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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梦里的眼睛
梅林
如果有爱，即使在睡梦中，也会注视着自己的亲人。窗外的天空，布满了星星，也在眨着眼。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静，那样温馨。
就在这样的夜里，妻子还守在杂货店里。那是一间极小的店，不足十平米。架子上，桌子上，墙壁上，摆满了的货物，都张开了怀抱，等着客人来光顾。这个店，就她一人经营，又要进货，又要卖货， “两眼一睁，忙到熄灯”，难有歇息的时候。实在撑不住了，她就推开货物，趴在桌上眯会儿。我进店看她时，放慢了脚步，生怕惊醒了她。可是，刚到她身边，她就抬起头来。凭着极细微的感觉，她就知道有人来了。她的脸红红的，睡出了明显的褶子。嘴角还挂着涎水，不过很快被她揩去了。妻子当过老师，做过工人，承包过食堂，现在又开了小店，总想多赚点钱，帮衬着家里。已是深夜了，还守在店里，巴望着有人能来。从梦中醒来，看到是我，她一定失望了吧？念及此处，我心酸得要命。
对妻子来说，我与女儿，就是她的一切。她做这做那，都是为了我们。哪怕在睡梦里，她也会想着我们。
女儿刚生下时，经常在夜里醒来，躺在摇篮里扭动着身子，没人理时就会哭起来。妻子就在摇篮上系了根绳子，套在自己的手上，女儿有些微动静，她都能感觉到，不等女儿哭出来，她就拽动绳子，把女儿摇睡着了。那时，妻子在四五里外的村小教书，早上五点多钟就要起床，给孩子洗过身子换过衣服喂过奶，已到六点多钟了，匆匆吃过早饭，就骑着自行车上班去。中午紧赶着从学校赶回来给孩子喂奶，不管睛天还是雨天，从不耽误。晚上又要给孩子洗一次，到十点多钟了才能上床睡。夜里我要来管孩子，她说孩子与娘亲些，还是由她来。孩子就这样，被她渐渐地摇大了。
孩子稍大些后，住到自己的小房间里去了。那时，妻子已经不教书了，承包着单位里的食堂，比原来更忙了，早上四点来钟就得起床。可是再辛苦，也会顾着女儿。半夜女儿咳嗽，她能循声而起，给女儿倒上热水，拍着女儿，哄她入睡。女儿睡相不好，常将被子蹬掉，妻子好像看到了一样，总能及时起来替她盖好。后来，她到离家五十多里外的地方承包食堂，女儿跟着我读书，到周末再去她那儿。隔了一周，终于见女儿了，她总要把女儿上下细细打量，看女儿过得怎样。女儿也很想妈妈，钻到她怀里去睡。看到女儿那样，她就心疼不已，半夜还会醒来，轻抚着女儿。再后来，女儿进城读书，她还在承包食堂，女儿不大会照顾自己，一年下来瘦了不少，她担忧着女儿，夜里总睡不好，不得已放下食堂，到城里租了房子陪孩子读书。
孩子长大了，她又为我操心。我一度睡眠不好，她会把我搂在怀里，像以前对女儿一样，用她的身体温暖着我，好让我入睡。有时，我会半夜醒来，稍微动一下，她也会知道，怜惜地说：“又睡不着了？莫想许多嘛。”我又被她搂进怀里，闻着她细细的鼾声，就不知觉地睡着了。有时，我醉酒了，夜里嗓子发干，悄悄地起床倒水喝，她马上就醒了，怕我醉后不便，拉住了我，她自己起来。还有几回，我吐了好多，妻子拍着我的背，让我吐得舒服些，又到火钵里弄来灰，将秽物掩上扫去。我要是出差在外，妻子会觉得难捱，半夜里一个翻身，没有摸到我，就会醒来，半天难以入睡。我在外也一样，再舒适的地方，没有妻子伴着，也睡不安稳。
现在人得癌症的多了，妻子要是身上有些不适，她也会把自己往那上面想。我就笑她怕死，她说自己死了倒没什么，就是不放心我和女儿。有几回她作着梦，拚命地抱住我，还流着眼泪。我把她叫醒，她还心有余悸。她梦到自己快不行了，梦中的女儿还小，她就哀求我，一定要管好女儿，别让后妈欺负女儿。又梦到我老了，她转而去把女儿拉到一边，要女儿代她照顾好我，把我的生活习惯一一告诉女儿，叫女儿不要冷落了我。
妻子总想让我与女儿快乐些，可我却给她带来了不少烦恼，现在想起来就很揪心。妻子在外承包食堂时，我带着女儿去看她，外面的条件有限，我们仨挤在一张一米来宽的床上，睡得很不自在。有回我发了懵，嫌女儿碍事，把女儿丢给亲戚，独自一人去看妻子。没有见到女儿，她当时眼泪就出来了。夜里睡醒，泪水又将枕头打湿。还有，有段时间我好玩牌，常到深夜回来。妻子开着灯,迷迷糊糊地睡着,可是能听到我的脚步声。无奈地看着我进房间，忍不住要骂我几句，见我一副可怜相，又把我搂进了怀里，叫我好好地睡，可她自己却睡不好了。近来常陪妻子看电视剧《娘妻》，听着那首片尾歌词，我就想会想到那时的情景：“等了那么久，你依然守候……”
妻子常会说起自己的父亲，说他对孩子很细心，常会半夜起来帮孩子盖被子。父亲去世时，望着自己的孩子，有无尽的不舍。父亲影响了她，把一份爱埋了她的心里。她相信，父亲到了天国，还在注视着她。看着天上的星星，她就像看到了父亲的眼睛。我想对妻子说：“亲爱的妻子，你也有一双这样的眼睛，它就像天空里的星星一样，照亮了我和女儿的每个夜晚。”
[ 本帖最后由 geng167 于 2010-11-25 17:52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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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1-24 2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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