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读欧阳梦儿【爱恨情仇·悍夫】

芳魂

　　欧阳梦儿《悍夫》开篇即“高潮”的倒叙方式很吸晴，同时也很冒险。因为“涨潮”之后紧接“退潮”。如果后面“迭起”无力，极容易令人意兴阑珊。


　　我个人非常喜欢此文的语言。现在越来越多的人认同尽量少用成语的写法，用得过多，显得干巴、教条。作者显然避开了这一点。比如形容赵灵儿生气，欧阳没用“杏眼圆睁”这个熟语走捷径，而是采用通感，用陌生化手法来暗喻：“赵灵儿细长的丹凤眼瞬间长大，变成圆圆的两颗杏，水汽一蒸便成熟了，红亮亮地喜人。”


　　让他洗个脚而已，老公如此过激的反应显然出乎赵灵儿的预料，又惊又气，眼圈一红，泪气上涌，自然跟杏儿成熟了一样，瞪得又大又圆。最值得称道的是“喜人”二字——“我”如愿以尝的“气着”了老婆，自鸣得意的心情跃然纸上。


　　这样就完了吗？没有！作者继续延伸“高潮”。战火既起，对方不可能反应平平。


　　“那两辨轻灵翻飞的唇片似受到了过度惊吓，痉挛似的往嘴角咧了咧，偃旗息鼓在失败的路上。”这段话有两个含义：1、赵灵儿平时很能说，甚少“我”是这么认为。可以想像平时我深受“其”害，否则“我”也不会情绪大爆发。2、因为我不按常理出牌，而且出得又猛又急，直接碰触了赵灵儿的底线，所以她反倒呈现出一种“僵硬”状态。


　　“她冲我点点头，然后邪魅一笑，“碰”一声把自己关进了卧室。”


　　高潮嘎然而止。


　　赵灵儿不生气了吗？这是哀莫大于心死！这是滔天巨浪化为暗流汹汹！


　　此时，倒叙完成，“闪回”起因：原来是赵灵儿嫌“我”脚臭，“强迫”“我”洗脚，我偏不洗。于是摩擦起火。


　　这个小高潮“迭”得非常漂亮！


　　“拖鞋呼啸着飞来，差点砸在我身上。是的，差点。拖鞋虽然气势汹汹，一副挑衅的嘴脸。紧接着擦脚布迎面飞来，想要“悄悄蒙住我的眼睛，让我猜猜它是谁”。我一掌拍落于地，


　　擦脚布前一秒落地，后一秒赵灵儿就波涛汹涌地耸立在我面前”


　　与前面相反，这次矛盾作者加快了叙述节奏，营造出一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与前面一泄千里的痛快相对应。


　　“呼啸”、“差点”两个词组，点明施暴者怒气很盛，但缺乏“杀意”，目地是“泄气”。而看在受虐者“我”的眼里，分明是“挑衅”。


　　紧接着，擦脚布来了。它是飞来的。这里作者用了一句爱情歌词来形容，让人忍俊不禁。——“紧接着擦脚布迎面飞来，想要“悄悄蒙住我的眼睛，让我猜猜它是谁”。我一掌拍落于地。“我”面对如此浪漫的一块擦脚布，也不再端着，“一掌拍落。”


　　我仿佛看到两个武林高手，电光火石，瞬息万变。恍惚间战争点燃！——


　　“擦脚布前一秒落地，后一秒赵灵儿就波涛汹涌地耸立在我面前”。


　　关于“波涛汹涌”，关于“耸立”作者文后有解释。这里是语带双关。“波涛汹涌”正面意思是直描“胸大”，另一层起暗示作用——赵灵儿气得够呛，跑得也快。“耸立”，接前意的基础上，还有一个“视角”关系，心理关系。“我”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赵灵儿站在旁边可不就显得“耸立”。赵灵儿这么可怕，都让人心理阴影了，河东狮一样的存在，可不“高大雄伟”得吓人！


　　其实语带双关，暗示意味很强的句子不仅这一处。后面再讲。


　　很多人都认为，夫妻吵架是一种很可怕的行为，其实不然。“问题”只有在爆发中才能显露峥嵘。问题只有真正暴露出来，才能反思与解决。那些所谓的“相敬如宾”恐怕没有几个不憋出内伤的。有人要抬扛了，两夫妻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那你就错了，有些事还真没法言说。有些理还真不是用来讲的。理通了，情不通，气儿不通。所以两夫妻吵架，往往指东打西，引爆点在一处，真正的炸药在另一处。这就是为什么两夫妻吵架往往为的是一点鸡毛蒜皮的原因。


　　“我”为什么就是不洗脚？最根本的原因是老婆赵灵儿“嫌”我。嫌我脚臭；嫌我没有责任心；嫌我没本事。最主要是总在唠叨我，拿我与老挑比。


　　我当然要“悍”一把。不然尊严何在？拿“我”自己的话说“老虎不发威，以为我是病猫”。至于为什么偏要在洗脚这事上较劲，那就不好说了。那要看心情。或者“我”自认为时机合适。或者刚好觉得“占理”。


　　“我”是不是真的强悍呢？其实不是。“我”身上有很多男人的影子。越是“不成功”的男人，自卑心越甚，越表现得外强中干。因为社会上几乎没有“话语权”，邪火只好由外转内。在潜意识里，他们知道家人会包容，是可以“欺负”的存在。他们最擅长的就是为自已找理由，找理由宽容自己，找理由喳架。尽管那些理由在别人看来不可理喻。


　　当然“我”还有更深重的一层压力，那就是我的“病”——23秒。面对这致命而无力面对的病情，潜藏于内心深处的忧惧更令“我”萎靡，随波逐流。


　　而我“病”的源头在哪里呢？在前女友甘草。也许“我”从来没从那场“事故”中醒来过！


　　这些插叙，或者说回忆，都是这场空前之战的关键。


　　于是我们明白，赵灵儿与“我”明为夫妻，并无夫妻之实。不和谐的性生活，一直像根刺儿一样横亘在他们中间，若隐若现。


　　赵灵儿与“我”，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性格。她其实是真正“强悍”的一方。为了摆脱贫穷的桎梏，她刀山火海，一路趟过。


　　赵灵儿是个很正面的塑造，有着紧跟时代前卫的一面，也有中国传统女子的一面。她勤劳、勇敢、坚韧，阳光、善良。她身上闪光的地方影响着她身边的人，各自都为遇见最好的自己而努力。


　　但是，她偏偏扭转不了自己的丈夫。于是她愤怒她悲哀了，对“我和我的病都失去了热情”。


　　当年由于“我”表嫂的言过其实，特意瞒哄，把㕑房工作说成“厨师”，赵灵儿得知真相后勇于为自己的选择买单，默默接受。为了向两人靠拢，放弃自己坐在办公室的轻松工作，毅然决然进车间下苦力。为了建立起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单方面不懈努力，可谓披肝沥胆。明知丈夫有病，不放弃不抛弃。狠命挣钱，东奔西跑，为丈夫寻求药方。丈夫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烟酒不忌，对自己的病情毫不在意。当然无形中也不在意此病对一个正青春女人的伤害。


　　其实“我”的性格，在文中有许多体现。你可以说那是一种放任，也可以说是侥幸心理。什么事在他心里都像是天上飘浮的云，哪怕是“脾气”，说散就散了。他的“悍”只是一种不受控制的情绪，来得快也去的快。文中有这样一段心理描写：“我拿出拖把，在客厅里来来回回地帚。都说覆水难收，其实不然，不一会儿功夫，也就十来分钟吧，客厅干净如洗。我推了推卧室门，想让赵灵儿出来见识一下，门不动。想必已经反锁。男子汉大丈夫，说分床就分床，谁怕谁？我退到客房，一夜好眠。”很能说明问题。在他心里“覆水”随时都可以收，还有什么事情不可以任性呢？


　　“我”不觉得这是伤害，反而很有些沾沾自喜。把擅长按“删除”键当成优点，想当然地以为别人也和我一样。一句话，没有危机意识。


　　当然我这样的性格不是一天形成的，在追叙中可以看出，原生家庭是因，前女友意外一击也是因。但那都是外因，最主要还是内因——缺少生活目标，不知道生活的意义，对事物缺少专注，怕吃苦，意志薄弱，喜欢找借口等等。


　　《悍夫》写的其实就是夫妻那点事，也是社会的缩影。


　　最后，让我们来看看结尾：


　　“滚，谁是你老婆，这儿没有你老婆”！


　　“我是睡在你下铺的兄弟，是你隔着一条阴河的邻居！”


　　这仅仅是气话吗？不，这是大实话！它是一种比喻，也是一种暗示，更是在揭示矛盾所在。


　　“赵灵儿恨恨地说”。“恨恨”是一种情绪，也传导一种信息。


　　真正死亡的婚姻，没有有情绪。


　　“高潮”再起！妙！

邢震

这书评太牛了。原文+书评，对文章的理解更加深刻。

邱天

这篇“评”解说得很到位，喜欢这样的“评”，太虚版太缺的就是对一篇好作品的解读，希望今后多看到一些。

赠分点赞！

荷花淀派

书评是对文学作品最好的解读！！

江亲莲

佳文共赏，推荐阅读，问候作者。

欧阳梦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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