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庄子系列之五

潇湘渔父

                                                              闲话庄子系列之五
                                                          小国寡民的社会理想

　　“小国寡民”之说本见之于《老子》第八十章。原文是：“小国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远徙，虽有舟舆无所乘之，虽有甲兵无所陈之。使民复结绳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这是老子所设想的社会理想。在这里国家要小，人民要少，一切人类所创造的先进文明都废弃不用，让人们回归到结绳记事时代，大家都安居乐业，既不与外国打交道，内部也不往来。实际上老子是要人们生活在一个与外部隔绝的、自我封闭的、完全自然形态的狭小空间内，过着一种既自我陶醉又自生自灭的原始生活。这显然是一种倒退的社会理想，它与社会的发展、进步格格不入。

　　庄子作为老子思想的继承人和道家的创始人之一全盘接受了老子的这一社会理想，并将其内涵具体化，使这幅理想图景更为清晰、更为人性化。

　　老子生活的时代是“礼崩乐坏”的春秋末期。他对当时社会的批判本就极为尖锐，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圣人都不仁不义，把万物、百姓都当成草扎的狗，根本不放在心上。庄子比他后了将近二百年，生当七国争雄，战争更为频繁、更为残酷的战国中期。当时的社会情况比起老子时代来，其混乱、黑暗、血腥的程度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庄子揭露社会的不合理是：“彼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诸侯之门而仁义存焉”。仁义成了统治者们的遮羞布，有了权力就有了仁义，法律成了当权者的保护伞：偷了一个小小的衣钩要杀头，偷了别人的国家却成了一方诸侯。又在《人间世》中说：“方今之时，仅免刑焉。”即是说在庄子所处的时代人命微贱，能免于刑罚就算幸运。还说：“天下皆沉浊，不可与庄语。”意思是说整个天下都污浊不堪，不能同它讲什么正经话，所以《庄子》一书大都由寓言构成，很少象《论语》、《孟子》、《荀子》、《韩非子》那样从正面直接说理。

　　在庄子看来，儒家所极力推崇的古之圣明之君、所极力宣扬的礼乐、仁义都是骗人的鬼话，圣人不仅于世无补，反而有害，正是他们所标榜的礼乐、仁义把人心搞坏了，把天下搞乱了，使世道逾变逾坏，一天不如一天。所以庄子认为“圣人生而大盗起。掊击圣人，纵舍盗贼，而天下始治矣。夫川竭而谷虚，丘夷而渊实。圣人已死，则大盗不起，天下平而无故矣。圣人不死，大盗不止。”“故绝圣弃知，大盗乃止；擿玉毁珠，小盗不起；焚符破玺，而民朴鄙；掊斗折衡，而民不争；殚残天下之圣法，而民始可与论议。”（《胠箧》）他把社会的所有乱象与弊病都归之于圣人，认为自圣人产生大盗也就跟着起来，结论是“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只有圣人死绝，社会上的盗贼才会绝迹。同时，本来人类无知无欲，天下平安无事，就是因为圣人创设礼法，宣传仁义，教给人们各种知识，才使得人心不古，世风每况愈下。因此，要去除人们的欲望，防止人们的争斗，唯一的办法就是“绝圣弃知”，把那些代表人类文明的珠玉、符玺、斗衡、圣法统统抛弃，这样社会才会归于太平。

　　庄子认为好知与好道是背道而驰的，“道”代表着人的固有之性，而“知”则是教给人们偷奸使诈，从而破坏了天地万物的自然之态。他在《胠箧》中说：“上诚好知而无道，则天下大乱矣。何以知其然邪？夫弓弩毕弋机变之知多，则鸟乱于上矣；钩饵罔罟罾笱之知多，则鱼乱于水矣；削格罗落罝罘之知多，则兽乱于泽矣；知诈渐毒、颉滑坚白、解垢同异之变多，则俗惑于辩矣。故天下每每大乱，罪在于好知。”因此，“好知”是一切罪恶的根源。

　　既然圣人都是些盗贼，礼乐、仁义有百害而无一利，“好知”是罪恶的渊薮，结论自然是“无为”，人类最好什么也不做，一切听其自然。“无为而无不为”，社会自然会变得很干净、很合理，天下也就太平了。因而他在《天地》篇中说：“古之畜天下者，无欲而天下足，无为而万物化，渊静而百姓定。”然而这只能是庄子的一厢情愿

　　在庄子看来，无知的时代才是“至德之世”。那时“民结绳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乐其俗，安其居，邻国相望，鸡狗之音相闻，民至老死而不相往来。若此之时，则至治已。”在这里庄子将老子的“小国寡民”理想原封不动地抄袭过来，并把它视为“至德之世”，认为这是治世的最高境界。其实，“小国寡民”时代只能是血族群婚的原始部落时代。那时生产力之低下、人类生活水平之低下，简直难以想象！那种穴居野处、茹毛饮血的生活想来都让人害怕。人类天天都面临着野兽、虫蛇的侵害，连生存都成为问题，又哪来的“甘其食，美其服，乐其俗，安其居”，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庄子还为人们找到了一个现实中的理想王国，那就是他在《山木》篇中所描述的南越建德之国。庄子写道：“南越有邑焉，名为建德之国。其民愚而朴，少私而寡欲；知作而不知藏，与而不求其报；不知义之所适，不知礼之所将；猖狂妄行，乃蹈乎大方；其生可乐，其死可葬。吾愿君去国捐俗，与道相辅而行。”显然，这是一个无知无欲，任意而行的国度。查遍先秦典籍，找不到有关建德之国的任何记载，这只能是庄子的独撰。

　　无论是“小国寡民”也好，“建德之国”也罢，庄子无非是要拉着人们向后看，希望人类社会回归到原始荒蛮的蒙昧时代。

　　庄子愤世嫉俗，痛恨、批判不合理的社会现实，希望人类返朴归真，其思想和精神虽有可取的一面，但这种开历史倒车的想法则是陈腐落后的。人类总不能因为现实中存在不合理的现象而因噎废食。就象今日社会有空难、火车出轨、汽车相撞、轮船沉没等等灾难，你难道就要求放弃飞机、火车、汽车、轮船等现代化的运载工具，而重新回到步行的时代。又譬如，自电脑、手机、计算机出现后，就伴随着电脑犯罪、手机犯罪、计算机犯罪，你难道也要求取消手机、电脑、计算机吗？

　　任何社会都会存在不合理、不公平现象，乃至于黑暗、腐朽的东西，你不能因为存在这些东西，就象给刚出生的婴儿洗澡那样因为水脏就连同孩子一起泼掉。正确的做法是与这些不公平、不合理现象和黑暗、腐朽的东西进行斗争，尽量减少这些东西，乃至于最后消灭这些东西。你不能因为厌恶、痛恨这些东西，就采取逃避的办法，想方设法离开这个社会，躲到并不存在的桃花源里去；或是想入非非地要提着自己的头发离开地球，躲到月宫中去，与子虚乌有的嫦娥为伴。

　　作为社会的一员，谁都有责任为改造、建设社会出力；也只有人人都承担起责任来，社会才会有希望，才会发展与进步。如果这样，不大理想的社会就会逐渐变得理想起来，人们的幸福指数就会逐渐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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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潇湘渔父 于 2011-2-13 11:46 编辑 ]

太和五中张奇

作为社会的一员，谁都有责任为改造、建设社会出力；也只有人人都承担起责任来，社会才会有希望，才会发展与进步。如果这样，不大理想的社会就会逐渐变得理想起来，人们的幸福指数就会逐渐高起来。
很有社会责任感的文章，欣赏

辛文

　任何社会都会存在不合理、不公平现象，乃至于黑暗、腐朽的东西，你不能因为存在这些东西，就象给刚出生的婴儿洗澡那样因为水脏就连同孩子一起泼掉。正确的做法是与这些不公平、不合理现象和黑暗、腐朽的东西进行斗争，尽量减少这些东西，乃至于最后消灭这些东西。你不能因为厌恶、痛恨这些东西，就采取逃避的办法，想方设法离开这个社会，躲到并不存在的桃花源里去；或是想入非非地要提着自己的头发离开地球，躲到月宫中去，与子虚乌有的嫦娥为伴。

言之有理！

水如空

跟踪阅读中……
对于“小国寡民”的问题，也曾思考过，却是读老子的时候。不过没关系，庄子是老子注疏，二者是一脉相承的。
拙文是几年前写的，在下面，还请交流讨论http://bbs.zhongcai.com/thread-101883-1-1.html

潇湘渔父

谢谢你的认同，问好。

潇湘渔父

谢谢你的评点与认同，问候朋友。

潇湘渔父

谢谢版主愿意与在下交流，顺致问候。

夏冰

看过几次了。挺有感觉。喜欢这样给人启迪和感触的文章。赏读问候！

潇湘渔父

　　谢谢褒奖，问候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