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眼泪

宫飞燕

<br /><br />作者：巩飞燕
父亲，在我的记忆中他一直就是一位高大、威严、严厉、不苟言笑的男人。我甚至都不记得他是否抱过我，只记得他黑黑的、硬得比麦茬还硬的胡茬，看着都叫人害怕；只记得我上二年级时问他要两毛钱买练习本时，他停下手中正在干活儿的钯子，用生硬的语气问我，“上星期刚买的本子，这么快就用完了？拿来我看。”他的眼神利而尖，我一下就哭了，他转过身去继续干他的活儿；我只记得他暑假、秋假里早早就把我和妹妹从被窝里拖起来去玉米地里拨草，去谷子地里割谷穗的情景。他丝毫没有我读到的文章里别的父亲的温和与疼爱，只有严厉与害怕，在心里我与父亲保持着很远很远的距离。
而这些，在我逐渐长大懂事，尤其是看到父亲的两次落泪后，才真正读懂父亲。
看到父亲第一次流泪是在1991年春天，爷爷的葬礼上。父亲披麻戴孝，手里拄着用柳树杆做成的孝棍，痛哭流涕，撕心裂肺，声音凄惨，还夹杂着絮絮叨叨的话语，好像是说“爹，娘，你们都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听着父亲的哭声，我也扯着嗓子哭开了。
爷爷患脑血栓三年，神志不清，生活不能自理，躺在西屋的炕上手舞足蹈，胡言乱语，经常将屎尿弄得满炕都是。父亲不是爷爷唯一的孩子，可他又是唯一能照顾爷爷的孩子。二叔在30岁时因身体原因投井自尽，大妈、二姑在生完第一个孩子后就全身瘫痪，僵卧在床。父亲日夜陪着爷爷换尿布，端屎盆，擦身子。临终的前三天，父亲将院子里25瓦的灯泡换成100瓦的，整夜亮着，他跟母亲说：“爹腿脚不方便，让他亮亮堂堂地走。”爷爷的离去让父亲感到空前的落寞与伤痛，至亲至爱的亲人走了，从此阴阳两隔，父亲就得一个人挑起全家十口人的重担了。他不再是谁的孩子，家里的大小事情都等着他拿主意，没有任何亲人可以商量了。
父亲的第二次流泪是在我在省城求学的时候，是1999年的夏天。父亲从老家坐火车扛来一大袋小米黄豆，准备送给在省城的堂叔堂姑，其实他是为了我，想着万一有什么急事，堂叔堂姑会照顾一下。父亲一见到我就说：“爹老了，竟然忘记了站名，早两站就下了。你说我还能干啥？”父亲的声音哽咽着，眼睛里噙满了泪水。炎热的天气，父亲扛着五六十斤的袋子走了两站的路，脖子里、脸上全是汗，父亲接过毛巾使劲儿地擦着脸，父亲在埋怨在哀叹自己的衰老。
父亲是何等要强与能干的一个人啊！年轻时的父亲学过木匠，家里的大衣柜、写字台、箱子、桌椅板凳、床，都是父亲亲手打制的，二十多年了仍在用。父亲还干过泥瓦工，两座院子的十五间房子都是父亲亲自砌筑，门窗自己做，直到上梁，搭顶，摆椽子才雇人帮忙。勾缝、挂线，全是他一个人。父亲砌筑的墙平整光滑，砖缝均匀漂亮。父亲还擅于改革创新，在炕的前面设计了几个壁柜，用来放鞋子等小物件，安了柜门，非常美观。村里人去了都觉得新鲜，都要打开来看一看，没有不夸父亲有才情的。80年代末，父亲承包了村里的荒地种植小树苗，两年后成了村人口中的“万元户”。90年代初，父亲不知在报纸还是哪本杂志上看到了压面机，给厂家写信，跑省城、跑县城购回压面机。自己琢磨着做挂面，宽的细的，从易断到不易断，从阳光晒易弯到家里阴干顺溜，父亲总是在一支一支地抽烟后就开始投入实验。想好广告词的格式风格，跑到县印刷厂找人印刷包装纸。骑着自行车左右两个大筐子载着八九十斤的挂面成品挨个村子的小卖部推销。还承包过村里的磨面房。又在村里最好的地段买下十间地皮。父亲是村里赫赫有名的大能人，是许多人妒忌、羡慕的男子汉。父亲好像总有使不完的劲儿，用不完的力气。如今，父亲连个站名都记不住了，生性好强的父亲是在哭自己的衰老，不愿面对这既成的事实，他还想像当年一样健壮有力。岁月无情催人老，父亲的血肉之躯又如何能抵挡得住这成年累月的风侵雨蚀啊。为儿女一生操劳的父亲又如何能不老呢。那一年父亲55岁。
父亲今年65岁，满头白发，人生的磨难侵蚀得他的身体过早地衰老，腿疾常年伴随左右。做了三十多年的会计，两只眼睛早已昏花了。闲着时候戴了老花镜，抱着三岁的小孙女摇摇晃晃地坐在写字台前教她背《三字经》。天气晴好的日子，也与邻居几个老头玩玩扑克，更多的时候还是推着自行车去地里捡回一捆又一捆的柴禾。
父亲老了，胡茬还是直直地立着，硬硬的，看着还是害怕，只是全白了。说话声音依然宏亮，但没有了曾经的严厉，依然不苟言笑，但眼神里有了温情。想着父亲的眼睛，总让我想起父亲曾经流泪的情形，耸动的肩膀，沧桑的脸庞，凄楚的声音。父亲的眼泪也流淌在我的心上，是他的眼泪让我读懂了一个那么高大、威严、能干的男人背后的秘密。
因为我是父亲生命的延续。
通讯方式：山西省古交市华润煤业（原金业二焦）机动处仪表组  030200   巩飞燕

邱天

<br /><br />问好朋友！
欢迎来到小说连载频道发作品！
您这篇应该是散文，可以发到相应的栏目去。谢谢！

宫飞燕

<br /><br />您好。刚来论坛，不太熟悉，谢谢您的提醒。问好！

邱天

<br /><br />您好。刚来论坛，不太熟悉，谢谢您的提醒。问好！ [/quote]
您得看看新会员须知！

邱天

<br /><br />回来销假。

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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