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雷同

刘满园

                                               刘满园


    星期一上班，司马一突然觉得单位变了味儿，多少有点不对劲儿。在楼梯口，他首先碰见的是老杨，副调研员，自己跟杨调平时关系处得不错，无话不谈，可今天突然像变了个人儿，根本就没有拿自己当回事儿，连一句客气话也没有说，这是平日里绝对没有的事儿。随后，局长副局长先后都来了，还有全局的干部职工，见了司马一主任都像没有看见一样，连招呼都没有人跟他打一个，怪，真怪。以往，谁见了他还不客气着点啊。

    进了办公室，司马一顺手关上门，随便打开饮水机，拿出口杯，打开盖儿，放进多半把茶叶，等着水开了泡茶。他喝茶的功夫很深，每天早上的一杯浓茶，是雷打不动的。办公室小刘，他唯一的手下女将今天请假，这卫生也得自己亲自搞了。唉，喝杯水再说吧。司马一是局里的办公室主任，几任局长对他的工作都满意得连连点头，就是没有人想着关心他的成长。如今眼看就要退休了，现任雷局长不知出于什么用心，总算给他报了个副县级调研员。单位民主推荐，组织延伸考察，一切程序都过了，就等着组织部下文件。可是左等右盼，一直没有消息。看今天同志们这意思，莫非文件下来了?在卫生间里一边涮着拖把，司马一还在思考着大家那么多漠然，从何而来。

    在卫生间，司马一再次碰上了杨调，他也提着拖把来涮。杨调经常这样勤快，好些事情，都是亲力亲为。就说这打扫卫生，局长副局长们都固定有专人，比如单位新来的同志，可是杨调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因为这样的专人，总是有限，要安排那些老科员老科长干这种事儿，绝对不可能。好在杨调也有自知之明，对这样的事情，从来不予计较。司马想，自己一切正常的话，不久也就是这么个角色，要说也没有多大意思，浪得虚名而已。

    杨调在班子里排名自然最末，分管的都是鸡毛蒜皮，无关紧要的事，比如单位卫生呀，内部宣传呀，过个节搞个活动组织唱歌跳舞呀什么的，当然在单位里是个无人问津的角色。哪怕最后一个副局长，都比他资格高。在某种程度上，他这个办公室主任，有时都比杨调更光彩些。于是，杨调就学得很聪明，跟局里这些个资深科长混得火热。工作时间，彼此喝茶聊天看报，工作之余，一起吃个火锅，喝个小酒。每次，都是杨调掏腰包，别人争着埋单，他就说，行了行了，好歹我工资高点儿。时间长了，大家也都不喊他杨调，喊他杨县，他听着也不闹心。

    在卫生间的时候，司马一觉着杨县有话对自己说，刚要张嘴，又有几个同志进来，他才没有出声。回到办公室，沏好茶，美美地喝上几口，司马主任才打算来跟杨县聊聊，可一推门，里面好几个人，刘副局长，王纪检，好像还有几个科长，都在喝茶聊着什么，一见他，就都闭口不言了。司马一知道自己不能进去，就立马掏出手机，假装喂喂着，带上了杨县的门。这一着，司马一常用，比较见效。别人不需要自己在场的时候，他一准会巧妙消失，多年养成的好习惯。

    回到办公室，再次端起茶杯，司马一立刻就觉着这茶有点苦涩，苦涩得有点难以下咽。奇怪的是，这天早上，好像啥事儿都没有，甚至连平时不断吵闹的电话，也格外安静。司马一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干脆把一双脚翘起来，放在桌面上，晒起太阳来。冬天来了，阳光才显出温暖的一面来。

    憋屈，郁闷，孤独，气愤，一系列奇怪的感觉，统统向自己包抄过来，简直压抑得喘不过气了。迷迷蒙蒙中，司马一就看见一群疯狗，向自己扑来，一个个撕咬着自己的通身上下，他感到自己马上就要爆炸了，可是却喊不出声来。慢慢挣扎着，挣扎着，心里突然明白了些，自己沉浸在梦境里，不能自拔。要尽快清醒过来，可他全身酸软，一切努力都是枉然。一会儿，司马一明明觉得自己又在一个会场上，他被人捆绑着，主席台上坐满了他一个也不认识的人，一个个典着大肚子，阴沉着脸，在那里大声念着一个红头文件，好像全都针对着自己，又好像在给自己宣判。一会儿，他感觉自己又在一个饭桌上，局长副局长甚至杨县都在场，逼着他喝喝喝，在给自己庆贺，一个个张着血盆大口，嘴里的酒在燃烧着，他心急如焚，大声呼喊……

    醒过来的时候，司马一竟然躺在医院里的病床上，雷局长，杨县，还有请了假的小刘，都在现场。司马一一骨碌坐起来，我怎么了，我怎么会在这里？很快，妻子，女儿也赶来了，一副惊恐万状的样子，女儿眼角还有泪痕。雷局长说，司马主任啊，我们都知道你不容易，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了，想开点，组织会严肃考虑的，有迟了的，没有误了的，先要稳住，啊。杨县也附和着说，上个副县，也就这么回事儿。我这情况，你也知道的，压力反而更大，你说是吧?不过，也可以理解，我当年正好也遇到过跟你一样的情况，我也给人往医院里送过，跟你的经历有点雷同。

    什么呀，你们都在说什么呀，我一无所知啊。你真的不知道？雷局长很惊奇。我知道什么？雷局长向杨县递了个眼色，也许是别的意思，杨县却以为要他告诉司马一实情，就小心翼翼地说，司马呀，推荐的事情，因为市委主要领导调整，先放下了，你不可要往心里去。司马一听了，竟然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就为这事儿，我早都知道了。随即，他身前身后摸着自己，我好好的，连感冒都没有，怎么会到医院里来的？

    这……这……，杨县吞吞吐吐地说，你昏倒在办公桌上，我们还以为……嗨，我昨晚搓麻搓得夜深了点，只是爬在桌上睡一觉而已，我还做了好些恶梦呢。啊，原来这样。不过你可要理解，同志们不敢透露消息，是害怕你接受不了，没有别的意思。哼哼，那算什么事儿呀，大惊小怪的。可是，你们一个个那样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我受不了，憋屈的要死。以后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啊。在场的人一听，都乐了。好了好了，谢谢大家，走走走，我们回家吧。

    果然啥事儿没有？大家热热闹闹回家的时候，司马的妻子却悄悄落下了一行热泪，她赶紧偷着抹掉了。




[ 本帖最后由 刘满园 于 2011-11-4 23:19 编辑 ]

百味人生

今天赏了两个虚惊一场。生活就是这样让人高兴，让人忧伤。

刘满园

本周有点忙，没有顾得读大家作品，晚上就读。作业也这时才完成，嘿嘿。我不喜欢同题，看见有相同的题目，就改成了这样。

[ 本帖最后由 刘满园 于 2010-11-29 15:18 编辑 ]

刘满园

原帖由 百味人生 于 2010-11-29 14:31 发表
今天赏了两个虚惊一场。生活就是这样让人高兴，让人忧伤。

谢谢百味人生，谢谢第一时间阅读。

曾经沧海

先提上，晚上再细读。问好。

邱天

我读了，感觉不错，就加精华了！支持刘版！

刘满园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0-11-29 16:08 发表
我读了，感觉不错，就加精华了！支持刘版！

谢谢邱版加精鼓励，谢谢。

邵火焰

这就是官场啊！极具讽刺意味，我喜欢这样的小说，跟我的风格差不多，我也爱写这类小说。
向刘老师学习！

曾经沧海

官场上的事揪心又累人，身在官场分不清是人是鬼。小说有内涵有深度，值得一读。

混混

呵呵   怪不得众人杞人忧天。官场，就是这么回事。
欣赏学习。

天下为公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0-11-29 16:08 发表
我读了，感觉不错，就加精华了！支持刘版！

官场之像，逼真。
支持精华

山野农夫

迟读刘版的佳作！
小说很有讽刺意味，官场真实写照，人物形象栩栩如生！
支持精华！

刘满园

原帖由 邵火焰 于 2010-11-29 18:34 发表
这就是官场啊！极具讽刺意味，我喜欢这样的小说，跟我的风格差不多，我也爱写这类小说。
向刘老师学习！

谢谢阅读，关注。

刘满园

原帖由 曾经沧海 于 2010-11-29 18:57 发表
官场上的事揪心又累人，身在官场分不清是人是鬼。小说有内涵有深度，值得一读。

谢谢阅读，谢谢关注。

刘满园

原帖由 混混 于 2010-11-29 19:26 发表
呵呵   怪不得众人杞人忧天。官场，就是这么回事。
欣赏学习。

谢谢阅读，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