忠乐颠颠去了,只是这一走竟然足足半月,就在所有人以为李乾顺把他给宰了的时候,仁多保忠回来了,同来的居然还有秦桧。

    两个人送来了一个确切消息,西夏国主李乾顺,晋王嵬名察哥前来会盟。

    又过了半日,果然李乾顺骑着神骏的白马,衣着俨然,而头上赫然戴着赵桓送去的展脚幞头。

    虽说功名利禄这套东西,看起来有点虚,但人这一辈子追求的是什么?

    李元昊起兵称帝,血战了几十年,为的不就是天子二字。

    奈何打了一辈子,最后还是要低头,向宋称臣,自称夏国主。

    到底是求而不得!

    李乾顺年过半百,从三岁开始当国主,当白了头发,也没有混成天子,甚至在梦里都不敢想!

    如今却突然落到了自己手里,他不能不来!

    有人要说了,不就是皇帝吗?自称一个就是了,干嘛那么费劲啊?

    事情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你完全可以在自己的家里,祭告天地,宣布监国,把客厅当金銮殿,卧室当寝宫。

    关起门自己怎么玩都行,可出了门,让人尊你为皇帝,看挨不挨嘴巴子!

    西夏想称帝,大宋不答应,原来的辽国,现在的金国都未必答应!

    论钱,西夏比不过大宋,论兵,比不过辽国……长久以来,西夏是宋辽的双重属国,滋味如何,他们自己清楚。

    李乾顺万万想不到,最不该让的东西,大宋天子居然让了,他也可以自称皇帝了,能和大宋官家平起平坐。

    如此成就,也可以告慰西夏列祖列宗,甚至可以让历代先帝汗颜,当做自己的功业向祖宗炫耀了。

    当然了,这个皇帝还是有点尴尬的,史书上怎么写啊?

    大宋派遣兵马,痛击大白高国,突破横山,焚毁承天寺,大宋见大白高国太可怜了,赏了个皇帝?

    这也太不好听了!

    不过李乾顺倒也没有太过介怀,好歹西夏也有精于春秋笔法的高人,会把事情写的圆满的。

    因此李乾顺还是决定来见赵桓,他戴着赵桓的幞头,乐颠颠来了。

    而对面赵官家也骑着马匹,笑吟吟等着他。

    可李乾顺一看赵桓的穿戴,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只见赵桓头上戴着通天冠,十二串白玉珠子,分外妖娆。他穿的是大红的衣服,束着玉带,外面罩着一件明黄色,绣着团龙的披风,立在龙纛之下。

    赵桓年轻,身量瘦高,配上这么一身行头,那叫一个威风凛凛,器宇轩昂。

    反观李乾顺,又老又挫,还只是戴了个幞头,实在是太欺负人了,弄得他都傻了。

    好在赵桓居然抢先跳下战马,主动迎上来,李乾顺也不好托大,这才迎过来。

    两个人越走越近,李乾顺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该怎么见礼?

    这可是个技术问题,毕竟历来礼法都讲究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可现在冒出了两个平起平坐的皇帝,到底谁是大皇帝,谁是儿皇帝,谁是老天爷的大儿子,谁是二儿子,还有没有三儿子,四儿子……这一连串的事情,绝对能让脑袋炸裂了。

    也难怪文官都不会赞同这种荒唐事情呢!

    只不过李乾顺不知所措,赵桓却很轻松,作为主人,贵客临门,他抢先抱拳,“欢迎皇兄驾临!”

    李乾顺也反应过来,连忙拱手,“多谢赵官家美意!”

    双方拱手之后,赵桓主动过来,拉住了李乾顺的胳膊,低声道“别见怪,我这个人年轻毛躁,把幞头送出去了,才发现军中竟然没有备用的,只能戴着这个出来了。”赵桓还用嘴吹了一下面前的珠串,笑问道“皇兄年高有德,不会怪罪吧?”

    李乾顺咧嘴苦笑,我信了你的鬼!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就是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

    奈何打败仗的人是他,李乾顺真没有多少底气和赵桓发飙,因此连连摇头,直说岂敢岂敢!

    赵桓大喜,当即和李乾顺并肩而行,到了御帐。

    不得不说,赵桓的准备很用心,一张桌子横在中间,座位只有东西两张,赵桓为主人,坐在了东边,把西边的椅子留给了李乾顺,双方对坐,有主客之分,却无尊卑之别。

    李乾顺也暗暗点头,这位赵官家还不算欺人太甚。

    赵桓笑道“既然是我主动邀请皇兄过来,我就披肝沥胆,先把话说清楚。”赵桓略微沉吟,便道“自从去岁秋冬以来,金兵两路并进,东路军杀到了开封城外,大宋江山危如累卵。朕受命危难之际,承大统于败军之间。勉力维持,艰难至今。仰赖将士用命,百姓同心,文武官吏,无不尽忠职守,总算保住了宗庙社稷,不至于国破家亡。”

    赵桓一开始就谈宋金关系,说得十分诚恳,没有半点粉饰贴金的意思,李乾顺耐心听着,不时皱眉思忖。

    “奈何金人凶虐,战火连绵,非一时可解。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和金人不死不休,犯我疆土,杀我百姓,此乃大宋奇耻大辱!朕若不雪耻报仇,誓不为人!”

    李乾顺屁股动了动,貌似侵犯你们大宋土地的国家可不少,过去也没见你们这么认真啊!

    当然了,李乾顺只是在心里想想,却没有说出来,能不打脸,还是别打脸。

    “朕诚然知道,金国强势,要灭金谈何容易!故此要广结善缘,和诸国结成联盟,共同抗金。只要同意这个主张,大宋就会以平等的朋友身份对待,国家往来的礼仪,贸易交换,乃至军事互助,只要是对双方有利,朕都不排斥。这就是大宋的态度,已经毫无保留,告知皇兄,能不能结盟,请皇兄决断吧!”

    李乾顺深吸口气,手指微微搓动,平静的表面之下,有一颗并不安静的心。

    过去的半月,他已经召集西夏文武,反复商讨,哪怕在来的路上,也几次权衡。

    有些事情并不难想。

    宋金两国,谁对西夏的威胁更大?

    毫无疑问,必然是金国。

    哪怕曲端烧了兴庆府,依旧没有改变半分。

    金国崛起太快,战绩也太恐怖,所过之处,鸡犬不留。辽国皇室是什么下场,李乾顺比赵桓还清楚。

    不管辽国、西夏、大宋,彼此之间,有多少矛盾,这三国都立国很久,进入了相对平稳期,即便有冲突,有战争,也是可以预见的。

    金国却不相同,在国家层面上,金国最多只能算是婴儿。

    阿骨打驾崩,皇位落到了吴乞买手里,而阿骨打诸子又蓄势待发,不甘权力失去,皇权争斗如此。下面更是这样,兵民合一的猛安谋克该怎么调整?新征服的土地要怎么管理?

    现在的金国,完全是一团浆糊,根本拿不出一套办法……什么都乱七八糟,唯独武力强得离谱。

    傻子都知道要用战争转嫁矛盾。

    金人不向外用兵,那才奇怪呢!

    大宋固然首当其冲,西夏就能置身事外?

    哪怕金国不打西夏,也会驱使西夏去攻击大宋。

    总而言之,西夏的处境已经相当危险了。

    他们是个小国,不像大宋,有容错率,曲端一支偏师,就杀到了兴庆府,如果金国愿意,他们也同样能做到。

    而金人杀进来,那就不是烧毁承天寺那么简单了。

    可话虽如此,真的和大宋结盟,守望互助,彼此休戚与共,让大白高国为了大宋流血,显然也不现实。

    毕竟两国百年血仇,也不是能无视的。

    “赵官家,你打算如何结盟?可有章程没有?”

    赵桓笑着点头,“有,首先就是我们两国的关系,放弃君臣宗藩,完全平等,平起平坐。以当下两国的实际控制线为边界,停止一切战争行为。超过千人以上的士兵调动,要互相告知,避免误判。”

    李乾顺一听这话,连连点头,脸上甚至露出笑容,“此乃造福两国百姓的善举,极好!”

    “其次就是通商,互通有无。抗金可是需要花钱的。朕可以提供质优价廉的商货给贵国,同时希望贵国也可以出售一些牲畜土产给大宋。至于数额多少,由下面人谈。总而言之,是互惠互利,恢复民生,积蓄财富,以便于整军抗金。”

    李乾顺不用思索,就直接点头,“嗯,此事也很好。”毕竟和大宋通商贸易,也是西夏早就梦寐以求的东西。

    “再有就是双方要互通军情,对于金人的动向,要主动告知。”

    “这也是正论。”李乾顺依旧点头,坦白讲他以为赵桓所言的结盟,是双方出兵,跟金人死磕,这是他万万不想干的。

    结果赵桓居然没有提,而是开出了如此诱人的条件,真是让李乾顺颇为意外。

    “赵官家,你就没有想过,要两家联军,守望互助吗?”

    赵桓微微一笑,语重心长道“能联军固然好,可我们双方连语言都不通,尤其是下面的士兵,更是没法做到彼此了解,仓促用兵,只会适得其反。我的意思是先易后难,把能做的事情做了,建立起友好关系,彼此先争取做个好朋友,好邻居,至于接下来的事情,会怎么发展,不是现在能够说得清楚的。”

    赵桓抬头,笑眯眯道“皇兄以为如何?”

    李乾顺的老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感叹道“英雄出少年,我们这一代人,果然是老了。以往还在琢磨,金人强悍,大宋何以自保!现在看来,有赵官家在位,该是金人发愁才对!”

    李乾顺来了一个倚老卖老,赵桓却也不恼,只是笑道“皇兄若是同意,可以让他们下面拟一个盟约出来,然后再仔细详谈,如何?”

    李乾顺点头,“可以,我也想和赵官家尽快结盟。”

    赵桓一笑,“皇兄,我觉得应该是三个人。”

    “三个?”

    李乾顺大惊,“赵官家,当今天下,能和你我平起平坐的,只怕唯有大金皇帝了,难不成要把他请来吗?”

    赵桓笑道“我想请人家也不来啊!说白了吧,是耶律大石!”

    “什么?”李乾顺更加吃惊,“这不好吧?”

    “为什么?”

    李乾顺道“耶律大石固然带着残部逃到了草原,可他现在兵不过一万,城不过一座,如何能跟我们结盟?”

    “可他代表着大辽!在金国的土地上,还有百万契丹人,就算是金军之中,还有契丹降将。我们要对付金人,就不能忽视耶律大石,更不能不在乎昔日的大辽国!”赵桓声音高亢道“大宋、西夏、契丹,三国鼎足而立,如今契丹亡于金人之手,我们双方结盟,支持契丹复国,三国共同抗金,恢复昔日秩序,难道不好吗?”

    赵桓见李乾顺还在皱眉,便又道“现在大宋和耶律大石无法直接联系,唯有通过皇兄之手。如果大辽复国,耶律大石也只会更加感激皇兄才是。而且大石雄踞草原,正好庇护西夏的北疆,如此重要的一个人,如何能排斥在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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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23 22:57 | 只看该作者
曲端气咻咻来找赵桓,步伐特别快,李孝忠都要小跑着才能赶上,李世辅瞧着有趣,竟然也在后面凑了上来,想要看热闹。

    曲端这家伙气势汹汹,可走到一半,他就怂了。

    别管怎么说,官家都是保下了他,救命之恩,更何况又是官家,人不能不知好歹。所以曲端在见到赵桓之后,立刻哭拜于地。

    “官家天恩,臣无以为报,只愿生生世世,结草衔环,鞠躬尽瘁,忠心不二……”

    赵桓看着曲端感激涕零的模样,反而笑了。

    “也没有什么,西夏想逼着朕斩杀大将,这是朕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宁可盟约不成,也不能失了底限。朕不会害自己的股肱,也不会出卖大宋的子民,要是连着两点都守不住,朕也就不要做这个官家了。”

    曲端心中大动,傻傻看着赵桓,貌似这个官家比他有底限多了……

    “西夏想要赔偿,朕就给他赔偿,不过西夏几万人马,无故突入平夏城,趁火打劫,这个要不要赔偿……朕还抓了那么多西夏俘虏,他们想不想赎回去?两相抵消,朕答应赔偿西夏一百二十三两银子,算是把这事了结了。”

    赵桓轻描淡写,把经过说了一遍。

    曲端却是微张着嘴巴,彻底醒悟过来,敢情这不是什么一百多两银子这么简单,背后涉及到了双方激烈的博弈。

    大宋这边据理力争,甚至把俘虏的那么多亩地西夏士兵拿出来当筹码,才逼得西夏放弃追究曲端。

    最终大宋是赔了一点钱,可双方都明白,这可不是大宋软弱可欺,仅仅是大宋诚意十足,希望促成盟约,才愿意给西夏一个台阶。

    当然了,如果西夏不识抬举,甚至想发一笔横财,甚至想敲诈岁币,那是做梦,毕竟赵桓可不是赵祯,没有那么容易说话。

    如果不服气,就继续打,看谁承受不了!

    仅仅为了这件事情,两方谈判的人员就几次闹翻,吵得差点把桌子掀了。

    大宋这边派出了李若水和陈东,西夏这边也由曹价带头,你来我往,疯狂输出,毫不相让。

    不过有意思的是不管怎么吵架,到了饭点,双方收工,同去一个食堂,吃着一样的东西,高谈阔论,风花雪月,简直跟老朋友似的。

    说来说去,西夏也不是真的要跟大宋翻脸……

    曲端弄清楚了这些事情,瞪着一对牛眼,扁扁嘴,突然放声大哭。

    “臣不过是烂命一条,不成想官家竟为了臣,险些坏了结盟大局,臣,臣何德何能啊!”

    赵桓微微一笑,“曲端,如果诛心之论,你的确不值这个价钱,就凭你素日做派,朕都要把你踢出军中,免得你祸害无辜。可你到底有功有才,现在是国家用人之际,朕想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改?”

    “愿意!”曲端毫不迟疑道“臣这条命就是官家的,官家让臣做啥,臣就做啥,绝无二话!”

    “当真?”赵桓戏谑问道。

    “当真!千真万确!”

    赵桓思忖片刻,“既然如此,你就转任御营司参赞军事,替朕谋划应付金人的大战吧!”

    发生甚么事了?

    曲端一下子愣住了,用了这么大力气,只是参赞军事?不能够啊!西北的几万人马,除了自己,谁还能统领啊?

    莫非真的是……

    曲端简直抓狂了,官家啊,你好糊涂啊,吴家兄弟可不是好东西啊!,要是让他们掌权,肯定比我还烂,真的,不骗你……曲端心中着急,却也无可奈何。

    只不过赵桓却是无心搭理他了。

    这一次西北整军,虽然多了几万兵马,赵桓却不打算一下子调回开封。毕竟金人已经抢占了辽国西京,连府州也握在了手里,很有可能会蹿入陕西方向。

    而且虽然和西夏结盟,也不能完全掉以轻心。

    还有一点,如果中原真的出问题了,守卫不住,关中就是最好的栖身之所,绝对马虎不得。

    因此再三权衡,赵桓决定把原来的陕西六路合并为陕西路,以李若水为宣抚处置使,总领西北军务,驻京兆府。

    原泾原路经略使王庶任转运使,负责钱粮财赋……怎么说呢,王庶的才能人品都不差,只不过为人有些绵软,处事不够果断,也缺少手腕。

    不然作为曲端的上司,也不会毫无作为,任由这家伙兼并李庠部众。总而言之,他不适合统军,但是当个循吏,还是绰绰有余的。

    至于吴阶,则是被升任为合并后的陕西路都统制,只不过多了一个权字。

    赵桓的意思昭然若揭,干得好是都统制,干不好,就赶快滚蛋,这么做一是给吴阶上了个套,二也是考虑吴阶官职太低,随着朝廷渐渐步入正轨,一步登天的情况会越来越少,过分超擢并不合适。

    吴阶常驻延安,而赵桓又任命陈东担任延安府通判,并且负责和西夏交流事宜……等于又多了一双眼睛盯着吴阶。

    除此之外,赵桓又让王禀之子王荀出任宣抚副使,兼任兵马总管,与李若水同驻京兆府,主要负责整军事宜。

    曲端精明透顶,成了参赞军务之后,自然知道这些人事调度,看到赵桓的种种安排,他简直想要笑出声了。

    吴阶啊吴阶,我的曲家军没了,你的吴家军也别想了。

    现在看起来,从陕西脱身,未必不是好事情。

    李若水属于赵桓信得过的臣子,他不是原来就身居高位的宰执,但是在配合岳飞的事情上,做得很好,又在处理种家军的问题上,出力颇多,这一次更是主导和西夏的谈判,担任经略使,绰绰有余。

    赵桓给他安抚使的位置,说实话有些高了。

    不过考虑到陕西兵力强而财力不足,现在东南的财赋要悉数供应开封,陕西必须仰赖巴蜀的财力,给李若水高配宣抚使,情理之中。

    而李若水,加上王庶和王荀一文一武,就表明赵桓是要好好经营陕西,甚至在这里大练兵马,组成未来的陕西军团,甚至又重建西军的可能。

    这么大的一摊子,吴阶肯定扛不起来。

    给他个都统制,驻防延安,说白了,就是对原来的西军资源回收,让他们暂时顶在前面,等后方安排妥当了,兵马练出来,随时可以拿掉吴阶的位置。

    总而言之,随着朝局步入正轨,赵桓对文武大臣的手段也越来越丰富多样了,说到底权术这套东西,没有太多神秘之处,坐到了那个位置,用不了多久,就能无师自通。

    意识到了赵桓的手段之后,曲端还挺乐的,只不过他很快就要哭了。

    “曲端,朕跟你说件事啊!”赵桓沉吟道“替你赔偿的那一百二十三两银子,其实是从朕的私账出的,都是卖邸报的钱,说起来啊,一文一文赚来的,真是不容易啊!一百二十三两,如果换成铜钱,能装一大筐哩!”

    曲端听得翻白眼,官家啊,不是这么诉苦的!你要是换成金子,就只剩下一小块了!

    “臣,臣愿意出十倍,献给官家。”

    赵桓笑眯眯道“那就不必了,朕不是把铁象还给你了吗!”

    曲端瞪大眼睛,官家想要自己的马?

    也是,那么好的一匹马,哪个男人会不眼馋呢!

    说实话,他是真舍不得,尤其是失而复得之后,可官家一定想要,他又有什么办法哩!曲端咬着牙,“臣,臣愿意献上铁象……”

    “不不不!”赵桓摆手,“朕到底不是武将,骑着好马浪费东西了,你只要能定期把铁象借给李孝忠就好,让他能多繁衍一些小马驹,朕已经让吴璘负责陕西的马政……说到底,咱们大宋必须要有强大的骑兵啊,至少要有十万铁骑,铁象这也算是为国献身啊!”

    曲端都听傻了,官家啊,你怎么连战马都不放过啊!

    还十万铁骑,就算把铁象榨干了,也弄不出这么多!

    曲端觉得铁象太可怜了,他很想跟赵桓争辩,为了马权奋斗一下,可就在这时候,耶律大石到了。

    相比起迎接李乾顺,对待耶律大石,赵桓可要热情多了,所有文武,悉数出动,甚至还有鼓乐之声。

    这个排场让耶律大石倍感惊讶,他跳下战马,抢步上前,躬身施礼,”拜见大宋官家!”

    赵桓一笑,“大石林牙,朕盘桓横山,迟迟未归,就是在等你啊!”

    耶律大石躬身谦卑道“大石得到消息之后,就从可敦城日夜兼程赶来,战马都跑死了好几匹。”

    赵桓颔首,“果然辛苦……对了,大石林牙,你可曾称帝?”

    耶律大石脸色微红,再次抱拳道“不曾,只是称王,有部下提议称汗王!”

    “不不不!”

    赵桓断然摆手,“大石林牙,汝为大辽宗室,如今率领志士,意在复国,如何能称汗?要知道当年辽国皇帝和我大宋为了称呼问题,吵得不可开交,最后定下了南朝和北朝的称呼,由此可见,我大宋并不曾视大辽为蛮夷,大辽也不曾以蛮夷自居。汝若称汗王,与草原蛮部何异?又如何能恢复契丹荣光?”

    耶律大石黝黑的面庞,渐渐凝重,眉头的川字越发深邃。

    “请问大宋官家,大石该怎么做才好?”

    赵桓笑道“我只是建议,契丹源流复杂,有种种传说,不一而足,其中便有起源匈奴之说,而匈奴又起源于夏……说来说去,咱们都是一家人,如果大石林牙愿意,朕可以在这里替你办一个登基大典,正式继承辽国皇帝之位,也好名正言顺,号令旧部,共同复国啊!”

    耶律大石似乎心动,却又摇头,苦笑道“官家美意,大石愧不敢当,大石并非大辽皇室,而陛下尚在金人之手,大石如何能称帝?”

    赵桓连连摇头,“耶律延禧丧国败家,如何能君临大辽,总揽英雄!如今只有大石林牙还在为大辽奔走操劳,自然是当之无愧的大辽天子。如果连这个皇位都不敢接,大石林牙又如何复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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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23 23:03 | 只看该作者
耶律大石到了横山之后,赵桓突然忙了起来,他邀请耶律大石打猎。

    这个提议很好,耶律大石琢磨着大宋天子是不是想趁机炫耀一下骑射功夫,展示一番武力强大?

    但他很快发现,还真没那么多心思,赵桓就是单纯骑马打猎。

    作为一个骑射高手,耶律大石看得出来,赵桓的骑术最多算熟练,绝对谈不上好。至于箭术,则是稀松平常,根本入不了法眼。

    忙活了一个上午,赵桓就猎到了一只野鸡,这么个蠢玩意,还用箭射?你拿个棒子,也能敲死啊!

    大石还记得他小的时候,的确是徒手抓过野鸡的,还用木棍敲死过狍子……想到小时候,耶律大石刹那失神,听到手下人叫喊,耶律大石下意识反应过来,急忙引弓射箭,一只大雁从天而降,落到了马前五十步处。

    同样是一个上午,耶律大石猎到了大雁三只,野兔两只,还弄了一只狐狸,可谓是收获颇丰。

    赵桓没法跟人家比,但是他心态好,竟然趁着下面收拾猎物的时候,他拉着耶律大石,请教弓马武艺。

    “我算是弟兄当中,比较笨的那种,我三弟有状元之才,我九弟弓马武艺也还不错。其他兄弟也都多才多艺,说实话,要不是早出生两年,我这个储君都坐不上,更别说坐上龙椅了。”

    耶律大石听着赵桓的自我介绍,并不在意,只是一笑,“官家之才,固然不在俗务之上,力挽狂澜,保全社稷,圣明英主,当世无双!”

    赵桓眨了眨眼睛,突然失笑道“大石夸赞,我受了。其实我觉得,还能做得更好!”

    耶律大石下意识咽了口吐沫,跟这么个不要脸的,真是没什么好说的,他只能低着头,不说话。

    哪知道赵桓竟自顾自道“朕说自己文不成武不就,平平无奇,并不是谦虚。朕诚然不如大石文武双全。你中进士,入过辽国翰林院,骑马武艺,人中龙凤。在如今这个乱世,正应该有一番大作为的时候。”

    “大石林牙,朕能走到今天,并没有什么秘诀,无非就是坚定信念,不要左右摇摆,更不要进退失据。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然后去做有利于实现目标的事情,仅此而已。”

    “比如说,朕知道太上皇不能继续掌权,便要他交出朝政大权;童贯畏敌避战,朕便斩杀了他。要安抚旧臣,朕就给他们官职,要重用主战派,朕就提拔李纲……需要练兵,朕就千方百计筹钱,朕把私库交出去,把宫中金银器皿都给熔了,朕还跟一群和尚借钱。朕甚至同意西夏国主称帝,也愿意助你登基……所有的一切,就只有一个目标,朕要抗金,要活着!”

    “只要击败了金国,赢得了这场战争,朕才能活着,才能体面,才有威严……无论如何,朕也不会学太上皇躲避责任,更不会学海滨王,胜利或者死亡,没有第三条路可选!”赵桓的谈话,让耶律大石呼吸急促,不由得瞪大眼睛……别看赵桓说得轻松,可其中有多大的困难,简直无法想象。

    就拿第一条来说,赵桓讲坚定信念,可耶律大石扪心自问,他就做不到!

    恢复大辽,这是耶律大石的执念,也是他的部下们共同的愿望。

    十室之邑,必有忠信。

    契丹立国两百年,又岂能没有忠臣良将!

    尽管大部分人已经死在了金国手里,但残存的这些人,依旧心心念念,想要复国,这也是耶律大石这个小团伙能维持的原因所在。

    可问题是耶律大石也十分清楚,金国的力量太庞大了,他带出来二百人,跑到了可敦城,收拢了一万多大辽兵丁。

    耶律大石也几次和金人爆发小规模战斗,还获得了胜利,但也到此为止了。

    理由很简单,耶律大石打不下去了。

    他没有根据地,没有兵源补充,自己这点人,越打越少,别说复国了,就算自保都做不到。

    要不是金人一心南下,抢夺大宋,随便派出一个万人队,就把他们给扫了。

    所以这段时间耶律大石一直筹划着,想要向西迁徙,寻找一个新的落脚之地,建立起庞大的势力之后,在反过来东征……当然了,这是耶律大石对他部下讲的,西征是真,可反攻大辽,却未必如此,仅仅是他维持这个团队的口号而已。

    单从意志坚定这件事情上,他就不如赵桓远甚,至于其他,就更不用多说了。

    “大石林牙,其实朕也知道,你有意向西征伐,可要朕说,你一旦放弃了可敦城,只怕就再也回不来了。草原之上,相聚万里,远征东方,谈何容易?而且别的不说,你就算去了西域,建立了基业,你的亲信部下愿意东征,当地的蛮夷部落,又岂会随着你东进?毕竟对大辽有感情的,只是你们这一代人罢了。你这一走,或是十年,或是二十年,老部下凋零,冒出来的新人,又有谁肯为了大辽卖命!说句不好听的,两三代人之后,怕是连辽国这个名号都没了。”

    耶律大石听到这里,突然瞪大眼睛,傻傻看着赵桓,是这个道理吗?离开了故土,他们就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失去了根基,就算能占领一片地盘,有了栖身之所,也要向当地部落妥协。

    久而久之,就连辽国都会消失!

    要是西征注定会失去自我,还要不要走?

    耶律大石彻底陷入了迷茫。

    赵桓转了一圈,找了块石头,坐在了耶律大石旁边,语重心长道“大石林牙,你走了,或可以荣华富贵,安享晚年,留下来就要浴血奋战,出生入死,不知道几时就没了性命。朕不能劝你送死,但朕能给你提些建议。”

    耶律大石突然起身,冲着赵桓深深一躬,而后炽热地望着赵桓,“请官家明示!”

    赵桓笑着摆手,“你先坐下,容朕慢慢说。”

    整理了思路,赵桓笑道“我知道大石林牙现在困守孤城,兵力匮乏,缺少后援。我替你谋划了三个方案,其一,正式登基称帝,号令大辽旧臣,尽量聚拢人心,充实力量。第二,我会向西夏皇帝谏言,让他把国内的契丹部众交出来,归大石林牙统领。第三,作为盟友,我会给你提供一批武器粮草。然后以大辽西夏大宋三国名义,招抚草原诸部,让他们悉数听从你的号令!”

    “大石林牙,当年完颜阿骨打以两千五百人起兵,最终席卷大辽,你现在手上的兵力远胜阿骨打,莫非就真的没有这个勇气吗?”

    不得不说,赵桓忽悠人的本事,绝对是超一流的,一番话说下来,把耶律大石弄得热血沸腾,老脸涨红,恨不得立刻答应,转头跟金兵拼个鱼死网破。

    但最后耶律大石还是一声长叹,“官家厚爱,大石感激不尽,只是情形如何,我自己心里清楚。假如我现在称帝,金人必定来攻,还不等我聚拢势力,就会被扫平,根本没有机会。”

    赵桓瞳孔紧缩,沉吟片刻,突然一笑,“既然大石林牙主意打定,朕就不好多说了,只是朕想知道,你需要多长时间聚拢势力,才能和金人周旋?”

    耶律大石思忖再三,无奈道“至少要一年以上才行。”

    赵桓颔首,慨然长叹,“这个时间不是朕能说了算啊!看来接下来宋金决战,大石林牙怕是不能参与了。”

    赵桓起身,拍了拍屁股,径直走向猎物堆,不光拿了自己的野鸡,还顺了两只耶律大石的大雁,堂而皇之离去。

    看着赵桓的背影,耶律大石陷入了痛苦的挣扎。

    赵桓关于西征的论断,他是认同的。

    西征只属于他个人,而不属于契丹。

    他走了,就真的复国无望了。别的不说,自从金人席卷大辽之后,原本很多以契丹人自居的部落,已经改头换面,成了女真部落。

    再有一段时间,没准连契丹这个族群都消失了。

    契丹人不同于汉人,没有强大的认同,也没有庞大的体量,更没有绵延几千年的文明传统,消失就是消失了,几乎不可能恢复。

    倘若真的在乎大辽,他就必须留下来,和金人周旋,虎口拔牙,活生生从金人身上,撕下一块肉,才能重建大辽。

    只是耶律大石自己清楚,他其实被金人俘虏过,他太清楚金人的可怕,和金人正面交锋,他到底是胆气不足!

    但就没有机会了吗?

    其实还是有的。

    就是刚刚赵桓所讲,宋金之间,即将爆发一场决战,这是谁都看得出来的,大金东西两路兵马,都在迅速整顿,南下态势非常明显。

    赵桓也不计一切代价,和西夏讲和,连辽国旧部这点蚊子腿都不放过。

    说明什么?

    这位赵官家真的逼急了,他要玩命了!

    一年!

    大石需要一年,安顿契丹遗民,招抚草原部落,积蓄牲畜兵器,才能有一战之力……而且这一战之力,还要仅仅局限在万户规模的战役,不然金兵大局扫荡,他必败无疑。

    所以只有一种成功的可能,那就是赵桓在决战当中,重创金兵,不但保住了大宋江山,还牵制了绝大多数的金国主力,使得金人无暇顾及草原的状况,辽国复国,才有一线生机!

    要把自己的生死存亡,寄托在昔日敌人的身上,能行得通吗?

    耶律大石看着赵桓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又低头看了看缺失的猎物,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在耶律大石赶来的第二天,大白高国皇帝李乾顺,终于赶来了。

    再看这位皇帝陛下,头戴通天冠,十二串白玉,一身穿戴,跟之前的赵桓,一般不二。

    臭小子,看你还怎么在穿戴上压我一头!

    等李乾顺信心满满赶来,却发现两个赵桓,两匹战马,同时出现,这下子可把李乾顺吓到了,怎么回事?

    等他靠近一些,这才发现,根本不是两个赵桓,只是有两个人同样穿着金甲,装饰一般不二,又都戴着头盔,加上身高差不多,才被错认为两个人。

    赵桓率先打招呼,“李皇兄,就等你了!”

    耶律大石也跟着道“没错,小弟已经和赵官家商议妥当,却还要请皇兄大发慈悲!”

    李乾顺眨巴眨巴眼睛,这俩货竟然这么亲密了?

    他宛如鸭子一般,端着玉带,呆呆进了三皇之会的御帐,十足状况外。

    李乾顺万万没有料到,他竟然碰上了鸿门宴。

    赵桓直截了当,让他交出三十万户契丹遗民,协助耶律大石在草原立足。

    耶律大石也是嬉皮笑脸,苦苦哀求李皇兄,看在西夏和大辽世代友好的份上,高抬贵手,帮帮忙吧!

    处心积虑,用心险恶!

    诚然,大辽灭国之后,有不少族人逃到了西夏,他也收留了不少,具体数量不清楚,但二三十万户还是有的。

    可问题是这是他大白高国嘴里的肉,如何能吐出去啊!

    “皇兄,咱们让大石林牙称帝复国,契丹遗民自然归附,你一味拦着,只会造成嫌隙,不如成人之美。朕提个方案,大宋出钱三十万缗,协助将契丹遗民交给大石林牙,正好吉时也到了,别耽误了三国结盟的大事情。”赵桓顿了顿,又道“朕已经解除了曲端的兵权,调任文官了,总而言之,为了大局,皇兄也拿出一点诚意吧!”

    李乾顺恶狠狠看着赵桓,心绪起落,很不平静,终于勉为其难地点头了。

    成了!

    赵桓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三个国家终于联合起来了,之所以用联合一词,是三国远没有到同心同德的程度。可是瞧瞧地图,就会发现,三国结盟之后,产生的压力有多大!

    大宋在金国的正南面,西夏在西南面,耶律大石的可敦城是原来辽国上京道的西北路招讨司,正好在蒙古草原的中部,只要他站稳脚跟,随时可以率军东进,突破大兴安岭,威胁金国上京……

    至此一条对抗金国的战线,终于有了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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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23 23:11 | 只看该作者
将契丹遗民,悉数交给耶律大石,这让李乾顺既肉疼又无奈,西夏的民众也不多,他也很需要这些人口,充实国力。

    只不过耶律大石困守可敦城,身边都是草原诸部,并没有多少契丹人,不给他人口,这个大辽国就支撑不起来。

    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割肉!

    “李皇兄,其实你不用那么在意的,如果贵国人丁不够用,我大宋有的是,一百万,两百万,朕都能双手奉上,谁让咱们是一家人呢!”赵桓笑容和善,充满了真诚,他没有撒谎,一点都没有!

    李乾顺只给了赵桓一个大大的白眼,让他自己体会吧!

    主要的条件都谈妥了,再也没有争议,接下来就是举行个会盟仪式。

    “这个仪式要怎么办才好?礼部官员说是应该念一篇祭文,祭告天地,然后咱们三人一起饮酒盟誓,也就算行了。可我的原意,是要三方平等,谁都要念,如此就要三篇祭文……李皇兄,你准备了吗?”

    李乾顺哼了一声,他当然准备了,只不过耶律大石没准备而已。

    “赵官家,我倒是有个疑问。咱们三方结盟抗衡金国,这是大势所趋。可我们又该怎么向上天言明?莫非说我们打不过金人,故此才联合的?”耶律大石问道。

    赵桓倒是不在乎,笑道“其实这么说也没什么不好,只是有失体统。”赵桓看了看神情肃穆的李乾顺,又笑道“我有个提议,咱们三方同拜黄帝,均以炎黄苗裔自居,秉承华夏正统,以顺讨逆,无有不成!”

    李乾顺一听就不干了,忍不住咆哮道“赵官家,你莫要耍花招!”

    赵桓笑道“朕可没有耍花招,过去中原天子讲究天无二日,国无二主。中原天子自为华夏之君,四境之外,皆是蛮夷。朕知大宋德薄,九州不全,无颜以中原天子自居,如此才准许西夏和大辽称皇帝。如今我们三皇并尊,这个皇位总要有个说法,不能是凭空掉下来的吧?”

    “过去大宋和大辽南北朝称呼,西夏以属国自居,我们三国之中,没人愿意当蛮夷吧?”赵桓接连反问。

    耶律大石急忙附和,“赵官家所言极是,如果以黄帝为尊,三国同出一源,彼此当然是兄弟之邦,三皇并尊,也就是顺理成章。而三国结盟,同讨蛮夷女真,也是顺理成章啊!”

    这一番解释,简直无懈可击。

    别说辽国了,就算西夏也不愿意被视作蛮夷,这个道理说得通。

    可问题是现在三皇一起,同拜黄帝,这就过分了!

    “我大白高国尊奉佛法,和中原并不相同,同拜黄帝,并不合适。”

    赵桓呵呵一笑,“红花白藕,三教一家。难不成信了佛法,就真的出家落发,连祖宗都不要了?我们结盟,只为求同存异,共抗强敌。同拜黄帝,也只是表明我们在几千年前,是一家人而已。李皇兄,你这么在乎,未免小题大做了。”

    耶律大石立刻帮腔道“龙生九种,华夏三分,我看也没什么不妥的,李皇兄,你的年纪最大,是我们的兄长,事到如今,总不能让会盟落空吧?”

    李乾顺反复看了看两个人,什么都明白了,敢情他们俩穿了一条裤子!

    要知道一直以来,西夏都想撇开和中原的关系,至少要弄出一套自己的东西。不惜血本,修建奇观,就是这个意思。生怕跟中原王朝搅在一起,失去了自我,可现在倒好,赵桓直接放出了“自古以来”的大招,连祖宗都准备妥当了,这要是发展下去,会走到哪一步?

    西夏会不会让大宋一口吞掉?

    李乾顺真心惶恐起来,这种情况,他不能不防。

    可现在拒绝跟大宋结盟吗?

    貌似也不妥,当真是骑虎难下!

    “李皇兄,大丈夫志在九州,坐在我们这个位置上,谁都有自己的算盘,眼下为了抗衡大金,不得不走到一起。西夏立国百年,遇到的危局不在少数,也没见你们自暴自弃。大辽灭亡,大石林牙只有两百骑兵,依旧锲而不舍,努力复国。便是朕,也被金人打到了国都,命悬一线,生死难料。如果没有战胜一切的雄心自信,又怎么配得上龙椅?”

    很老套的激将法,也很有用。

    李乾顺倒吸口气,脸色一变再变,而终归于镇定。

    很显然,同拜黄帝,是赵桓的如意算盘,他并不会满足于结盟,而是想给日后的事情铺路。

    但这件事情固然值得警惕,却还有另一面。

    假如说,假如说啊,金人打破了开封,杀了赵桓,那么谁最有资格,继承大宋江山……严格意义上,并不是皇子,也不是赵构这些兄弟,而是李乾顺和耶律大石两个。

    换句话说,拜了黄帝,就有了逐鹿中原的资格,而且还不是蛮夷入主中原那种,是正儿八经的改朝换代,就跟西周取代商一样。

    李乾顺犹豫了再三,终于咬着牙点头,“好,你赵官家是个英雄,我也不是懦夫!现在是盟约,日后就各凭手段!”

    事情到了这一步,赵桓完全实现了目的,再无遗憾。

    面对最新请来的黄帝圣象,赵桓甚至让李乾顺站在中间,毕竟尊老爱幼,是华夏美德吗!

    三位皇帝在黄帝面前,一同祭天盟誓,向老祖宗阐明心迹,要共同消灭蛮夷女真,彻底荡平威胁华夏文明的大金国!

    这本该是一场非常恢宏的大场面,但是很遗憾由于身在横山,根本来不及筹备。赵桓为了尽量减轻李乾顺的排斥感,甚至连专门的祭文都没准备。

    至于耶律大石,丧国之人,又有什么可说呢!

    所以整个仪式,匆匆结束,随后的会餐,更是只有前面猎的大雁野鸡,李乾顺只喝了一杯酒,就匆匆离去,显然是要商议对策。

    耶律大石也没有留太久,便和赵桓告别。

    “官家心胸手段,让我大开眼界,受益良多。若是有朝一日,大辽复国,必然要感谢官家!”

    赵桓笑容可掬,“大石林牙,风起云涌,大浪淘沙,这是个英雄辈出的时代。西夏皇帝年纪大了,雄心也没了,他已经不配做我们的对手。我可以和大石林牙保证一件事,假如在灭金之后,还有别的情形,朕会善待契丹诸部的!”

    耶律大石愣了片刻,才明白赵桓的意思,放声大笑,“好一个赵官家!你还是想想怎么应付入秋之后的金人南下吧!不过我也可以多说一句,真有那么一天,赢的人是我的话,我必定尽灭赵氏!”

    赵桓毫不以为意,竟然道“朕视此为最大的尊重!”

    耶律大石怔了片刻,用力颔首,随后抱拳一躬,转身上马,“走了,希望后会有期!”

    “等等!”赵桓拦住了耶律大石,转身捧过来一个盒子,展开之后,竟然是一件狐裘。

    “北地苦寒,大石林牙人到中年,要多保重!”

    赵桓双手将狐裘奉上,耶律大石目视着精致的狐裘,忍不住摇头,“你这个人啊,不是大宋皇帝,那该多好!”

    赵桓坦然一笑,“若非天子,也不必如此辛苦了。”

    耶律大石感慨摇头,难为你有脸承认!

    他随即伸手抓起狐裘,小心翼翼挂在马背上,复又拱手,没好气道“我没准备礼物,只能给赵官家一个承诺。若是情况当真危急,可以给我送信,耶律大石会不计一切出兵相助,不过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赵桓心满意足,笑着拱手,示意大石可以走了。

    耶律大石转身纵马离去,他跑出去几百步,回身看去,发现赵桓还站在那里,他又跑出去很远,赵桓依旧站在那里,直到最后,赵桓的身影已经模糊,仅剩下一个轮廓,却依旧没有动弹,只是凝望着远去的方向。

    耶律大石重重一叹,中原皇帝,当真有不凡之处。

    耶律大石本就是枭雄之性,跟赵桓会盟之后,更起了争雄之心。一路疾驰,返回了可敦城之后,立刻召集大黄室韦、敌剌、王纪刺、茶赤剌、也喜、鼻古德、尼剌、达剌乖、达密里、密儿纪、合主、乌古里、阻卜、普速完、唐古、忽母思、奚的、纠而毕,一共十八部王众。

    当即宣读三国皇帝圣旨,亮出大辽天子身份。

    其实在这场结盟之中,赵桓只能算是收获第二大的,真正得到好处的人是耶律大石!

    过去他只是大辽宗室身份,又被金人俘虏,甚至还有背叛契丹的传言。他逃到可敦城,只能从各部借来一万多兵马,勉强维持。

    可是有了大宋和西夏的承认,他立刻就成了名正言顺的大辽皇帝,可以公然打出复国大旗。

    而且伴随着辽国遗民越来越多聚集过来,使得耶律大石手上的力量迅速膨胀。

    有了兵力,有了名分,草原诸部纷纷归附,这帮人本就是墙头草,谁的势头好,就押宝谁,理所当然。

    耶律大石就像气吹的一样,开始膨胀起来。

    伴随着耶律大石势力壮大,掀起的风,终于吹到了金国,吹到了西京大同府。

    作为曾经的契丹宗室,耶律余睹的处境并不怎么好。

    他其实是最早投靠金国的契丹宗室,而且还参与了攻击耶律延禧的战斗,以契丹的观点来看,十足的二鬼子无异。

    但他又是最早投降金国的“千里马骨”,所以担任了元帅右都监的高位,正儿八经,登堂入室,算个人物了。

    可就在不久之前,金国高层已经在燕山府商议妥当,准备入秋之后,南征大宋,而且是举倾国之兵,势必灭宋!

    金国态度坚决,远非上一次可比。

    在郭药师死后,谁还能充当南下先锋,争论不少,而他耶律余睹的名字,几次被提起。

    到底是降臣,不管多忠心,始终隔着一层皮啊!

    耶律余睹感叹万千,他索性出城打猎,不过问事务,如果真的躲不开,当个急先锋,去会会大宋兵将,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一连三天,耶律余睹都出城打猎,兔子野鹿收获颇丰,心情也好了起来。

    可就在这天晚上归来,突然得到了一个消息,他的手下耶律奴哥率领八百人出城,早上就走了,说是去见他,却没有回来……

    耶律余睹立刻派人寻找,到了第二天,他才得到消息,说是耶律奴哥朝着西北跑了,是前往大漠方向。

    耶律余睹瞬间脸色狂变,这个畜生不会叛逃大石了吧?

    又是足足十天,耶律奴哥见没见到大石林牙不知道,金国朝廷的消息倒是传来了,要耶律余睹立刻整军,准备南下太原……靖康元年七月,宋金之间的大战,提前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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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23 23:11 | 只看该作者
会盟之后的赵桓,心满意足,从横山返回,去的时候,他带着李若水陈东等人,现在都留在了陕西。但是赵桓身边又多了好几个人,有御营司参赞军务曲端,西夏降臣仁多保忠,还有徐徽言和孙昂。

    历史上他们曾经在府州沦陷之后,死守晋宁军,面对折可求的劝降,凛然大义,壮烈殉国……而在如今的时空,却被赵桓召回,跟随在身边,一起商讨对付金国的大计。

    到目前为止,赵桓身边的班子已经相对可靠了。

    文的方面,有吕颐浩,武的方面有曲端等人,再加上一个老狐狸外国友人仁多保忠,只要能兼听则明,大致上不会出现失误。

    “官家,册立耶律大石这一招果然厉害。”徐徽言感叹道“根据西夏送来的消息,耶律奴哥率领数百骑兵,奔逃可敦城,另外还有许多契丹旧部,或是几十人,或是上百人,从云内州等地跑去投奔耶律大石,数量已经有两三千人。按照这个情形下去,怕是人都要跑光了!”

    曲端翻了翻白眼,毫不留情道“徐大状元,你未免也把金人想得太简单了吧?我要是耶律大石,现在就应该小心翼翼,鬼知道耶律奴哥是什么心思?万一是粘罕派过去的呢?”

    徐徽言是正儿八经的武状元,学历上绝对傲视曲端太多,他黑着脸,长叹一声,“我心纯粹,不及曲兄!”

    “你!”曲端气炸了,你丫的敢骂我心黑,我再黑,能有官家黑吗?

    可怜的铁象啊,都瘦了一大圈了,毛也杂了,脑袋也低下了,看着心疼啊!曲端切齿咬牙,“老徐,你敢说粘罕不会用毒计?眼下耶律大石骤然得意,迫切需要扩大力量,便是李乾顺送去的那些人,里面又有多少西夏的人?杂七杂八的东西,胡乱收拢,我真怕要不了多久,耶律大石就会瓦解冰消!”

    徐徽言还真皱眉头了,“这么说,耶律大石那边,还真不能乐观,要不要派个人过去?”

    他们俩说着,仁多保忠嘿嘿一笑,“你们二位就别操心了,官家已经派小秦学士去了。”

    小秦学士?

    秦桧!

    怪不得没见到他呢!

    官家真舍得用人啊!

    赵桓黑着脸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朕和李乾顺耶律大石,同拜黄帝,以华夏自居,又怎么能失去华夏文明传承呢!我让秦学士带着三教经典,前去讲学,弘扬文明去了。”

    众人一听,全都露出“不愧是你”的表情,能把掺沙子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也是没谁了!

    “你们这帮东西,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根本不是朕想染指大辽的势力,而是朕不派人去宣扬华夏文明,自有西域那边的教化穿过来。到时候语言,风俗,宗教,全都要改变。对大石而言,不是要不要的问题,而是两种文明选一个的问题。他都考过辽国进士,入了翰林院,会选什么,难道不是一目了然吗?”

    这番道理说出,立刻引来群臣膜拜叹服,唯独仁多保忠一脸奸笑,如果没有那五十名仁多部族人混入契丹遗民,去投靠耶律大石,老头子也会相信官家的话……

    闲聊了一阵,吕颐浩终于做了总结,“官家,耶律大石这步棋已经起了作用,金国方面受到了冲击,日后还会有更大的效果,毋庸置疑。只不过还需要时间,让耶律大石整顿内部势力,积蓄力量。眼下三国联盟最主要的作用,还是给我们提供金人的军情,还有可以得到一些战马补充。”

    曲端呵呵道“吕龙图!这还不够啊?要不是有这个联盟,怎么会知道耶律奴哥的动向?怎么会清楚耶律余睹为啥突然南下?还有,过去群牧监是怎么做事的?舍不得喂精料,战马养的和驴差不多,然后索性就把马和驴凑在了一起,弄了一大堆骡子,大宋的马政,都是你们这些文官害的。现在结盟之后,一次就从西夏买了三千匹良马,这是多大的成就!”

    顿了顿,曲端又道“当然了,我在西夏境内,才缴获了两万匹战马,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吕颐浩绷着脸,任由曲端吹嘘,老夫多跟你说一个字,就算我输!

    曲端见没有捧哏,只能讪讪闭嘴。吕颐浩继续道“不管怎么说,西北算是安稳下来,不但不用分兵,还能得到助力,官家之功,无与伦比。”老吕笑着夸了赵桓两句,随后就凝重道“现在看来,金兵入寇的方向,只剩下河东、河北,还有京东了,其中最主要的就是河东河北,按照臣的估算,金人总兵力绝对会在十五万以上。而且很可能从秋天一直打到明年春天,又是一个难捱的关头!”

    赵桓颔首,“朕也是这么看的,耶律余睹的南下还不足为虑,但是随着进入七月份(农历),天气越来越凉,金人大举南下的时机,就在眼前了。他们养精蓄锐数月,加之对占领地区的搜刮,无论财富还是军力,都是最强的。按照朕的估计,在前期我们还会损失不少疆土,甚至一些主要城池都会丢失。当然了,金人也不会傻到一直平推,那样的话,就算给他们一个冬天,也打不了几座城池。”

    赵桓总结道“我们的战术还是防御重点,疲劳金兵,择机决战。打一个防守反击,只要稳住局面,就算胜利。可以接受丢失疆土,但是必须重创金兵,争取多歼敌,尽快拉平双方的实力对比,促使整个战局进入相持阶段。”

    这一番总结,很快得到了众人的认同,尤其是仁多保忠,他十分感慨,满以为按照赵桓的性子,会嚷嚷着寸土不失,要跟金兵立刻决战呢!

    却没有料到,在制定总体战术的时候,这位官家居然如此谨慎,甚至有些保守。

    但是不得不承认,这种安排是最稳妥,也最符合大宋的特性。

    那大宋的特性是什么呢?

    在国家的层面上,计算大宋的力量,是非常恐怖的……类似计算综合国力的方法,大宋的人口大几千万,甚至有人预估过亿,几十倍于周边国家,财力丰厚,经济繁荣,教化大兴,识字率也高的吓人,即便从大宋最不占优势的领土来看,也绝对算不上一个小国。

    这是大宋强的地方,可问题是大宋明明纸面数字这么好看,为什么不能碾压周围国家,还屡屡挨打,甚至要双手奉上岁币,祈求和平呢?

    这就涉及到了另外一个层面,在政权层面,大宋是个不折不扣的弱国!

    大宋是怎么来的?

    赵匡胤陈桥兵变,接收了后周的遗产,吞并了割据的小国,重新完成中原腹地的统一……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大宋这种立国方式,跟西晋很像,都是篡位之后,统一南方,在既有的基础上,建立政权。

    偏偏这两个朝代又是历代中相对非常窝囊的两个,这里面有没有关系呢?

    貌似还真有!

    咱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就仿佛印度,他们是靠哭着跪着,撒泼打滚,带嘤爸爸,快点可怜可怜儿子吧,再不让我独立,我就**了……

    这样求来的国家,天生就带着前朝的积弊,立国之后,根本没法大刀阔斧,万象更新,自然是老牛慢车,越走越拉胯。

    就拿最根本的土地问题来说,不管是汉唐,还是后面的大明,在开国之初,都进行了彻底的洗牌,随后更是抑制兼并,维护小农的基本盘。

    可大宋不行啊,因为是篡权的,承袭了后周的全盘体系,后周确定的土地制度,能动吗?

    不能动啊!

    一旦动了,保证有人再来一次黄袍加身,再推出一个新的天子。

    正因为如此,大宋奉行不抑兼并的国策,也就顺理成章了。

    那么问题又来了,既然没有彻底万象更新,国家的动员力从哪里来?凭什么让老百姓无条件支持你?

    没法动员出足够的力量,面对周边国家,处境艰难,被动挨打,也就顺理成章了。

    没有经历过尸山血海,没有付出惨重的代价,结果自然是唯唯诺诺,处处受制于人,这世上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即便有,请记住免费最贵!

    国家层面上,大宋是富庶的,是强大的;在政权层面,大宋是弱小的,是远不如汉唐和大明。

    这也就解释清楚了大宋的困境。

    话又说回来,赵桓在干什么呢?

    无论是授田,还是邸报,又或者整军,他都想做一件事,把赵宋立国欠的老账还上……说句实在话,金人真的不算什么。

    相比起其他的游牧民族,他们并没有到离谱的程度,至少匈奴无论从人口数量,土地面积,还是兵力上,都远胜大金……只要能把大宋的国力释放出来,碾压金国,并不是问题。

    先定守势,再图进取,对外用兵,对内改革,两件事并行不悖,就是赵桓要做的。

    从目前看,对外貌似还马马虎虎,对内却有点推行艰难了……在赵桓离京的这段时间里,李纲按照赵桓的意思,推行了授田,也囤积了粮草和军械,只不过军粮只有一百二十万石,距离赵桓目标的二百万石,还差了八十万石,其余方面,也都很难让人满意。

    偏偏这时候,赵桓已经动身返回,官家就要回来了。

    必须有个结论!

    就在中元节前的政事堂会议上,浪子宰相李邦彦拄着拐杖出现了,在他身后还跟着吴敏,以及一直养病的白时中,还有高俅。

    这四大奸臣的组合,让人下意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难不成又要搞事情吗?

    果不其然,李邦彦朗声道“我这里有一份名单,是按照各地的情形,编撰的富户人员,一共分成四等,总计有一万多户。我提议政事堂立刻依照财富多少,依次征税,财产越多,收的越多,务必在秋粮入库之前,征收完毕,供应军需!”

    吴敏也跟着道“没错,最上等富户,每年缴纳三万缗,而后依次是一万缗,三千缗,五百缗……扣除消耗,我们预估过了,大约能给朝廷增加五百万缗岁入,诸公好好议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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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8-24 16:16 | 只看该作者
亲征:马上天子伏西夏      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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