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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自由，勿宁死
——向消逝在寻找灵魂之光路上的文人们致敬
人生总是充满了太多的被动，绝大多数人都是被动地出生，被动地成长，被动地学习，被动地结婚生子，成家立业，最后，再被动地死去。即使，偶尔有那么一两次主动的机会，往往也只能是坐在被动的深井里仰望井口那片巴掌大的主动的天空，亦或者固执地向井口一跳再跳，然后疲惫不堪地瘫软在井底，呼呼喘着粗气。
在浩瀚的宇宙中，人类实在是太过渺小了，即便是在被人类霸占的这个星球上，我们也不能用伟岸来形容。在冥冥之中，似乎总有一只无形的巨手掌控着我们的一切。我们只不过是被线牵扯的一具具木偶而已。有人管这只巨手叫“命运”，也有人给它取名“上帝”、“真主”，或者是“天”！我们的人生，甚至在我们还未出生的时候，就已经被它安排好了，我们所需要做的，只不过是在它用线的牵扯下完成从无到有，又从有复归与无的一次轮回罢了。
然而，再全能的上帝也有失算的时候，如果他当初能够小心一点儿，亚当和夏娃又怎能偷吃到伊甸园中的禁果？实际上，他的子子孙孙们并不象他想象中那样听话。总有一些叛逆，企图挣脱那条线的束缚，去寻找一些主动的，自由的机会和空间。纵使他们穷其一生也无法挣脱，在被上帝牵扯的过程中，他们也会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地不听摆弄。而一旦让他们逃脱，他们便是野马，便是游魂，再也无法忍受束缚的折磨。
中国北方有一种小鸟，俗称“黄腊子”。由于它叫声清脆悦耳，深受养鸟人喜爱。然而，它却是极难驯服的。关在笼子里，它往往不饮不食，气闷而死。
有人说，人与动物的区别是人有思想，而动物没有。也有人说，人与动物最大的区别是动物从来不做与生存无关的事，而人类除了满足生存之外，还会做许多“没用”的事。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人类之所以会做许多与生存无关的“没用”的事，就是因为人类有思想？当然，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思想，会思考。既然，“上帝”已经为我们安排好了一切，难道还需要我们去思考吗？所以，“上帝”虔诚的子民是不会思考的。真正会思考的，往往就是那些不听摆弄的叛逆！
“上帝”用线束缚了他们的手脚，却无法束缚他们的思想。思想的天空是如此辽阔，辽阔得如同这宇宙。在辽阔的思想世界里，他们驰骋奔突，寻找着摆脱被动，主动，自由地活着的方法，并试图将这种方法传递他们浑浑噩噩的同类。
他们就是被我们称为思想家、哲学家、作家、诗人的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文人”。他们是人类争取主动，自由的先行者。正是由于他们的存在，才使得我们的世界不至于混沌一片，了无生气，也使得我们和阿虫、阿猫、阿狗、阿猪有了本质的区别。自己自由也就罢了，以“上帝”的胸襟是不会计较的，然而，他们的目的却是要所有的人自由。自由就意味着摆脱“上帝”的掌控，我是“上帝”，我也不会允许！所以，先行者的命运都是痛苦的。
他们在茫茫的荒漠中探索着人类的出路，又在漫漫黑夜里寻找着能够照亮灵魂的火种。“上帝”是不会轻易将火和光施舍给人类，所以，作为人类的先行者往往是将自己化身为遂木，通过高速旋转，以期燃烧。这是一条不归路，做了人类自由的先行者，就意味着自我消亡！
其实，作为人类最终的归宿，死亡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样可怕。对于先行者来说，最可怕的并不是死亡，而是自己用生命点燃的灵魂之火，却照不亮现实的天空。
思想总是引领着现实前进。在思想的世界里，行走得越远，与现实的落差便越大。他们在通往自由的方向上点燃了一盏灯，却看不到人们跟上来的希望，而他们是不肯走回去接引的。所以，文人的内心世界都是孤独和痛苦的。虽然，文人之间可以结社，可以达到心灵上的契合，但作为文人最基本的创作，却永远只能是孤独的行为。孤独是主观的寂寞，寂寞是客观的孤独。当这种孤独和寂寞在现实中无法找到一个宣泄口，在思想世界里又无法再造一座金字塔时，死亡便成了文人唯一的解脱。与其被“上帝”的线牵引走进死亡的深渊，倒不如主动地选择一次死亡的时间、地点和方式。所以说，文人自杀并不是厌世，也不悲观，而恰恰是与现实的一种抗争，对自己经营起来的精神世界的捍卫。
王蒙在中山大学就中国现代文学问题做演讲时说：“为什么中国作家伟大的不多？就是因为中国作家自杀的太少了”！话语虽然尖刻，却不失哲理。试想，整日里写着三角恋、四角恋的通俗文字的所谓作家，又怎么会自杀呢？整日里饿了就吃，困了就睡的人，又怎么会自杀呢？让我们看看那些勇于自杀的都是些什么人吧！
1966年，老舍投入了太明湖清澈的水中。据说，那一年的诺贝尔文学奖是要颁发给他的，可是，他连那份等待的耐心都失去了。因为诺贝尔文学奖不会颁发给死去的人，所以，老舍的离去，让日本作家川端康成拣了个大便宜。他也因此成为继泰戈尔之后，第二位获此殊荣的亚洲人。这位以伊豆地区穷苦人生活为创作源泉的作家并没有因此表现出多少兴奋和骄傲，仅仅5年之后，他便将煤气管含在口中，毅然决然地追寻老舍去了。
那个被称为有着纯净灵魂的天才诗人海子，死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最后一年。1989年3月26日的黄昏，山海关前呼啸的列车不但碾碎了他的肉体，他纯净的灵魂，更碾碎了他的诗歌。在他自杀前的一段时期，他终于走出那个常年焚烧印度香的小屋，分文不带，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在昌平的一个小饭馆里，他甚至向圈外人兜售他的诗歌，“我给大家朗诵我的诗歌，你们能不能给我酒喝？”饭馆老板的回答同样富于诗意，“我不要你朗诵诗歌，但同样会给你酒喝”！海子还是幸运的，他永久地留在了那个需要诗歌，尊重诗人的年代。仅仅几个月后，中国社会就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消费时代。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纵使有十个海子写出一百首《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也不会比火车站前广场上的一盆茶蛋更吸引人们的目光。
1993年10月8日，“童话诗人”顾城在激流岛先是用斧头将妻子谢烨砍成重伤，不治身亡，随后用一棵树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消息传到国内，很多人都不敢相信，这位用黑色的眼睛寻找光明的诗人竟会如此血腥、残忍。其实，他杀死自己就已经足够了，为何还要牵连一直宽容和照顾他的妻子呢？
奇怪的是与妻子或情人一同自杀的文人并不在少数。1923年，日本著名作家有岛武郎与波多野秋子在轻井泽管别庄一同自缢；1925年，俄国诗人叶塞宁在一家旅馆自杀，两年后，他的情人，现代舞之母邓肯在汽车内用围巾勒死了自己；1942年，世界三大传记作家之一的奥地利人斯蒂芬•茨威格在寓所与自已的妻子一起服毒自杀；1966年，傅雷和他的夫人朱梅馥在上海寓所双双自缢……
以下一组名单，我想任何人看了都会感到触目惊心：
1893年，短篇小说之王莫泊桑用裁纸刀割开了喉咙；
1905年12月8日，中国的近代作家陈天华蹈海自杀；
1914年，奥地利诗人乔治•特拉克尔曾因要开枪自杀被送进精神病院，而后服药过量自杀；
1916年，美国作家杰克•伦敦病债交迫精神空虚，在自已的卧室注入过量的吗啡自杀，年仅40岁；
1927年，诗人兼学者王国维投湖自杀；
1930年，前苏联诗人马雅可夫斯基4月14日开枪自杀；
1932年，美国诗人哈特•克莱恩跳海自杀；
1933年，朱湘于12月5日在南京采石矶投水自杀
1933年，美国女诗人莎拉•蒂斯代尔自溺在纽约寓所的浴缸里；
1937年，拉丁美洲短篇小说家基罗加自杀；
1937年，匈牙利诗人尤若夫•阿蒂拉在12月3日卧轨自杀，年仅32岁；
1938年，意大利女诗人安东尼亚•波齐自杀；
1941年，前苏联女诗人玛•茨维塔郁娃回国后不久，在偏远的小镇叶拉步加自杀身亡；
1941年，前苏联女诗人勃洛克不堪忍受黑暗的世界自杀；
1941年，饱受精神分裂折磨的英国女作家弗吉尼娅•伍尔夫在3月28日投入马斯河自杀；
1950年，意大利作家塞何立•帕维泽自杀；
1956年5月13日，前苏联作家法捷耶夫自杀；
1961年，美国作家海明威，由于多种病症和精神的困扰，在海边把双筒猎枪放进嘴里，扣动了扳机自杀；
1963年，美国自由派女诗人西尔维亚•普拉斯，经过艰难的四次自杀，最后一次拧开煤气在厨房自杀；
1965年，南非女诗人英格立德•乔科自杀；
1965年，美国诗人伦德尔•嘉雷尔撞车自杀；
1966年9月3日，新月派诗人陈梦家自杀；
1967年，智利女诗人维沃莱塔•帕拉自杀；
1968年，著名作家杨朔服安眠药自杀；
1968年6月22日，诗人远千里用刀片割颈动脉而死；
1970年，日本作家三岛由纪夫在日本自卫队总监室剖腹自杀；
1971年，著名诗人闻捷用煤气自杀；
1972年，日本小说家芥川龙之介服安眠药自杀，时年35岁；
1974年，维亚•普拉斯的好友，美国诗人安•塞克斯顿在她的汽车间里吸一氧化碳轻生；
1991年，台湾作家三毛在台北自己寓所的卫生间里，用丝袜上吊自杀；
1972年，美国现代自由派诗人约翰•伯利曼在明尼苏大学自桥上跳下自杀；
1987年3月3日，女诗人蝌蚪用一把精致而锋利的手术刀割断了大腿上的静脉自杀，年仅33岁；
1990年，诗人方向服毒自杀，死后葬于千岛湖畔；
1991年，戈麦在圆明园附近投水自杀；
1996年，著名诗人、报告文学家徐迟从六楼病房阳台上跳楼自杀；
2004年，华裔女作家张纯如在美国加州洛斯盖多用手枪自杀于汽车内，年仅36岁；
2004年，以21岁成为中国作协最年轻成员的作家殷谦在肯德基将毒药和着热巧克力饮料一起吞下，年仅27岁；
2005年，文坛明日之星美国作家崔斯坦•伊格夫5月17日在家乡宾州的兰卡斯特自杀，年仅33岁；
2006年，日本女作家鹭泽萌前在其独居的家中自杀身亡，年仅35岁；
2008年，11月25日，女散文家王英（笔名越儿）从14楼的家中跳下，年仅38岁；
在1987年到2008年间，中国有13位诗人自杀而死……
他们都是优秀的作家、诗人，优秀的文人，他们是人类的精英，思想的先行者！他们以救赎人类灵魂为使命，却最终没能救赎得了自己。从某种意义上讲，自杀对于他们来说不仅仅是一种解脱，更是在完成最大的救赎！在生与死之间，既然不能主动地选择生，那么，主动地选择死亡，也未尝不是一种抗争。这是精神与物质，灵魂与肉体，理想与现实抗争的结果——不自由，勿宁死！
我没有自杀的倾向，虽然我也会经常感到孤独和痛苦，但我绝没有自杀的倾向；我也无意引导人们走上自杀这条路，毕竟自杀所需要的精神高度不是普通人所能达到的。我写此文的目的，只是想表达一下我的敬意 而已。
向那些消逝在寻找灵魂之光路上的先行者们致敬，向那些热爱生命，也敢于自杀的文人致敬，向他们创作出来的伟大的作品致敬！
[ 本帖最后由 水如空 于 2011-6-30 20:05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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