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喇叭花

露渊

                                                                                                                                 家乡的喇叭花
                                                                                                                                          文/露渊


       老家的村庄，像老去的父辈们一样，虽然屹立，但长时间地被人们遗弃，村庄的身影矮了一寸又一寸。

        如今的村庄没有了炊烟，家家户户都是铁将军看门，就连猫猫狗狗也很少见了。

        我们家的铁门紧闭双眼，一副对我爱理不睬的样子，门前面的枣树，虽然也挂满了青绿色的枣，但由于长时间不浇水，即便是在早晨，也耷拉着脑袋，几只蝴蝶却是乐此不疲地飞来飞去。

        记得以前村庄的早晨，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如果站到房顶上，到处炊烟四起，不说鸟语花香，最起码鸡鸣狗叫，让人有一种置身于画中的感觉。可如今的家乡是干涩的，孤寂的。虽然粮食还在种植，但人烟稀少，大多都是机器种植。

        我径直走向我的大棚，三年了我彻底把它抛弃了，如今我的大棚有我的婶子管理着。像往年一样，我的心情是急切的，大棚就像我的一位朋友，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没有大棚，就没有现在的我，或者是我们一家人现在的生活。

        远远地就看见大棚周边有五颜六色的喇叭花，是的我敢肯定那些花一定是喇叭花，因为在庄稼地周围只有它的颜色最多，最鲜艳。尤其是早晨，那些绸缎一样的花瓣，即便是它生长在庄稼地里，我也是不忍对它下手的。

        记得那年，大棚里的水池边就长了一株喇叭花，当我发现它的时候，它已经像个怀孕的女子，满身都是花蕾，有的已经开始扭着嘴巴，像是对着我微笑，无奈它的根，紧挨着我的主作物茄子，几乎是同出一穴。而且茄子长势喜人，主枝又粗又壮，看样子如果不对喇叭花特殊照顾的话，过不了多久，不用我出手，它定会被茄子吸取养分枯萎而亡。

        我对喇叭花情有独钟，让我置之不理真的是做不到。突然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我家大棚里的蔬菜都是用绳子吊着生长，一方面是因为吊起来，可以让它们更好地吸收光合作用，另一方面是避免它们的枝叶重叠，发生霉菌或者是各种病虫害。我毫不犹豫地拿起绳子，把它像蔬菜一样斜着吊起来，这样它就可以有足够的空间成长。

       说起对喇叭花的情有独钟是有原因的，记得小时候家里很穷，每年春天奶奶都会带着我们去挖野菜，甜曲曲，辣辣江，黄花菜，苜蓿，还有喇叭花。

        喇叭花的根还可以蒸着吃，其他的野菜只能吃茎叶，而且只有初春的时候能吃，过了那个时间段，那些野菜就变了味道，无法下咽。所以每年初春的时候，村庄周围到处都是拿着篮子和铲子挖野菜的人。

        挖野菜，奶奶很有经验，尤其是喇叭花的径。只要找到一株，挖下去顺着它的延伸会挖半篮子，而且它耐吃又抗饿。那个年代即便是挖得再多，我们也舍不得一次性吃完。

        我清楚地记得，奶奶发现一株喇叭花的那种惊喜，她瞪大了眼睛，急急地跪下去，先是双手抛开那些熟土，才慢慢地开始挖，她很有经验挖了老长都不可能断。当她拿起挖下来的喇叭花的径，那种感觉不亚于拿着一个白面馍，“嗯，真好，真的是好。”奶奶一遍遍地重复着好字，喉咙不停地上下滚动着，好像已经开吃了的样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的篮子终于挖满了。奶奶颠着她的小脚带着我们回家，到了家里我们迫不及待地开始洗那些野菜，洗过水的喇叭花径白白胖胖的，折断的地方还有乳白色的汁液，奶奶赶紧张开嘴巴用舌头小心翼翼地，接着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汁液。我清楚地记得奶奶接了汁液那享受的样子，她闭着眼睛意味深长地笑着。忽然像是记起了什么，赶紧捞出一根折断递到我的嘴巴里，是的，它的汁液甘甜像极了母乳，难怪奶奶那么陶醉。

        反复洗干净了那些喇叭花的径，把它放到一个大盆子里，奶奶开始拌面，是那种比麦麸皮稍微细一点的面粉，拌均匀稍微撒点盐。这个时候，我和姐姐是不会离开奶奶的，整个过程我们都是咽着口水看着。

        终于可以蒸喇叭花的径了，姐姐把锅里添上水，在炉子里点燃了柴火，那些柴火噼里哗啦地舔着锅底，我最喜欢干的就是拉风箱。一拉一推柴火欢快地舔着锅底，不一会儿锅里的水就沸腾起来了，喇叭花径的香气，随着水蒸气直冲味蕾，姐姐索性凑到锅沿跟前去闻，我也是夸张地深呼吸，只是我们都深深地，把那种弥漫在空气中的香气吸进来，而舍不得放出去。

        大约半个时辰就蒸熟了，当奶奶揭开锅盖的时候，更多的香气随着白色的水蒸气，弥漫着整个厨房。我们迫不及待地拿着各自的碗等着。这时候，奶奶也是尽情地呼吸着那些香气，用筷子均匀地拌着那些乳白色的径条，奶奶说等那些白气消失了，那些径条就不容易黏在一起了才好吃，不然黏在一起就吃不出那种味道了，其实在那个饥荒的年代，谁还能顾得上许多，恨不得在揭开锅盖的那一刻，就一顿狼吞虎咽填饱肚子再说。

        一阵清风吹过，将我从记忆中拉回来，我蹲下去轻柔地抚摸着那些喇叭花，它们仿佛在很高兴地欢迎我的到来，随着清风翩翩起舞，几只蝴蝶也来凑热闹，在它们身边飞来飞去。

        许久我起身向大棚里看去，惊奇地发现大棚里边也长了好多喇叭花，有一株竟然顺着柱子爬上去，一路开满了花朵，白的，粉的，紫的绸缎一般，让人连摸一下都舍不得，它的生命力极强，可是本身却娇气得很，尤其是它的花瓣，即便是你极其小心，摸过的地方过几天就会干枯。

         还记得那年，那一株被我吊起来的喇叭花，不几天它就顺着绳子，枝繁叶茂爬出老远，把那株茄子远远地丢出一大截子，茄子孕育着好多个果实，要爬的话肯定是比不过它了。

       它倒好，顺着绳子爬过横着的铁丝径直蔓延，好多熟人到我的大棚里，第一句夸奖的一定是那株喇叭花，因为它不论是长势，还是外表都太喜人了。只是看见它，谁都忍不住要摸一摸，它的那些绸缎一样的花瓣。只可惜那些被人们爱过的花瓣，不几天就干枯了。不过它带给我们的视觉效果，让人们在闲暇之余夸奖了好长时间。好多人也在自己家大棚里，模仿着培育了一株株喇叭花。

        记得刚进城那年，在西城边上租了一间屋子，中间拉个帘子厨房和卧室混为一体，一向爱花的我只能把帘子，床单被套换成那种水绿色来养眼。春天的时候，在一场大雨之后，门前的地砖缝里，探头探脑地长出一株喇叭花来，发现它的时候只有四片叶子，两朵花蕾。于是。，我赶紧找来几根细小的树枝子，给它围起来，谁知道还没等我看到它的花开，就被邻居家的小孩连根拔起。用气急败坏形容我当时的心情，一点都不夸张，可是当我看到她那无辜的小眼神，只好深深地叹口气作罢。

        从那以后，我一直关注着它生长过的地方，可是那里一直光秃秃地没有一点痕迹。

        喇叭花的根系发达，可是这一株却再也没有长出来过，也许它弱小的生命，还没来得及在坚硬的地砖缝里，扩大地盘便一命呜呼了，但是直到我搬出那个出租屋的时候，我都会时不时地看着它生长过的地方，然后叹口气。我觉得是我结束了它短暂的生命，是我愚蠢的行为，让它更加引人注目，最终使它命丧黄泉，即便我只是想保护它。

        晨雾散去，秋天的晨光柔和地照着那些绸缎般的花朵，还有那些晶莹剔透的露珠，真的是让人不舍得离去。我知道不管城市的生活多么繁华，我终究是舍不得家乡的，即便如今的家乡，几乎变成了一座座空房子。即便是家乡的土地，由于一遍遍的改革变得面目全非，在我的灵魂深处，我始终是放不下它们的。

        有时候遇到迈不过去的坎，或者是城市的喧闹，实在是让人无法将内心深处的灵魂安放的时候，我都会悄悄的回到家乡，紧挨着土地，挨着我的空房子，挨着那些喇叭花坐一坐，和它们说说心里话，挨着它们睡一觉，以慰我疲惫的心灵。

         当我觉得无路可走的时候，那些生长在田间地头，生长在大棚里，生长在出租屋门前的喇叭花，就像在宇宙光年之外给我无尽的鼓励和勇气，带着我走出生活的沼泽。




                                                                                                               

匡建华

老师勤奋，文思泉涌，点赞！问好！

麦子熟了

这种生命旺盛的花朵，总是不辜负时光，向上，绽放。

露渊

匡建华 发表于 2025-3-29 10:34
老师勤奋，文思泉涌，点赞！问好！

感谢老师鼓励支持，向老师学习，生命走向倒计时，尽力多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问好！

露渊

麦子熟了 发表于 2025-3-29 16:51
这种生命旺盛的花朵，总是不辜负时光，向上，绽放。

感谢老师鼓励支持，老师的文笔很好，很有深度，学习问好！

千幻烟

喇叭花，我老家好像还称为 打碗花。

于文华

当我觉得无路可走的时候，那些生长在田间地头，生长在大棚里，生长在出租屋门前的喇叭花，就像在宇宙光年之外给我无尽的鼓励和勇气，带着我走出生活的沼泽。

       既有对如今乡村空心化的真切担扰和忧虑，又设身处地的从喇叭花入笔，从内到外，给人以思考与感悟。
    小时候在乡村里长大，也曾挖过曲曲菜和辣根，但喇叭花的茎却未曾吃过……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