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堆土
由虚而实,一堆土在车窗前慢慢幻化成一座坟。土坟。一片一片地,被干裂的枯枝掀起,或离开。就像一个人的逃离,从一条街道到另一条街道。不留痕迹。
田野空旷。有的土坟,也被黑的积雪所覆盖。静静地,长久的冬眠着。突兀,而显眼。它们是大地之上的一棵棵疮疤树,包容并生长着哀痛,死亡。但却无花,无果。
土坟,简陋,粗疏,让人想到遥远的墙根下的一双双空洞的眼睛。猥琐,虚无。它们能够看到什么呢?或者说,它们是在记忆。失忆。
一段谎言,刚开始就要被揭穿。被土覆盖之后,不能成长,不能延伸。在季节的深处,它们将凝固,缩水。就像一件紧身的裹衣,短小而破旧。但却沉默。温暖。泥土之上,谁也不能无痛地活着,过着。只有冷峻的时间,留下来,化成一棵枯草。摇曳,晃荡。这应该是另一种文字。一丝一缕,断了,折了。或者说呼了,吸了。然后,隐入泥土,让后人记住。或祭奠。
一座碑石,一片废墟。它们是我们的过去吗?伤痛也好,寂寞也罢。与活着的亲人相比,它们都是一次次日食,坚韧地契入我们坚硬的内心,让活人惨败,如同茫然的背影。
一堆一堆的坟,是这个季节的记忆。我们经过,来过,也奠过。那么,就让它们长眠吧。就当是陷入一片深夜,会在黎明前醒来的。
一朵干花
又一次,从一个季节的外面,我看着。一朵野菊花。一朵被别在墙缝里的干野菊花。
在寒风里发抖的花,瑟瑟的,甚至还有点毛茸茸的边,仿佛小孩冻僵的脸。但却有点生动。
我不知道是谁插下的。可能是一小孩,也可能是一阵风。没人肯定,这样一种归宿就像是一味中药,横陈在药铺的抽屉里。等待被抓出,抓进。在它的身旁,黑暗,像一支山歌,缓缓响起。
就这样,一个季节的还原,从一缕苦香开始。风,叶子,花木,或假石。这注定该是一个生命的程式。关于生长,关于枯萎,也关于消逝。而这朵花,却引领我在一个错过的日期里,回到了老屋。
一些活物
一条狗,在巷口来回晃荡。无所事事的样子,让我想起了阿黑。一个黑色的符咒。或精灵。它已经消失在过去的时光中。但因着一种复制,它和许多活物一样,让久违的老屋亮堂起来。
空旷的院落。寂静,廖然。但我想,阿黑还在隐身看着我。它的炯炯目光,让时间之光黯淡,苍老。还有鸡,鸟,铁犁,石磨等等活物,也已不再是一个空洞的命题。在我所陌生的院落里,我被反复写下。拷问。
它知道,我将迟早会出现在这里。就像诅咒的魂魄,必须低头一样。
活物,和院落,是两个终点,从两个方向指向一点。零距离。钟声响起。这是警示的诅咒吗?坚硬的骨头,或者一块石头。被磨损,破碎。
我却无法逃离。
这里,我停留过的地方。一段古旧的记忆。它的生僻,它的寂寥,还有一些模糊的背影,已经生根。我将被切除。或被活物剔掉。一个逝去的世界,片段一样,将成为我一个人的记忆。
[ 本帖最后由 何也 于 2011-2-1 13:04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