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

露渊

                                                                                                                         宴席

                                                                                                                             文/露渊




        胡刚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办个宴席，说白了就是想把这些年撒出去的钱收回来。

        说起来胡刚真觉得憋屈，他们兄弟两个，一个姐姐，胡刚是老三。

         大姐当年为了生个儿子，硬是东躲西藏生了四个孩子。

        哥哥也是为了躲避计生办的排查，生下二丫头就带着媳妇当了超生游击队，好在第三胎就生下了儿子，在外面也混出了名堂，开店做生意，早些年父亲去世后，干脆过来把老妈给接走了。胡刚知道二哥名义上是接母亲去养老，其实是接过去帮他照顾孩子们，因为他们在大城市做生意，没时间照顾孩子们。

         这些年，就这些外甥和侄子们这个考学，那个找对象，这个订婚，那个结婚，这个买房，那个买车，大舅不在家，哪一样少了他二舅？

        再说，就自己二哥家的三个娃也一样，路途遥远，酒席吃不上一口，可礼钱一分不少。

        更别说自家那些亲戚们，叔伯兄弟们家的事情了，这位给爷爷奶奶办个寿宴，那个明儿个家里又死了人，不论是红白喜事，婚丧嫁娶哪一样都少不了礼钱。

        胡刚觉得就自己憋屈，只有一个儿子不说，这次还考了那么几分，这录取通知书也迟迟不来，村里参加了高考的学生，大多都走了，胡刚越发心里急。他恨不得让二哥把老母亲给送过来，至少可以给老人家办个寿宴，多少收点礼钱。

        可这事他做不了主，媳妇这关过不去，总不能办完寿宴就把老母亲给送回去吧？不送媳妇绝对不会答应的，别说这婆媳关系是千古难题，就当年媳妇坐月子的时候，母亲为了生活，家里地里，昏天黑地忙活着，硬是没把媳妇伺候好，媳妇这么认为的，月子仇她可以不报，但是绝对忘不了。

        要是前些年还好，母亲要是在家，至少是能帮着媳妇做个家务活什么的，现在听说都半瘫了，要是真接过来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别说是媳妇，就胡刚也没有勇气保证能把母亲照顾好。

         还好二哥没提出让老母亲回来住几年，也没让他出赡养费，可能是忙昏头了，他可不想拿自己的头去捅马蜂窝。

        胡刚越想越气，那些亲戚也是，就上个月他买了辆电动三轮车，亲戚们都把嘴巴装兜里。以前亲戚们买三轮车的时候，他可都是按照母亲吩咐的去办，二十块钱的礼，外加一个十块钱的被面子和一串五块钱的鞭炮，他用自行车驮着母亲去亲戚家，鞭炮一放，把大红被面折成大红花给挂三轮车上，涂个吉利。

         “妈的，这帮狗娘养的，把这些事儿都忘了，去年他们买小车，我还随了二百块钱的礼呢？昧良心的，狗眼看人低。”胡刚越想越气，被烟气呛到直咳嗽，一口浓痰随着一股子怒气飞出门去。

         “你生啥气啊？人家买的是小车，咱这是三轮车能比吗？”媳妇开导他，“我说啥来着，你再等等看，等儿子找媳妇的时候再请他们，算清楚，凡是请过我们的一个都不能少，不就全部给你请回来了吗？”说着也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叫我怎么说你呢？真的是和猪一样。”他立刻反驳，“那能一样吗？别人家都请多少回了？凭什么咱家就只请一回？”说完直接扔了烟蒂，气呼呼地躺在炕上生闷气。

         他多想和媳妇商量，找个借口把老母亲接过来办个寿宴，完了再找个借口给送回去，可话到嘴边却又叹了口气给咽回去了。俗话说得好，请神容易送神难，万一到时候送不回去这不就亏大了吗？

         这件事情一直压在他心里，儿子录取通知书还是没来，他也没有心思去找活干，整天抽烟喝闷酒，生闷气，挖空心思想办法。

       他想好了，要是儿子没考上，就是借遍所有的亲戚也要按揭买房。考不上就给儿子早点结婚，不论哪一头，总要占住一头儿，这都是小事儿。

       关键是如果真的买了房子，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办酒席了。

       他想好了，如果买房的事情顺利，拿到钥匙就通知亲戚们过来坐坐，仪式上的准备得有，“我就不信他们能空着手过来坐坐。”胡刚想到这里嘴角上扬乐呵着继续想，“这还不算完，等装修好了，再叫到楼房上坐坐，这是第二次。”想到这里胡刚激动地坐了起来。

        “他们但凡是个长脑袋的都知道我这么做是啥意思？我都随出去多少礼钱了？他们空着手来好意思不？”他越想越高兴，干脆对媳妇说，“去把那只老母鸡宰了，我想喝两杯。”

        “又是哪根筋不对了？”媳妇白了他一眼接着说，“那只鸡留着，万一儿子考上了，宰给儿子吃。”说着又白了他一眼。

        “还等个屁啊，人家都去上学了还等啥呢？真的是个不争气的废物。”他又催媳妇，“你快去吧，我已经想到了办法，这次绝对像割韭菜一样，把咱这些年随出去的礼都收回来。”

        说着他哼着歌去西屋里拿酒，媳妇是个没啥主见的人，要不然胡刚日子也不至于过成这样。

        到了西屋他找来找去，终于找到了一瓶高度酒。这瓶酒不但度数高，而且还是母亲当年走的时候亲手给他的，说是父亲生前泡药酒专用的高度酒。母亲还吩咐他，这酒后劲大，不能多喝，顶多两杯，他今天高兴，这么好的心情，只有这种高度酒才能配得上。所以他决定拿那只老母鸡给这瓶酒当陪衬。

         媳妇果真宰了那只老母鸡，要说胡刚媳妇，过日子不怎么样，可这做饭炒菜，那可是有一手，这也胡刚这么多年，守着她不愿出远门的原因。苦，胡刚能吃苦，可就是吃不惯外面的饭菜。

       那晚的酒喝得畅快，陈年老酒用老母鸡陪衬着，主要是办宴席的事情有了方向，胡刚心里高兴，所以就有种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感觉，越喝越舒服。

        第二天胡刚一直睡到了中午才醒，还没来得及洗漱，好事儿就来了，儿子的录取通知书终于等来了。

        虽然录取了高职院校，还是踩着点进去的，但怎么说也是考上了，对于胡刚来说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办宴席的事情，不用挖空心思地去想了，这消息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从天而降了。

         时间很紧张，五天后儿子就得出发去学校，办宴席首先要去订酒店，不过这个时间段酒店是没问题的，关键是，还可以压价，每年一度的升学宴已经接近尾声，能接一桌是一桌，何况胡刚这么多年不办宴席，这次客人请的绝对全面，客多，他有足够的理由压价。

         宴席标准不用太高，而且要用最低档次的，宴席档次高也是种浪费，这大热天的就算是亲戚们，想带着席巴子回家慢慢吃也不行，虽然立秋了，可这秋老虎还是很威猛的。所以胡刚决定定最低档次的，够吃就行，再说现在的社会了，谁还差这一桌宴席？所谓办宴席只不过是明摆着收些送出去的礼金罢了。胡刚仔细地算了算，少说也得二十五桌客，关键是二哥家就算了将近三桌酒席，那么远肯定是来不了，但礼金他绝对不会少，这不就连宴席钱也给省了？想到这里胡刚笑出了声，这么一想，倒是提醒了胡刚，那些上班的，邻县的绝对不会来，关键是宴席绝对不能定在周末，哪怕是今天宴席办完，晚上就去赶火车送儿子上学都行。

        酒店订好了，胡刚给亲戚们打电话邀请，肯定是没时间去亲自上门邀请了。

        打电话方便，一中午时间就搞定了，可事儿出来了，儿子不想去，关键是录取的学校和专业他不喜欢。

       “这咋办？亲戚们的电话都打了，你想让老子丢人？”胡刚快要气炸了，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的机会，这龟儿子是一点都不知道父母的不容易，“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这事由不得你，哪怕去了报个到再回来都行。”胡刚恨不得给儿子几个大嘴巴子，只可惜儿子比他高出好多，实在有些底气不足，只好一屁股坐下来抽闷烟。

         还是媳妇会来事，头脑很简单，“这有啥难的？宴席办完了，我们一家三口出去遛一圈再回来，就说儿子实在是水土不服，保命要紧就回来了。先收了礼金再说，就这么办。”

        不愧是一家人，这个意见一拍即合。

         由于时间紧迫，凡事从简。宴席这天确实也热闹，能来的都来了，让胡刚没有想到的是，那些上班的都趁着午休时间赶过来了，就连邻县的亲戚，胡刚觉得实在是来不了的，也让家里的老人代替着来了。而且理由很充分，“这么多年不办事，不来实在是说不过去。”恨不得抱着胡刚哭几鼻子。

         胡刚心里不舒服，实在是不舒服。

         这下可好了，就连二哥那几桌子也给坐上了，因为是老人过来，还没上学的孙子孙女都得带着不说，有些刚毕业还没事儿干的也陪着老人过来，理由充分，实在是不放心让老人一个人过来，老人不来，小孩子毕竟没有参加工作，又感觉不太实诚，所以，亲戚的参加程度远远超过了胡刚的预算。

         更让胡刚尴尬的事情是，因为宴席档次低，菜盘子永远是空的。这让胡刚很是尴尬，多次想去给亲戚们敬酒，可是不论走到哪一桌，盘子都是空的，他带着儿子，从这边转到那边，实在是找不到一桌盘子里有菜的宴席，喝酒离不开肉，这算什么？别说是肉就连菜也没有，哪一桌都是白盘子。

         胡刚还没喝酒，脸却红得像鸡冠子一样，儿子一气之下把酒瓶子塞给他，“看你办的这是啥事儿？收礼也得用成本去收，人都丢到姥姥家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胡刚第一时间四处张望，看看儿子的举动有没有人发现，还好，大家可能是好久不见，都在自己的座位上说说笑笑地等着，拉家常。

         “耗就耗着吧，我就不信上班时间到了，你们还能耗得住。”胡刚不打算敬酒了，反正已经这样了，笑话就让笑话去，也笑不掉我一块肉，更少不了我一分钱的礼金。”

         果然十二点半开的宴席，一点钟就开始有人走，等到一点半宴席基本结束。

          人走了，每一桌都是白盘子，酒基本上没喝，可惜的是包装都打开了，没办法退货，这让胡刚心里很不舒服，不过酒水也不贵，可以保护好，等儿子找媳妇的时候再用，酒是时间越长越好，没有保质期，只不过是花了钱买回来，得放着，这让胡刚实在是有些不舒服。

         客人都走了，胡刚和酒店经理结账，由于宴席成本低，这宴席办得好，“还是老板你宅心仁厚，平时广结善缘，送出去的多，所以今天收入也多。”这话胡刚爱听，一下子向酒店经理承诺，“等过几年给儿子买房，结婚的宴席都在你们家办。”酒店经理一高兴又把零头抹掉了，这可是将近两百块钱呢，两人像是很合得来，握着彼此的手，显得难分难舍，很是客气了一番。

       这次办宴席，胡刚纯收入将近两万块钱，遗憾的是宴席上他没好好地喝几杯，这不消停了，明天晚上就去送儿子上学，心里高兴，所以让媳妇炒两个菜，自己好好喝几杯陈年老酒，喝他个一醉方休！

        这一喝可把胡刚喝出了毛病，心口疼，实在是疼，一阵紧似一阵。直疼得大汗淋漓，倒在炕上汗水湿透了衣服。

        救护车呼啸而至，胡刚连夜被送进了急救室。

         媳妇和儿子一夜没合眼，尤其是他媳妇，本来就没什么主见，这一下子胡刚进了急救室她除了哭还是哭，眼皮子直接堆到了一起。

         天亮了，医生说，“快收拾一下去省城大医院吧，我们这边只能控制病情，他这是心肌梗塞，可不能耽搁，要放个心脏支架才行。”医生话音刚落，胡刚媳妇一下子瘫倒在地。

         到省城去看病，可不是随便就能去的，那医疗费对胡刚一家来说可是天文数字。胡刚知道自己的家底子，坚决不去，在医院里调养了几天，不顾医生的劝说出院了。

        胡刚左思右想，越想越气，办宴席就是为了收回撒出去的礼金，可这收回来的礼金却又交给了医院里，这么想着越发生闷气，除了抽闷烟就是喝闷酒。

         儿子这次有了充分的理由不去上学了，可让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没过几天胡刚家真正地办了一场宴席，可这次胡刚再也不用操心了，他永远地睡在了大红色的寿材里。





                                                                                                               

邱天

初读了一遍，感觉很不错。

今天上午有个重要的会要开，下午再点评啊！先下，开会去。

草舍煮字

一家子没出息，又不甘心过平凡日子，然后用了歪门邪道。。
结果别人还没怎么看不起他们呢，自己却折腾不起了。
唠家常的语言风格，我觉得应该保持。
主题和人物也很突出，阅读感受比较好。
宴席之前将近一半篇幅的铺垫，对于表现人物还是必要的。
不足之处，是宴席本身用的笔墨少了点。
比如客人们对这顿成本太低的宴席的反应，应该多写写。
这也是加重男主人公情绪波折、内心矛盾的因素。

邱天

露渊老师写小说，延续了她的一贯风格，家长里短，絮絮叨叨。但是，这样形成了风格，保持着也不是坏事。


这篇写了一个叫“胡刚”的人，想将“随礼”撒出去的钱收回，于是盼着有什么“喜事”能办酒席收钱。盼来了儿子考上“高职院校”，于是有理由请客“敛财”了，便算计着“花少钱办大事”，找个时间点客人来不了，找个酒店“廉价”控制酒席成本……谁知“聪明反被聪明误”，不该来的还带了子孙来，每桌酒菜吃得碗底朝天……虽然也“略有盈利”，但“胡刚”患了心肌梗塞“一命呜呼”，一场“白事”等着办酒席敛财了，却是“悲剧”……

这样一个故事，露渊老师写了大几千字，该写的写了，不该写的（如哥姐家人口多，家事多，生育相当超生游击队等，与文章主题关系不大的）洋洋大观大半篇。这些是写作的“谋篇布局”技巧问题，露渊老师不擅长“剪裁”，就只能想写就写吧，情节“铺”得很“宽”，絮絮叨叨也是陈述。希望露渊老师今后创作往“详略得当”多想想。


算是写了一个“短篇”吧，也不容易。送分鼓励一下！

露渊

邱天 发表于 2024-9-10 07:43
初读了一遍，感觉很不错。

今天上午有个重要的会要开，下午再点评啊！先下，开会去。

感谢老师鼓励，我会继续努力，老师辛苦了，问好！

露渊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24-9-10 10:04
一家子没出息，又不甘心过平凡日子，然后用了歪门邪道。。
结果别人还没怎么看不起他们呢，自己却折腾不起 ...

感谢老师点评，感谢老师指导，向老师学习，感恩有你，节日快乐！

露渊

邱天 发表于 2024-9-10 16:18
露渊老师写小说，延续了她的一贯风格，家长里短，絮絮叨叨。但是，这样形成了风格，保持着也不是坏事。

...

感谢老师点评指导，早上好！

邱天

加精理由：这篇写了一个叫“胡刚”的人，想将“随礼”撒出去的钱收回，于是盼着有什么“喜事”能办酒席收钱。盼来了儿子考上“高职院校”，于是有理由请客“敛财”了，便算计着“花少钱办大事”，找个时间点客人来不了，找个酒店“廉价”控制酒席成本……谁知“聪明反被聪明误”，不该来的还带了子孙来，每桌酒菜吃得碗底朝天……虽然也“略有盈利”，但“胡刚”患了心肌梗塞“一命呜呼”，一场“白事”等着办酒席敛财了，却是“悲剧”……
这篇小说惟不足之处是缺少作品的“详略剪裁”，之前的“铺垫”过于繁琐，而在“宴席”描写缺少重点描述。作者需要在“布局谋篇”上再努力！

小平_gMTT8

        《宴席》本来是亲情、友情的体现，若把“宴席” 当作利益，情分也就变得一文不值!   


        露渊的《宴席》立意很好!   


        随后我们详细讨论有关写作方面的优劣取舍问题。

邱天

小平_gMTT8 发表于 2024-9-11 08:30
《宴席》本来是亲情、友情的体现，若把“宴席” 当作利益，情分也就变得一文不值!   

我觉得应该讨论“详略取舍”问题，而不是“优劣取舍”问题。

谁都知道“劣”是不可取的。而“详写、略写”，什么该“详写”，什么该“略写”，一般作者很难把控！

像露渊老师这篇“洋洋大观”，你让她删减一些“与主题不符”的，还真舍不得。

小平_gMTT8

邱天 发表于 2024-9-11 09:20
我觉得应该讨论“详略取舍”问题，而不是“优劣取舍”问题。

谁都知道“劣”是不可取的。而“详写、略 ...

         敢于“忍疼割爱” 也是写作中的必要措施。写后审查，舍得删掉与主题无关的，保留对主题有用的是必须的去劣存优的主要手段。


         能做到这一点是考验一个人的鉴别能力的关键。


         说着容易，做着难啊!   说老实话，   也包括我自己。   

露渊

小平_gMTT8 发表于 2024-9-11 09:43
敢于“忍疼割爱” 也是写作中的必要措施。写后审查，舍得删掉与主题无关的，保留对主题有用的是 ...

偷空来看看老师们的教诲，说到露渊心坎里了，很难取舍，特别难，反复斟酌，舍不得删减一个字，知道这是写作禁忌，几次三番还是无法删减，请老师们明示，诚心向老师们学习，感恩遇见！问好老师双节快乐！

邱天

小平_gMTT8 发表于 2024-9-11 09:43
敢于“忍疼割爱” 也是写作中的必要措施。写后审查，舍得删掉与主题无关的，保留对主题有用的是 ...

所以说，写小说很考验写作者的文学功底，考验写作者文字的把控能力，需要作者努力再努力学习！

邱天

祝贺露渊老师！这篇已经计酬！:victory:

最美的诗意

恭喜 露渊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