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幻风云

欧阳梦儿

　                                        文/欧阳梦儿


　　“生气”这件事，我一点都不喜欢。

　　不喜欢自己生气，也不喜欢看人生气。

　　没有人喜欢生气，也没有人喜欢看人生气。

　　但我偏偏总在生气，偏偏总有人惹你生气。

　　生气的人总是气得肝儿颤，却也只能抱起石头打天。惹你生气的人若无其事大把大把数钱。

　　也许是生气生糊途了，有点搞不清楚是自己在生气，还是古龙先生的喃喃自语。

　　没错，我正在看古龙。《萧十一郎》，快意江湖，总是那样令人神往。特别是一个人生闷气，气得不得了的时候，不由自主就会产生臆想。十五六的时候，不喜欢古龙，认为他不讲文明，太色太骚。现在觉得他真是接地气，正所谓“仗义每从屠狗辈,鬼怪多是庙堂人”

　　我很聪明，那也只是长得聪明，看起来聪明。其实我很笨。笨的人大抵数学成绩都不好。数学成绩不好就看不清厉害，算不清关系。算不清关系，就容易做错事，做错事就不讨人喜欢。不讨人喜欢就容易做错事……

　　你看，这是个无限循环，无限循环是个数学概念。又回了起点。

　　最开始我说我的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很新奇，很形象，也很有趣。后来全世界都这么比喻，我就不敢再这么形容。不这么形容又找不到更贴切更独特的比喻，于是我又开始生气。其实我没有理由生气，“偷”这个概念，当下的人们并不以为然，莫说偷个概念，偷篇文章又如何？偷老公偷老婆已经成为一种本事，一种荣耀。“戒网瘾”这杆旗子还被偷去明目张胆插在“戒网瘾训练营”大肆敛财。那么多青少年身体致残，身心受创，恶梦镌刻心灵终身，试问有谁被追究被制裁了？可是，我还是会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生气。人一生气，大脑就空白，反应就迟顿，就容易变傻，变傻就容易算不清帐，算不清帐就糊途，一糊途就容易混淆概念，一混淆概念，就喜欢联想翩翩。

　　喜欢邮政。

　　外公好赌，十多年前外婆历尽艰辛带着一千多“革命经费”，摸出“封锁区”存钱。许是积之不易，外婆上到公车后，我还忍不住吼一嗓子叮嘱：“外婆，小心你包包里的钱！”

　　小偷提醒成功！

　　这其中包括一张存单。急疯了的外婆一问三不知，报失无果。

　　十多年后，突然天降横财——外婆被老家邮政通知，有笔“巨款”到期多时，望能领取。外婆连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完全没印像。面对这个“三无”老人，老家邮政的工作人员，十分理解，非常人性化地给予办理。外婆老泪盈眶，全家温暖如春，都说外婆这学生没白教。

　　转眼，又是十多年过去。举家搬迁。

　　我上班的当地，也有邮政。

　　小地方，银行有限，每每取钱，又走路又坐车去市里，十分恼火。恰逢邮政工作人员动员，许诺给高息，送大礼。我们蚂蚁搬家，建设、工商、农业、浦东，累在一起也不少。谁知转定期的时候，被告知利率数字小了许多，送的被子也不是桑蚕丝。当然不同意。据理力争良久得“特许”。维权成功，口头承诺兑了现，心里的欢娱却减了半。

　　这不打紧,对邮政信心仍在。邮政遍布祖国大江南北，是全国人民赖以生存的“国家机构”，它不敢乱来，不可能乱来。跟数字跟钱打交道的工作人员，是跟医务工作者一样的神圣存在：业务精益求精；态度小心谨慎。

　　然而，我却总出错……

　　有必要跟诸君说明一下，我人虽然糊途，却偏偏找了份跟钱打交道的营生。因本地多次出现被抢事件，所以跑银行就难免勤快些。近来不知怎么回事，钱老是被银行收缴，这让我一下子失去做人的信心。眼睛还是那对眼睛，手还是那双手，几年的辩识功能突然退化为零，工作仍要继续，那种无所适从，不明所以的惊恐令人绝望。虚心求教，再三肯求，被收缴的假钞仍不得一观，工作人员隔着玻璃晃一晃算是做了最后的告别。差别在哪儿？仍是一头雾水，下次仍然稀里糊途。

　　有一次，一张50元的又出了问题，我忍不住失声尖叫。也许我的吼声过大，近乎恐怖，另一个比较可亲的工作人员出于好奇，接过先前那个工作人员手里的钞票左看右看，但笑，迟疑不语。在我的再三乞求、保证下，破天荒的还了我。

　　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某天去超市购物，拿出那张“假钞”付款。在我灼灼目光下，收银员一脸欲哭无泪——她无论怎么看，看不出问题，偏偏验钞机不认识。旁边一位大哥狂喜，以100元换去，如获至宝。果然是真得不能再真的真钞，老版而已。

　　心里难免愤愤：一位银行专职人员，刚过不久的老版竟然丝毫不能辩，全去依赖一台机器，如若机器出了毛病呢？！

　　完全有可能！

　　那一次存的数目比较大，竟被告知好几百假币。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有了底气，加之多少有些输不起，垂死挣扎说：

　　“不可能，我验钞机验过”。

　　“市面上的验钞机一般没用”。工作人员说。

　　“我买的是一千多的”。

　　“一千多也不一定准”。

　　“那请你们给指一条明路，多少钱的，什么牌子才能万无一失？”我低声下气地问。

　　“应该没有吧……”

　　“有没有可能是你们银行的验钞机有问题？”

　　“我们的验钞机不会！”

　　“你怎么保证你们这个就一定准？！”

　　“我们这个当然准！”银行人员生气地瞪着我说。

　　“那好，我就买一台你们的专业验钞机，在柜台外当着你们的面验好了再存。这样既便我拿走有问题的，你们也不违背原则。”

　　“我们的不卖！”

　　软硬不吃，这可如何是好？我只好使出“杀手锏”：

　　“前些日子我特意咨询过律师相关问题。律师说按规定银行外面都应有验钞机自查，那你们也给我一台，我在柜台外面验好再存。如果有假钞，你们就当面给我指点指点，我自个拿走做个样本，你们也不算违规，这样总行了吧？”

　　工作人员崩溃，唤来经理。经理说：“我们的机器也不一定准，主要还是人工辩别。放心，我们工作人员都是经过长期专业培训才上岗的。”

　　我去，解释权归你们所有，我们平民老百姓就是菜板上的肉。

　　我坐在窗口呆呆出神，实在想不出什么有用又热心的亲戚，蔫蔫地认裁。

　　我认裁，但没想到裁得那么彻底！连张“假币贡献奖”都不颁。我想不通。满腔无奈与委屈正找不着癞子擦痒，现在得了个理，岂可罢休？

　　工作人员头也不抬，理直气壮地说：“没有！”

　　我不要“假币收缴证”是我的自由，但不给不行。虽然拿在手里也没屁用——小老百姓不懂，也没心思去怀疑去求证。

　　“这张币，我们也是上缴派出所。你以为我们银行自己保管？”工作人员软硬兼施。

　　“我不管，我守我的法，你遵你们的规。”

　　那位职员满脸嫌恶，转头往里喊了一个名字，一个领导模样的人走出来，很严肃很正经地给我解释：“回执单没有了。”

　　“不可能，当我三岁小孩呢？回执这种必备的东东，怎么刚好就没有了呢？”

　　领导提高声音，充满鄙夷地喝叱：“我们每周只能申领一次，懂不懂？”

　　切，以为我是吓大的呢。有一种人，遇强则强，姑奶奶今天让你见识一下。我也气毛了回敬道：“我是不懂你们银行那些弯弯绕。垄断企业，确实牛掰，但基本的游戏规则我还是懂。一周申请一次？不可能有硬性规定多少吧？假币出现是可控的？可预知的？就算申领一次，刚好今天周末，你先手写张字条加盖公章给我，明天回执领回补办一张给我，行不？”

　　领导冷脸道：“这个月，下个月，我们都提前申领了。”

　　看来，这是要硬吃啊，我气极反笑：“请问，这该得收缴多少假币啊？丁家镇的人民该得有多傻多反动，全都跟假钞干上了？！”

　　有个男职工皱着眉，恶声恶气吼道：“喧闹滋事！小刘，快去报警！”

　　我也放开嗓门大喊：“报警就报警，光天化日，我不信没有天理！我一不造假钞，二没用假钞，我一个守法公民的正当要求，还敢抓我不成？！”

　　领导换上笑脸，慌忙解释道：“不是报警抓你，是叫警察来收假钞。”

　　“那跟你开回执也不矛盾。”

　　领导在大厅踱了几个来回，对窗口抬抬下巴：“小刘，写一张给她”。

　　我一看，没有落款，也没盖章，不肯走。

　　其实我心里慌得很，店里没人，暂时找人帮忙照看，这样耗下去，损失也不小。时有顾客电话再三催回。

　　我退而求其次，问他们派出所的人什么时候能到。他们支支唔唔说不能确定。我实在有些心灰意冷，只是本着不耻下问的精神，当面锣对面鼓地最后感受一下真假的不同，以此为戒罢了。

　　差不多等了两三个小时，营业厅快下班的时候，他们把假钞交给一个穿制服的凸肚大汉。怎么看怎么眼熟，依稀是哪个单位的门卫。我三步并着两步在他出门前好歹给拦下，抢过他手里的“假钞”一看，仍然没有盖章。我说我完全有理由质疑，这些“假钞”的去处。然而没有谁给我答案。我热切的演讲，没有引来哪怕一个人的回应，仿佛我说的与大厅里的每个人无关。从他们，那些跟我一样来办理业务的公民那漠然的眼光里，我感到了深切的寒冷。

　　从邮政银行大门出来，望着门口巨大的《假币鉴定与收缴》宣传广告，感觉极其讽刺。

　　回到家，工作人员那轻蔑不耐的小眼神，嘲讽的语调，仍然令我心潮澎湃，气瘀血滞。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犟劲又发作了。我立马到《假币鉴定与收缴》广告处抄来相关电话进行实名举报。结果，两个电话无一例外全是例行工事的套话：“您的举报已记录，我们会转告相关部门调查取证。”

　　等啊等啊，等得黃花菜都凉了。再打电话，不是系统忙，就说相关事务繁多，请十五个工作日后再来咨询。

　　莫不是打到人家内部去了？这莫不是某部门内部电话？果真如此，我岂不是自己捉了个虱子往头上爬？脑袋抓破，一筹莫展的时候，开始胡思乱想，既然钱是银行管，谁管银行呢？银监会管不管用？

　　别说，还真管用。第二天一早，一个自称某银行经理的年轻男子一上门就打躬作揖。说非常抱歉，跟您造成了不便和困扰，那位员工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已经做了严肃批评。

　　我一听就火了。编理由找借口，是改正的态度？新来的，新来的，什么错事脏事都一股脑儿栽在新来的头上。这工作关系到千家万户财产安全，随随便便招个新来的可以不经过培训？员工新来，领导不是第一天上班吧？能做到领导靠连升三级，不用掌握基础金融知识？

　　某经理态度好得出奇，直问您觉得怎么赔偿才能满意？我说只要你们能够真正改正，把同等数目的钞票归还我就行了。经理忙点头称是，用等值的积分做了双倍赔付。

　　我试目以待。

　　今天又去转存，被告知已没有三年期五年期，最长只有一年期。记得十年前他们为了你存三年五年，可是想尽办法招揽。

　　有个等候区的老女人觉得我多事，则着脸用很不不屑的语调说：“我就只存一年，一年1.65，两年就两个1.65，你三年就算2.1，莫非大得过两个1.65？

　　我真是服了，这数学简直是“天马”教的。天马行空到2.1可以不乘以三。银行成了福利机构，怎么利民怎么整。

　　领导的解释是，一年期最划算，特别是国庆期间，积分兑奖、现场抓奖、半月抽奖加在一起差不多能到2.1

　　我心道，如果手气不好呢？环顾四周，以前宣传用的电子屏早改理财，利率已无表矣。特意问了句大额存单呢？答：1.75

　　利率一降再降，人民币果真缩水厉害。说是刺激消费。经济形势，就业形势不好转，如何刺激？老百姓留在手里的是救命钱，怎么刺激也是一个铜板掰两瓣。有人以银行存款数字总额较以前涨来证明老百姓有钱，简直无知。银行的数字，就是真正平头老百姓的数字么？三年疫情，肥的是谁腰包？

　　转存单子出来，我一看，傻眼了，跟普通存款一样1.65，刚才问过的事，怎么转眼就变了呢？大额转大额，还用特殊说明么？

　　办理人员叫我一旁等等，多送我一点礼物一样的。

　　我当然不肯。不是这个理儿。

　　那位男职员又拿出他对胆小农民那一套。放下脸来胡沁：哪个告诉你1.75？

　　“你们那位女领导”。我转头四处望去，女领导溜走了。

　　男职员语气更生硬了：“大额现在没有单子！”

　　回去，路过农商银行，曰：大额随时都有，1.80

　　唉，谁叫我傻不拉叽，总是忘记这是个信任危机的年代呢。谁叫我稀里糊途，总是忘了某位仁兄的告戒，存钱先商量利率，谈好条件。

　　到家，惊觉，奖都没兑。回转，人家只承认一次兑奖鸟！

幸福小草

这丫头，本来就侠义，还喜欢上了江湖。那里的风云变幻岂止太平盛世人能感受到的。
好，没读文，先打招呼来的。

草舍煮字

这是一个很好的故事。梦儿年龄不大，人生坎坷。

欧阳梦儿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24-10-10 16:48
这是一个很好的故事。梦儿年龄不大，人生坎坷。

这可是当下，很多人都经历过，或正在经历的事哦。夹叙夹议没这么枯燥。虽然笔法稍有不同，当属妥妥的杂文了吧？
虽然话题有点敏感，绝无半句谎言。有些时弊还是要大家行动起来，针一下贬一下，人权才能落实。对吧，豪哥。

欧阳梦儿

幸福小草 发表于 2024-10-10 16:22
这丫头，本来就侠义，还喜欢上了江湖。那里的风云变幻岂止太平盛世人能感受到的。
好，没读文，先打招呼 ...

小草小草，我爱你，就像我爱啃苞米。

话说，引古龙，只是一种情绪，在音乐中，叫过门儿

喻芷楚

世事风云，出幺蛾子总不在计算范围之内。银行工作人员做的那些事，叫主人公费解，读者在感叹。

欧阳梦儿

喻芷楚 发表于 2024-10-10 19:06
世事风云，出幺蛾子总不在计算范围之内。银行工作人员做的那些事，叫主人公费解，读者在感叹。

谢楚来读。说真话真难，找到同盟得到认可，似乎更难……

幸福小草

说你啥好呢！
你是西域的牦牛，难不成认一座账房。银行多了，他刁难就去其它行，那在一棵树吊死的。
银行各处利率不同，好像某些还有内部发行价格。就是说的多，开票少那种，结算按说的兑现。
一个字行业乱象，二个字还是乱象，气得欧阳跳脚骂娘……

欧阳梦儿

幸福小草 发表于 2024-10-11 14:01
说你啥好呢！
你是西域的牦牛，难不成认一座账房。银行多了，他刁难就去其它行，那在一棵树吊死的。
银行 ...

哈哈，小草逗起来也真逗。
文中有说，小地方，银行少。
关键是，各有各的……不知怎么回事，以前有个错觉，以为这是个很神圣，不容怀疑，绝不会有乱像的行业。

不管你信不信，以前到银行办事，就跟听医生话一般，绝对信任。要不标题用了变幻二字呢。

莹莹子期

我谁也不服，就服梦儿，你这银行去一次，估计他们都认识了你，没看见你绕道走？话说我前几天去银行取钱，恰逢九月底，TM上没钱，就叫号排队，工作人员那速度岂是一个慢字了得，怎么说呢，我谢谢他了。世上就怕认真二字，所以梦儿这态度绝对值得效仿，就怕我没那胆量，人家一呵斥，自己先就腿软了;P

欧阳梦儿

莹莹子期 发表于 2024-10-11 17:36
我谁也不服，就服梦儿，你这银行去一次，估计他们都认识了你，没看见你绕道走？话说我前几天去银行取钱， ...

腿软的时候也多，特别是认知范围以外的。拿不准或证剧不充分的时候，咱也经常吃哑巴亏，打落牙往肚咽。

落叶半床

小小假钞见世道人心。以前确实银行员工认钞，手一摸就知道。今天，鬼才知道。人民币也没见过几张。

欧阳梦儿

落叶半床 发表于 2024-10-13 16:55
小小假钞见世道人心。以前确实银行员工认钞，手一摸就知道。今天，鬼才知道。人民币也没见过几张。

雨子特地上线回我，足见情义。

af9200

看这种文章长见识了。

欧阳梦儿

af9200 发表于 2024-10-17 17:52
看这种文章长见识了。

我只是把大众见怪不惊的事呈现出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