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匡建华 于 2024-9-22 15:28 编辑
一匹罐茶的回味
文/匡建华
今年夏天持续高温，外面的蝉声嘶鸣，屋内风扇吱吱响，噪出一身汗。星期六，回家看望母亲。走进屋里，保姆阿姨问我，你是喝绿茶，还是喝凉茶？我也不客气，“那就来一杯凉茶吧”。阿姨端一杯凉茶递给我，杯内茶水清亮透明，呈淡黄色，没有茶叶，凉凉的。我一闻，有浅淡的清香。初入口很淡近乎无味，但回味清冽，满口茶香。原来是一匹罐茶！阿姨笑着说：“你刚从太阳下进来，暑气大，喝一匹罐茶比喝绿茶解凉快”。
我知道，母亲喜欢喝一匹罐茶，每次回乡下老家都要带一些。我还记得，儿时每到夏天，父母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在火笼屋里升火，用鼎锅或铁皮炊壶烧开水。母亲告诉我，来了客人不要用炒菜锅烧水，那铁锅无论你洗多少遍，烧出来的开水或多或少总是有点油烟子味。
泡一匹罐茶很简单，水开后妈妈舀几瓢灌进已洗好的三耳子壶里，再往里面丢一小把洗好一匹罐叶子，闷在茶壶里待凉，就变成了淡淡甜味的茶水。有时晚上也烧开水泡一壶，为第二天打早工做准备。夏天的夜晚，如果将茶壶端到屋外，承接夜露，第二天再饮，清冽香甜，生津解渴，更神奇的是隔夜不馊。 按照家乡话说，一片叶子称一匹叶子。“一匹罐”，顾名思义是一罐水只需要放一片叶子。其实这只是一种说法。我曾试验过，小茶壶放一两片叶子就有茶味，如果是我家那大三耳子壶，容量有六七升，如果只放一两片叶子，泡出来的茶和白开水没有什么区别。
儿时的夏天，好像没有现在那么炎热，没有电扇、空调也能过日子。盛夏的清晨，睡到自然醒的我，惺忪的双眼还没完全睁开，摸索到饭桌上的三耳子壶，喝一碗一匹罐茶，骤然清醒了许多，揭开厚厚的木制锅盖，吃点母亲做好的早饭就去上学。
我读小学时，学校里的开水桶里，夏天就是泡的一匹罐凉茶。下课后，同学们争先恐后地去喝水，就像一群口渴的小鸭子。放学的铃声一响，就和同学一起冲出了教室。一路上，和同学打打闹闹，自然一身是汗，脸红耳赤回到家里。推开虚掩的大门，一眼就望见桌子上面的三耳子壶，立即冲了过去，不要碗，不要杯子，双手捧起三耳子壶嘴子就往口里一塞，仰脖畅饮，咕隆咕隆，满胸流水，那是一种久旱甘霖的感觉。
乡亲们在劳作休息时，大多是在大树下躲荫纳凉，端着一碗一皮罐茶，或蹲或坐，有滋有味地喝着。他们不会像城里人那样细细地品，也不会谈论茶的优劣。因为他们不是为喝茶而喝茶，而是歇息、解渴提神，大碗畅饮，豪放粗犷，好生自然。 一匹罐树是野生的，最高有七八米，经得起风霜雪雨，不怕旱涝，平时没有人去呵护它。一皮罐茶树没听说它会成为栋梁，长粗了也只有做柴火的命，偶尔有人要索取它的叶子才会想起它的好处。采摘的也不是它春天的嫩芽，而是夏天绿叶，采摘下来的叶子，没有杀青、揉捻等绿茶的加工程序，只需要把它晒干就行了，在自然温度下存放一两年也不会变质。传说是南海观音助唐僧师徒四人到西天取经，路过三峡时，见到当地乡亲们十分贫困，就撒下仙界的一匹罐种子，没想到这“神来之物”，真的会给乡亲们带来了福音。在土家山寨，乡亲们已饮用一匹罐茶四百多年，有的地方称它为棠䔧子树，有的地方称之为林檎树，其实它有一个富有诗意的学名，叫湖北海棠。不过乡亲们还是喜欢叫它一皮罐树。
一匹罐树每年会开花结果，只不过开花是油菜花、桃子、李子花逐渐隐退江湖的时，它花儿才开始显山露水，在山野里独领风骚，就算无人欣赏，它们也会热情地绽放，秋天果实累累，甚为美丽，如果它走进城里就是一道风景。
一匹罐树的果实呈椭圆形，或近球形，直径约一厘米，黄绿色稍带红晕，八、九月份成熟，味酸，有点像野山楂，具有健胃消食的作用，只是娃娃们不太喜欢。
一皮罐茶说是茶，其实它不是真正的茶，在游人看来，叶子晒干之后与普通的树叶没有什么两样。一匹罐茶没有传统绿茶的苦涩，也没有红茶的浓郁，它的味道介于两者之间，既有绿茶的清新，又有红茶的温润。每一口，都能感受到春天的气息，仿佛置身于一匹罐树花儿盛开的花园之中。
现代研究发现，一匹罐茶不单纯是清凉消暑的饮料，营养还特别丰富，含蛋白质、茶多酚、黄酮类物质，以及许多人类必需的微量元素，具有抗菌消炎、耐缺氧、抗疲劳、降血糖、降血脂、增强体质等多种药理作用。
去年四月初，单位同事请我们几个好友到他乡下的老家去玩，在大山里又见到久违的一匹罐茶树，那可不是几株，而是成千上万，一望无际。当地乡亲们告诉我，原来只有几十株野生的，经过近十年的人工培育，有近三百亩的一匹罐树，目前已枝繁叶茂。
芳菲的四月，桃李花、油菜花渐次谢幕，正是一匹罐树的花儿闪亮登场的时候，有的开红花、有的开白花。在娇嫩的绿叶中，一簇簇洁白如玉，一簇簇艳如玫瑰，薄如轻纱的一匹罐花挨挨挤挤，密密麻麻地开满枝头。花姿娇艳，芳香袭人，蜂飞蝶舞，赏心悦目，与周围的青山绿水相映成趣，形成了一幅美丽的乡村画卷，引得山外的游客纷纷慕名而来。原来乡亲们只想收获一匹罐茶叶，没有想到它的花有这么漂亮，竟成了游人的观赏景点。在那里，我们走进工厂，参观了制茶的现代化流程，品尝了高科技的成果。一匹罐茶让那儿几百户乡亲端上了铁饭碗，打造了人与自然和谐的样板。也就是这一匹罐茶，让贫穷的大山旧貌换了新颜，栋栋高楼拔地而起，曾经村中的泥泞的小路铺成了水泥大道，大车、小轿车出出进进，人来人往，歌声笑声响彻山谷，好一派繁荣景象。
其实山虽然还是那几座山，树还是那些常见树，曾经土的掉渣的一匹罐茶是贫困山区平头百姓的饮料，如今在现代高科技的助力下得到升华，不仅走出了大山，还带富了一方百姓，谁能说它不是上天赐给人类的宝物？在县城的超市、或街面上虽然有一匹罐茶的现货销售，只是我从来没有买过，而是每年夏天回老家探亲时亲自上山去采摘，感觉只有故乡的那一匹罐茶泡出来的汤汁才有儿时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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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9-17 15: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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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24-9-18 19:3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