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

守望天使

　　如果不是那噼里啪啦、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时不时地响起，恐怕还真是难以察觉到这是过年的时候呢！自从父母离世之后，我们这个家就仿佛失去了主心骨一般，一家人想要齐齐整整地聚在一起共度佳节，变成了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尽管如此，为了不让这个年过得太过冷清和寂寥，大家还是会装出一副热热闹闹的样子，应景地做上几道年夜菜。然而，真正到了吃饭的时候，面对满桌丰盛的菜肴——都是平日里吃惯了的大鱼大肉，此刻却也提不起多少食欲来。或许是因为这些油腻的食物早已吃腻了吧，反倒是一碗简简单单的泡面，更能让人感受到那种久违的满足感。
　　
　　好不容易挨过了除夕夜，接下来自然少不了要去七大姑八大姨们家中拜年啦。每到一家，先是一阵嘘寒问暖，然后便是家长里短地闲聊。当然啦，饭桌上更是摆满了各种美味佳肴：香喷喷的红烧肉、鲜嫩多汁的清蒸鱼……还有那必不可少的美酒佳酿。就这样，一边听着长辈们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陈年旧事，一边品尝着美食美酒，不知不觉间便已酒足饭饱。等到最后再寒暄几句，便又起身前往下一家继续重复这样的流程。待所有亲戚家都拜访完毕后，拖着略带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己家中时，心中不禁感叹：这看似热闹非凡的春节假期，其实也不过如此罢了。
　　
　　轮到去姑姑家拜年啦！当我踏入姑姑家门的时候，却发现姑姑似乎并没有特意为我的到来而做什么准备。只见姑姑略显疲惫地坐在沙发上，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唉，姑姑年纪大喽，这身子骨也越来越不行啦，做饭做菜都有些力不从心咯。再说了，做多了又怕剩下，那些剩饭剩菜啊，扔了可惜，姑姑就得吃上好久呢。”说着，姑姑缓缓地站起身来，一边用手摸索着放在桌上的钱包，一边热情地张罗着要带我出去下馆子吃饭。
　　
　　我见状赶忙上前拦住姑姑，笑着对她说：“姑，您别忙乎啦，我就是过来坐一会儿，马上还要有事得先走呢。”听到我这么一说，姑姑这才稍稍安下心来，重新慢慢地坐回到沙发上。
　　
　　接下来，姑姑便和我唠起了家常。不出所料，姑姑所说的话题依旧还是那些关于她年轻时候的种种经历和过往。其实，这些故事我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甚至都能倒背如流啦。但姑姑每次讲起来仍然是津津有味、兴致勃勃的样子，仿佛那些曾经的岁月对于她来说，比现在任何一部精彩绝伦的电影都要有意思得多。
　　
　　她说的开心，我听得乏味，又不能马上就走，她会很生气的。姑姑说到母亲时，总带着点不悦的节奏，她觉得我母亲太过跋扈，父亲万事都得听她的，不听就是一场家庭风暴。提起父亲，她流泪了，说父亲可是难得的好人，只是没找好老婆。这话我只能面带微笑地听着，别反驳也别替母亲鸣不平，否则姑姑她老人家犯心脏病我可吃罪不起的。
　　
　　好不容易等她口渴倒水的空档，我连忙起身要走，姑姑急着转身送我，没想碰掉了水杯，伸手去捡，一不小心手指被玻璃杯的碎片扎破了。我连忙扶着她坐好，她一面感慨着人老无用，一面叹气，我连忙找东西阻止血滴下来，可又找不见她家的药箱，翻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瓶快过期的红药水，止了血包扎上，我紧张的心才算落地。
　　
　　“哎呀！这下可麻烦啦，中午饭看来是没得指望喽。”姑姑一边轻轻抚摸着刚刚包扎好的手，一边无奈地叹息道。见此情景，我急忙脱掉身上的外衣，热情地说道：“姑姑您别着急嘛，我来帮您做饭。”
　　
　　说罢，我快步走进厨房，伸手打开冰箱门，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我差点儿当场哭出来。偌大的冰箱里竟然空空如也，仅剩下孤零零的两枚鸡蛋躺在角落里，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食物。不死心的我又将目光投向冷冻层，结果同样令人失望，这里也是空荡荡的一片，什么都没有。我忍不住扯着嗓子喊道：“姑啊，您这冰箱里怎么啥都没有哇？”
　　
　　“哎呀！那些东西我都放在凉台啦，搁冰箱里头得多浪费电哟。”听到姑姑的回答，我不禁直起腰来，转身朝着凉台走去。刚一靠近凉台，一股热浪便扑面而来，定睛一看，只见那些原本应该被冷藏保鲜的肉类此时正赤裸裸地暴露在阳光的直射之下，有的已经开始融化，甚至有些部分还因为温度过高而改变了颜色。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再次回过头瞅了一眼那个依旧插着电源、却空无一物的冰箱，心中真是哭笑不得。
　　
　　“姑呀！就算冰箱不装东西，只要插上电它照样会耗电的呀，要不我还是帮您把这些东西放回冰箱里去吧？”我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不用不用，人家都说这么做能省电呢。还有哦，凉台上的那些肉你千万别乱动哈，那可是专门留着小敏回来吃的。我现在年纪大啦，牙齿不好使咯，根本咬不动肉，你就随便给我煮一碗面条就行，我凑合着吃点儿就行了。”姑姑说着伸长脖子看的动向。
　　
　　我拿起肉的手只能放下，取出冰箱里唯一存放的两枚蛋，做了一碗热汤面，姑姑嫌我煮了两个蛋，一边吃一边嘟囔吃不下，最后汤都喝光了，才把碗推到我面前。
　　
　　从姑姑家出来，我的肚子前所未有的抗议鸣叫，好像几天几夜没吃过饭一样，瞧了一眼，附近的小吃店都没开门，大饭店我也不敢去，只能一路走回家里，感觉腿都走细了。
　　
　　回到家，破天荒给自己炒了俩菜，还喝了一瓶啤酒，吃饱喝足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眼睛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向阳历，这正月怎么还不过去，一个人在家可太无聊了。
　　
　　这种时候我总是怀念小时候的年味，水果只有冻梨、冻柿子，零食只有瓜子和花生，糖属于紧俏的零食。买回来家里的孩子们平均分配，都是藏起来慢慢吃的，我小时候顽皮对吃的并不情有独钟，只愿意外面疯跑，兜里揣着几个摔炮，偶尔扔在路上，吓人一跳，我会开心的跑开。再就是跟一大帮小朋友玩游戏，大冬天的也不怕冷，都在外面疯跑，吃饭时家长一个个来抓，有时候大人急眼了还拽着耳朵一路踢着屁股回去。
　　
　　我家只有俩孩子，大哥与我。父母在时，我们还能其乐融融在一起过年，父母不在了，他离了婚，一个人三餐都在外面，家里自然也不办置年货，我们也很少聚。好像父母一去世，我们就变成了散沙，再也捏不到一堆了。
　　
　　手机响时，我半眯着眼睛都要睡着了，突突的响声吓了我一跳，差点扔了手机。
　　
　　陌生的号码，我是太无聊了才接起来的。
　　
　　“谁呀？”
　　
　　“我……”
　　
　　对方拉着长音，我一时没想起来是谁。
　　
　　“谁？”
　　
　　“哎呀！张远，多久没见，我声都听不出来了？我回来了，晚上咱们聚聚。”
　　
　　“你个犊子，啥时候回来的，晚上？都谁呀？”我开心地大叫，脑子里补着他鼻涕拉瞎的样子，一小他最爱哭，一个男生哭起来没完没了，因为这事，他朋友很少。而我是其中之一，谁知道他长大出息了，上了大学考了研，说是留在北京工作，娶了个北京的媳妇，还在北京寸土寸金的地方买了楼安了家。如今孩子都上小学了，混得正经不错。要不说人比人得气死，从小我自觉比他有优越感，我有的他都没有，我朋友多，他就罕见的几个，我挨打有哥护着，他却只有挨打的份，一小我们学习不相上下，谁知道高中之后就拉开了距离，他上了大学，我进了大专，人呀！真是一步错步步错，要是现在我肯定在高中时候冲把劲，最起码让自己的生活不至于跟幼时的伙伴差距太大。
　　
　　晚上聚餐我随便披件羽绒服就去了，一开门我吓了一跳，一桌子的人有熟悉的面孔，也有不熟悉的，都是衣冠楚楚，再看我，我真想关上门回去。羽绒服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了好几块油渍，平时没注意，但是在这高档餐厅的高光灯下，更显得油渍的突出。
　　
　　张远看见了我，冲着我摆手进去。我是硬着头皮找了个空座坐了下去，身边人冲我点点头，张远跟大伙介绍我是他发小时，众人的目光又都落在我身上，好家伙，我的脸都臊红了，心中把张远骂了个体无完肤，这小子不早告诉我请这么多人。
　　
　　上菜时，也不知道是我坐的地方不对，还是服务员特意的，偏偏从我左肩旁上菜，弄得我总是不自觉的成为众人的目光的焦点，菜都是好菜，摆盘精美，颜色诱人，可这些人都不吃，只是聊天。而我吃也凸出，不吃也凸出，因为他们的话题我都插不上话，真是如坐针毡，十分不自在。这时张远走到我身边问我最近在干什么时，我几乎吓了一跳，刚夹起来的肉都掉在了别的菜盘子里，我十分尴尬地说：“最近没干什么，这不过年嘛，过了年再说。”
　　
　　“要不你跟我去北京吧！我在北京整了个小厂子，正好缺个司机。”
　　
　　张远笑眯眯的看着我，我看不出他有没有恶意，可大庭广众之下我就有种被羞辱的感觉。
　　
　　“放心，工资我肯定给你比别人高，我就想找个信得过的人。”他说话时好多人都在看着我，我嘿嘿笑着敷衍：“回头咱们再说，我现在定不下来。”
　　
　　“咋的，有人管着了？”
　　
　　“没有。”
　　
　　“就是，你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还有啥考虑的，跟我混几年，我保证你找个北京媳妇，在北京安家落户。”他笑呵呵地说着，句句是为了我好，可我感觉他的话正抓得我满脸血痕，我的脸估计五颜六色，好看的紧啦！
　　
　　没想到给我解围的是我的手机，我表弟打来的，他嗓音很粗声音很大，他问我有没有认识卖手机的，他看上一款手机市场价一万多，想找人买能便宜点。
　　
　　我刚要说没有认识的，张远就在我身边说道：“谁要买手机呀？我有朋友能搞到进价。”
　　
　　我来不及说啥，表弟已经听见了张远的话，告诉我机型和颜色让我帮忙给定一部。
　　
　　说完挂了电话，我拿着手机有点懵，张远已经拍着我的肩膀说道：“没问题，明天早上你听我电话。”
　　
　　这事就在我没吭一声的情况下定下来的。
　　
　　第二天我还没醒，就接到张远的电话，让我拿着钱去取手机，市场价一万一，他给拿的进价九千五，说着他把他朋友的电话和微信发给了我。
　　
　　我揉揉眼睛给表弟发微信让他拿着钱去取手机，我就算完成任务了。
　　
　　表弟半天没回，我有点不耐烦给他发了视频，他给我挂了。顿时我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没多久表弟的母亲四姨给我打电话，告诉我手机不能要，她没有钱。原来表弟想让四姨出钱给他买手机，可四姨并没有这么多钱，让我把手机退了。
　　
　　“四姨手机退不了，找朋友帮忙拿的进价。”我急忙跟四姨解释。
　　
　　“咋不能退，网上买的东西都能退。你这手机我看都没看，一手没摸为啥不能退？”四姨给我胡搅蛮缠起来，我毫无办法，冲着表弟的微信一顿埋怨怒骂，可他就是不理我，我拿着手机瘫在了床上，心想完了。
　　
　　试探地问张远手机不要了行不行。
　　
　　他回我句：“开什么玩笑？”
　　
　　当天晚上我的手里多了一部新手机，它长着一副我用不起的样子，捧着它我是越想越气，就好像面前有个大坑，我是非自愿被亲人朋友狠狠推下去的。
　　
　　写到这里，背上吹的风有点冷了，过年这几天降温了，每天都是零下三十多度，很冷，只是心更冷。
　　
　　忍不住再次感叹这可爱又可哀的年味呵！

守望天使

荷花淀派 发表于 2025-1-27 19:46
一篇以春节为主题的小说，本文以第一人称行文。印象里春节是亲情共情的港湾，本作品传递出的故事同当下生活 ...

感谢荷花老师点评，敬茶！

守望天使

邱天 发表于 2025-1-27 11:57
明天大年三十，过年咯，来读天使老师的年味。姑姑节省，会过日子；张远招呼人聚餐，一桌子生面孔；买手机、 ...

感谢邱天老师点评，敬茶！

荷花淀派

一篇以春节为主题的小说，本文以第一人称行文。印象里春节是亲情共情的港湾，本作品传递出的故事同当下生活如出一辙。亲情变味，年味变味，一切都建立在利益之上。本作品给大家带来很多深思！

邱天

明天大年三十，过年咯，来读天使老师的年味。姑姑节省，会过日子；张远招呼人聚餐，一桌子生面孔；买手机、拿手机……这年味哈，有人欢喜有人愁哦！

天使老师很少写这一类生活况味作品，读了，还是喜欢老师的刑侦、鬼怪作品哈！但还是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