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子
张贵新这二天被孙子缠得有点心烦。天刚麻麻亮,张贵新还依在床头上抽着烟,孙子就又站在了他面前,用带着哭腔的语气,求您了!帮我去找找人呀。
张贵新的孙子太想去当兵了。今年征兵,全镇名额有限,他们这个村有三个小伙子体检合格,孙子担心他走不了。听本村的两个同伴讲,他父亲找到了在县政府机关当领导的亲戚,叫小虎的说镇武装部长被他那个了,肯定有希望。孙子能不急吗?人家能当上兵,我为什么当不上。和父亲讲,父亲不拿当回事,一点反应也没有,不是不当回事,是他们家上面没有亲戚,不讲市里,县里,就连乡里也没有呀。父亲是一个老实头,也当过两年兵,整天只知道扛锄子,拿大锹,侍弄他那两亩地,至于儿子当不当兵,他认为无所谓,干什么不是吃饭,干什么都能吃饱肚子。儿子求他,他却把眼一瞪,把儿子的眼泪水都瞪出来了。这才把目标盯上了祖父。
祖父过去在村上当过多年的一把手,已退下来十多年了,没事从不到镇政府的大院里转过,当年镇里的干部走得走了,退得退了,想不起来有谁在。当年在位时,儿子去当兵,他也没有说话,人武部长问他儿子当兵家庭没困难吧。是人家求着咱。连一个谢子也不用说,儿子当兵的事就成了。现在谁知道咱是过去的老干部?谁能帮咱说一句老张的孙子应该去当兵。孙子要当兵,他肯定要满足孙子的要求。卖一回他这个老面子。他摁灭手中的烟头,翻身起了床。简单地洗了一把就往镇上去。
老张家离镇政府所在地有十来里的路程,今天也算巧了,一路上他连个拖拉机也没有碰上,只是遇上了几个小年轻地把摩托车骑得飞一样,呼啦一下从他身边闪过,吓得他直往路边的草丛里躲,心呯呯地跳,不自觉地骂道:这些小狗日的,玩命呀。到达镇政府,大院里静俏俏的,办公室的门开着,可屋子里都没有人。坐在椅子上等,一会儿一个小伙子进来,老张笑笑问:你们领导呢?当过村干部知道咋问话。今天领导都下村了,小伙子说。当兵这事谁管呀?老张直入主题。他知道领导不在家,只有找分管的。他们忙。都出去搞政审了。张贵新一脸的茫然,白跑一趟。
老张站在镇政府的院子里,不知所措,边走边想着这趟来不能白跑呀。无论如何也要为孙子努力一把呀。刚走到院门口。遇上了下村回来的他认识的镇里的唯一老干部刘副镇长。刘副镇长见到老张,热情地迎上来:老张书记,稀客呀!走,到我办公室坐会。
老张象捞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是呀,在家里就没有想起刘副镇长呢,请他帮个忙不好吗。当年他儿子当兵不就是当年的刘部长一句话吗。老了,都老了,当年你年轻有为现在也成老干部了,是的。人呀不服老不行哟。退下来了吗?快了。两年。老张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请刘副镇长帮个忙让他孙子去当兵,刘副镇长为难地皱了一下眉,这个你要找大领导。说句实话,我当过这个部长,谁去谁不去关键是部长和大领导呀。我孙子很优秀的,他特想到部队去锻炼的。可我们村体检合格了三个人,他怕走不了。哦,今年兵少人多,一个村最多只能走个把人。是的。孙子急得不得了呢。过去在位,儿子当兵你刘部长连一句话也没用说就给俺面子让走了,之后还是你去俺家要了一回酒喝。今非昔比了。当年归当年。此一时彼一时呀。张贵新的话在刘副镇长面前掉在了地下,心里好难受。真应验了那句话: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刘副镇长看出老张的为难,你孙子想当兵,关键人物是部长。他为老张当参谋。部长是小年轻的,也不熟悉找有用吗。本来是想找领导靠靠他这个老干部的面子的。现在领导找不着,碰着的刘副镇长人熟悉又是过去的领导,可他一推六二五。
孙子知道祖父今天为他的事到镇里来,心里好高兴。他知道本村的那两位在他面前拍着胸脯一再吹牛说:我是走定了。听得他心里醋醋的,看着那张狂样,真想窜上去煸他一巴掌,可他忍住了。不就是有个把人吗狂什么哟。政审结果出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呢。祖父前脚走他后脚就跟过来了,他就在镇政府大院的外面等着祖父的消息呢。看到祖父有点蔫蔫的样子,心里一沉,他看出来祖父可能没有把事情办好。本来满心的喜悦一下子冷了下来。站在祖父面子他嘟噜着嘴说:刚才遇上南郢的小虎,他说他一定能走了。老张望着孙子焦急样心里也有点酸酸的,孙子是他最喜欢的孙子,孙子想做什么他能不满足他吗。
老张中饭也没有吃就在镇政府的大门外板等镇领导。他下定了决心,不等到决不回家。算老张运气好,还真等到了。领导前脚进办公室,他后脚进去。焦急让他不绕弯子,我是南村的老书记张贵新,我孙子要当兵,请领导帮个忙,卖个面子。领导问清了情况,说:你是老干部,政审工作没结束,情况还不清楚,老同志不要急吗。如果符合条件我们会考虑的。听着领导的话,老张心里舒服了一点,但能不能走,领导还没说清楚。又追问道:我孙子能不能走呢?这要等政审结果出来,开党委会研究呀。老张听着领导的话,觉得有道理,这样的事情要开党委会研究的,不是一个人说了算呀。
老张从镇上回到家天已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了。
三天后,政审情况公布了,村里的三个小伙子政审合格了两个。张贵新的孙子是其中之一。另一个是给镇武装部长意思意思的那个。而一个村只有一个名额。一家人围坐在饭桌旁,为当兵的事发着愁。孙子嘟噜着嘴低着头没精打彩,父亲满不在乎地大口大口地吃饭,干了一天的活太饿了。现在唯一的希望是祖父出面,他见过点世面,知道该如何办,他出面也不过是找领导卖面子。
正在这时,家里的电话铃声响了。电话是张贵新的孙女打来的,听说弟弟要去当兵,打来家问问情况。弟弟告诉姐姐现在的情况,说可能走不掉时,是一副哭腔,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姐姐在外打工见过世面,她说这个小事还不好搞定吗,意思呀。弟弟被姐姐说得恍然大悟。听说送礼,老张反对,送礼当兵这样的事老张家不兴。明天我去找领导,卖卖这个面子。老张回来告诉孙子领导说了,争取让你走。可是新兵入伍通知下达后,张贵新的孙子没有走,却是给镇武装部长意思意思的小伙子如愿地穿上了军装。孙子睡在床上三天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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