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茂慭中财诗人诗歌评论之二
否定和悲深之上的语言飞翔
----东只艮以及诗歌的解读
看了东只艮的很多诗歌，常常都是眼睛一亮的感觉。他给我最大的感觉是，诗歌依靠语言在字里行间跳动，婉约的表达，宁静的叙述，隐秘的诗风，张扬的诗意。如果透过清纯的诗歌表面，我们还可以看到他在飞翔的语言后构建的哲思，这是一种离开生活，离开自我的阐释，流露着一种否定和悲深之上飞翔的文字本质之美。
东只艮，像一个神秘的独行侠，天马行空，我对他的了解很少。在网上搜索后，才知道他原名陈积银，生于1983年2月，海南人，现居天津。常用笔名东只艮、寒塘鹤影。北京写家文学院第一届（2010）签约作家，《写家》杂志编辑，写家网原创频道主编、诗歌栏目责任编辑。在QQ的个性签名中，了解到东只艮是他名字的一半，正如他所说，做好一半的自己。
东只艮的诗歌，想象丰富，显示了无尽思维活跃力。想象是诗歌的翅膀，我始终都认为，诗歌是语言表达的轻骑兵，依靠自己自由的方式，在瞬间达到心灵和体验的直观反映。二十七八岁的人，敢想敢做，充沛的精力和富裕的激情洋溢着生命的律动，想象成为其中鲜明的标志。他依靠想象，诗中大量使用暗喻、移觉、比拟等修辞，直接完成了意象的抽象，跨越了一个连接的过程。以《 三千里》为例：
这是思念的长度，是一尾鱼∕在你心中游出的路程，在某个夜晚∕它还有可能是一个被拉长的音节∕是你和一颗星对视的距离∕三千里外，马群正拉着旧月光∕驶向旧时光，而你在和一棵树商量∕是否该把所有关于她的细节∕从枝头摘下，送到一个你可以控制的领域∕那样你就可以用一个更低的声音∕拐入黎明的折痕，不用再担心∕思念会突然拐弯，碰翻夜的瓶子。“三千里”是思念的长度，为我们定下一切。以“一尾鱼”作为表述的意象，以“心”作为比照，进一步阐释。“三千里外”外，马群正拉着旧月光∕驶向旧时光，而你在和一棵树商量。在这首诗歌中，较好的做到了意和象的结合，主观和客观的结合。并通过客观化抽象为具象、化情为景、化静为动，化虚为实，虚实结合，产生意象，内心的震颤和语言的驾驭完美融合。
东只艮的诗歌，语言具有鲜明的特色，形成依赖语言而取胜的事实，一种灵巧的表达拓展着诗歌的纬度。我们不可否认，语言表达虽然不是一流诗歌终极意义上的决定因素，但它决定着诗歌的好坏，它就像诗歌呈现于我们的一个必不可少的面具。回到文学创作中，我常常认为一流诗歌不靠语言取胜，就像一流小说不靠基于语言之上的情节取胜一样，因为语言仅仅是外在的载体，情节仅仅是表达的需要，它们永远都是为了心灵服务的。具体一些讲，一流的文字永远不是文字本身，永远要靠叙事文本上升中的思想和技巧，或者基于鲜明地域特征中的历史文化承载而取胜。我们看他的《夜雨》中的这几句：那是眼泪。是天空为了悼念∕ 一个浅色的梦，在屋檐下哭泣。那是眼泪。简单明了的结束，给我们一种蓄势待发的感觉，同时也给我们指出一个意图的方向：天空、梦、屋檐、哭泣，在一个唯美的世界里，天空和屋檐两个一上一下承接的意象，悄然连接一个梦，悼念和哭泣一前一后表达情感。在这这几句中，他依靠语言，把我们带入到一副哀怨、伤感、寂静、空灵的油画，自己与这幅油画或远或近，后面的“她”折射了自己，距离有多远多近，得靠想象。
语言和想象力，诗歌的出发点。中国古典文论说“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西方文论也有“移情作用”，换作我的话说便是“物之动，人心使之然也”。其实，诗歌中“语言”的含义，指诗歌语言的新鲜性、经典性，以及诗人运用语言的创造力、熟练程度。一句话，就是指锤炼语言的工夫。《文心雕龙•练字第三十九》中说：“心既托声于言，言亦寄形于字；讽诵则绩在宫商，临文则能归字形矣。”
他明显是一个为语言表达而诗歌的人，语言在一种技巧化的成熟中走入深刻，跨越了诗歌文字叙述文本的单纯意义，就像一个抽象化了的简短故事而被镶嵌了内敛的诗意，冷静的叙述风格起到了较好的完成和转型，我们看到的似乎更像是一段散文诗。我们来看他的《画星星》：隔壁老爷爷咳了一声，天空湛蓝着∕小孙女嚷着要在晴空上画星星∕让风景线从白天划开，让炊烟里的稻香∕引出月亮，从一道木栅栏开始沐浴。这似乎是从生活开始的一个镜头，像一个简短故事，老爷爷给小孙女讲的，只是两个人都走入了故事，同时变成了主角，最后凭借着小孙女的画笔构建了诗意。这是离开生活的生活，是抽象了的生活，折射来作者童心未泯的内心。这似乎符合了他的性格，内向，善良、低调、寡言，偶懂事、知趣，有时还带有一些不知从何而来的自卑。
这首诗歌中大量出现了小说的语言（或者表达）形式，某种意义上，这样的形式本来应该是使诗歌缺乏了凝练，在获得语言流畅的同时，仅仅获得了一种自然而然的平铺展示。但是他的诗歌中却巧妙的回避了这些，以意象的不确定和主旨的深刻使诗歌进入到一种深度，并且还形成了自己的特色，将叙述变成了一种风格。这种语言技巧，这种表达技巧，这种文字生成值得我们刮目相看，我们完全可以看到他的智慧。
他的诗歌在冷静之外，是一种穿越世界的清醒和理智，把诗歌根植于自己的心中慢慢开花。正如巴尔扎克的小说《幻灭》中有一句名言：“真正懂诗的人，会把作者诗句中只透露一星半点的东西拿到自己的心中去发展。”回到他心中的名字，他以名字的一半作为笔名的清醒一样，做好一半，看似简单而实则很难。人最难认识的就是自己了，人最难清醒的认识自己了。我们来看他的《戏子》：虚伪的是观众。∕∕那些恶语相向的人∕那些掌声，并不表达什么，笑声∕和泪水，都只是自己的。你知道吗∕很多年前，落榜的书生，脸上有刀疤的盐贩∕还有那千里寻夫的女子，他们都是戏子。真个诗歌中似乎一句话就完成了真相的解释。他就像一个高明的导演，站在观众和戏子（演员）之间，透过掌声、笑声、泪水看出各自的心事，在自我设置的场景中看出生活。其实，一个人要知道自己的位置，就像一个人知道自己的脸面一样，这是最为清醒的自觉。洗净铅华总比随意的涂抹脂粉来得美。所以，做能做的事情，把他做得最好，这才是做人最重要的，东只艮努力地做到着这些。
东只艮和他的诗歌一直笼罩着淡淡的孤寂，他一直囿于自己的内心世界，小心而生硬的抚摸着外界，本能是一种拒绝和排斥，以否定的方式揭示着世界。他的常常采用讽喻化的方式，完成了他内心对于外部世界的感知，只不过以一种否定的方式完成肯定。这就像悲剧一样，形式上虽然惨痛一些，但来得猛烈，来得深刻。我们回到他的《戏子》，书生、盐贩、女子代指了世界，以“做错事的孩子”单纯而深刻的比拟人性，更多的是嘲讽和批评，把世界看成了悲剧的舞台。就像鲁迅在《再论雷峰塔的倒掉》一文中说：“ 不过在戏台上罢了，悲剧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喜剧将那无价值的撕破给人看。”深刻和自矜之外，源于天性的本能拒绝和排斥一览无余。
看的多了，也便有些苛刻。我们抛却诗歌机械化的复制之外，他的很多诗歌落入一种模式。没有个性便没有诗歌，没有风格便没有诗歌，生活经历、读书背景、性情爱好、性格生成、思维习惯、表达模式、诗歌认识、感官刺激、想象反应（灵敏与迂动）等影响诗歌创作，进而交织和融合成诗歌的个性和风格，这是个人诗歌的标签。但是多了，一直不变了就变成为程式化的东西，至少失去了新鲜感。面对诗歌，我们更多看重的是否定和超越，以挑剔和审视的眼光看待自己的诗歌，如果回归到写作终极意义的思考，在经历一段时间的虚无和失落中，重新开始打量自己的生活和性情，从源头上出发，也许会很快焕发诗歌的生命力，也变意味着自己进步了，诗歌开始变换和超越。
一个生在遥远的海南人，居住在天津，一南一北的行进，上万里的跨越，似乎暗指着与生俱来的想象。把名字的一半当成笔名的人，一半留给天空，一半留给大地；一半留给白天，一半留给黑夜；一半留给自己，一半留给诗歌。时光一定流逝，面对开始的岁月，希望他以一半的自己完成否定和超越。
（3179字）
10月10日于半空斋 10月13日晚修改
附东只艮的几首诗歌
◎ 三千里
这是思念的长度，是一尾鱼
在你心中游出的路程，在某个夜晚
它还有可能是一个被拉长的音节
是你和一颗星对视的距离
三千里外，马群正拉着旧月光
驶向旧时光，而你在和一棵树商量
是否该把所有关于她的细节
从枝头摘下，送到一个你可以控制的领域
那样你就可以用一个更低的声音
拐入黎明的折痕，不用再担心
思念会突然拐弯，碰翻夜的瓶子
◎ 画星星
隔壁老爷爷咳了一声，天空湛蓝着
小孙女嚷着要在晴空上画星星
让风景线从白天划开，让炊烟里的稻香
引出月亮，从一道木栅栏开始沐浴
经过温暖的田园，经过露珠
还有她的领地，那里长出国王和王妃
她成了公主，她画出一条星河
对面住着王子，他的臣民像草木一样生长
在他去往她的方向上长成一条小路
◎ 夜雨
那是眼泪。是天空为了悼念
一个浅色的梦，在屋檐下哭泣
我想，当月亮躲进云的心里
当星星都背过身去，会哭泣的
不只是天空，还有那关不住的窗
站在窗口的人，她正用迎春花的姿态
对着雨帘，看着远方，那淅淅雨声
慌乱了整个夜晚，那滴滴雨点
沁凉了她孤独的心
那是愁丝。是前世的凉
带着今生的痛，稀释了云朵
用分离的方式把心事洒向村庄
那时，如果你心里正思念着一个人
就抬头看看天空，你会发现
所有泪水开出的花朵，都能看得到
◎戏子
虚伪的是观众。那些恶语相向的人
那些掌声，并不表达什么，笑声
和泪水，都只是自己的。你知道吗
很多年前，落榜的书生，脸上有刀疤的盐贩
还有那千里寻夫的女子，他们都是戏子
他们藏着各自的心事，匆匆赶路
一旦说到细节，每个人就都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脸色突然的就变得很苍老，很真实
◎ 那个人
黎明时，那只蝉醉了
他窃取到一批来历不明的笑容
只是七月的风，还是没能从江南赶来
没有带来她的芳名，小区里的月季
依然静默的开着，天就那样蓝了
他看着变白的云朵，仿佛感觉到了距离
那个拉着他思念神经的人，把时间
一刀一刀割开，让他进入回忆的旋涡
温热的过往，在他急促的呼吸里
进进出出，晃晃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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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0-14 1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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