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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字里相逢】盛夏的沉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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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发表于 2011-8-12 18:22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我已经很久,没有为一场文本的叙述而沉湎并念念不忘。

    城市,既使你只在某个临街的窗口坐一上午,什么也不干,都会觉得异常疲惫。车流掀起的尘埃,人群熙动的喧哗,让耳膜和视觉乃至整个身体,都被裹上了尘埃与喧哗铸就的盔甲。对外界的反应的触觉,失去了敏锐。

    然,我们还要为生活奔波,在弱肉强食的人群中生存,那身盔甲,反倒有好处,可以刀枪不入,抵挡风雨。夜幕降临孤窗孑影时的泪流满面,只适合怀念旧事故土的梦里。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是唯一的解释和自我安慰。被某个人某件事某段电影情节蓦然动容,仿佛已是昨日的黄花。坚硬的盔甲,让柔软越来越深地潜入身体的内部长时间冬眠。

    要在别人的文本叙述里感动,于我,可谓艰难。当下的很多写作,已经背离了文字的本质和实际意义,虚假与伪善,激不起我内心的涟漪。阅读的快感,被文本的寡淡冲得干干净净。无病呻吟,让真实的情感,找不到港湾。

    如果把一篇文章比喻为一棵树,那么,词句与修辞,就是树上的红花与绿叶。对词句精准、妥帖、自然,不动声色,不着痕迹的修辞,才会令读者陷入一种难以自拔的意境里,身临其境,如亲到场。阅读优秀的文本,犹如在阳光炙烤的沙漠中央,蓦然遇见一畦绿洲,或者,望见森林的边缘。

    《活着的阿蓬江》,嘎玛哥8月新文。于盛夏的酷热中,一次又一次地让我陷入如沙漠中蓦然遇见绿洲的惊喜漩涡中,并心甘情愿地任由欣喜的浪涛一次又一次地冲击。一个词,一个句子,就是一朵浪花,在阳光下,被河床的掌心擎起、落下,分秒之间,又是下一朵的盛开,清亮亮的美丽。在浪花的中央,我乖乖顺顺地做着一个迷失归途随波逐流的孩子。

    或者,我可以给它们另外一个物象具体的定义:山泉。我呢,便是那个风尘仆仆的人,掬水而饮,爽心爽肺,恋恋而不舍。

    当然,无论是绿洲、浪花还是山泉,都只是文本内涵一个小小角落的存放,那些文字带来的温暖的感伤潮水一样地漫过来,席卷周身。所有细微的触觉都被调动,每一个毛细血管都贪婪地张开,任由那种略带忧伤的清澈的温情裹挟,摆布而毫无反抗之意。

    阿蓬江的江边,有一个正在被开发的古镇濯水。一如嘎玛哥所言:“凤凰古镇已经人多得插不进凤凰的翅膀。”完全的商业化,已经让凤凰与《边城》背道而驰,越走越远。黄老笔下的沱江两岸,披红挂彩,早已远离黄老的古墨淡韵。沈从文笔下的翠翠,脱下了土布衣裳,越来越开放的时尚,抢占着身体各个部位的地盘,满头珠翠,都是为应付游客而假意顶戴,脱下那身衣裳,或许,你会在夜幕掩映下的某个酒吧、夜总会看见她们穿着高跟鞋吊带裙,端着红酒杯,被涂着鲜红唇彩的嘴唇一饮而尽。

    濯水镇与凤凰古城隔了一水半山。凤凰有沱江,濯水镇有阿蓬江。濯水镇会不会在不久的将来,与凤凰的场景重逢?凤凰的今天,会不会是濯水镇的明天?在嘎玛哥拍下的照片里,峡谷峭壁之下的阿蓬江面,停泊着一艘现代化的游轮,是不是在预示着可能的重逢慢慢变成清清楚楚的现实?

    此刻我明白,我的感动里,夹杂着深刻的惋惜,还有,忧伤,和莫名其妙的小小怨气。活着的阿蓬江,无疑是久居在城市之后的桃花源,山清水秀、碧树青天,古旧的雕花窗棂,还有在古镇昨天的故事里曾是主角的牌匾、天井、石刻、门墩、瓦当、簸箕、笆篓等等,这些承载着光阴流转的物件,在嘎玛哥的文中被一一深情提及,它们,像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老朋友,亲切地想要狠狠拥抱。但文字虽然给予了它们情感,却依然逃脱不了遭遗弃的命运,被历史打入冷宫,毫不留情地被扔在阴暗的柴房,与枯木朽根为伴,落满时光的灰尘。阿蓬江之所以活着,是因为它的隐世与深藏。可惜,现代化蔓延的速度,不比SARS病毒慢。它们快速地侵占着河流、山川、平原,把阿蓬江们的田园,变成工业垃圾的存放地。

    在我的眼中嘎玛哥是一个浪子。浪迹天涯的“浪”。但在他的内心,深存着一个愿望:做一个农民或者渔夫,于古镇缓慢的时光里,坐在木质味的天井旁,“枕着流水的声音”,闭着眼睛,听遥远的时光,柔情蜜意地私语着古镇温情脉脉的老故事。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想象,我们都身陷城市的囫囵,愿不愿意,你都得与咖啡和红酒周旋,有一块地,种一畦绿,那是诗歌的吟唱,纸墨的奢望。

    嘎玛哥此次去,是为濯水镇搞旅游规划的。活着的阿蓬江,让他在自己的规划里犹疑。所谓规划,按他的解释为:“任何说出的规划,对传统和经验都是绑架,老祖宗留给我们的东西越来越少了,刨去祖先的坟头搞旅游,结果往往就是破坏。从事旅游规划这个职业,让我越来越迫切地觉得,这是人生选择的又一次错误。”上次,我记得嘎玛哥去了青藏高原的某个地方,也是为着同样的目的。当时在长途电话里,我还懵懂无知追问这个目的的真实意思。现代化进程的推进,很显然,旅游业占了无可争议的一壁江山。如同我的湘西,要封闭、落后与原始,还是要开放与先进,只有历史的行走,才能给出答案。

    我想我小小的怨来源于此。我希望濯水与阿蓬江们,在自己的田园,安享日月,怡然静处,不被打扰。但知道这不是嘎玛哥的错。是他的职业赋予的责任,即使他不做这个职业,会有另外的人来做,或许,换了下一个,连犹疑都不会有,会因为看不见旧窗棂上的光芒,因为急功近利,让古镇和阿蓬江们,更快地死去。

    嘎玛哥的文字深处,大爱与宽博星子一样,洒落静水深流的阿蓬江的水面。它们,让我的小小怨气无处释放。三天前,我刚刚从水色天光,水鸟飞鸣的芦苇深处归来,刚刚坐在摇橹的船上,将故乡的每一条记忆中的水域,静静怀想。《活着的阿蓬江里》,让我愈加怀念故乡的山水,怀念沈从文和黄老笔下的湘西,怀念《小石潭记》里“隔篁竹,闻水声,如鸣佩环,心乐之。”的景致。

    “一条活着的河流,用一种必然的柔情,为剩余的虚构签发了护照,使得我在忙碌无趣的工作之后,在夜深时刻,无需任何签证,就能顺利地抵达梦的国度。”嘎玛哥走过很多路,到过很多地方。阿蓬江能成为他梦中的柔情蜜意,是阿蓬江的幸福,当然,与阿蓬江遇见,也是嘎玛哥和如他一样的“浪子”们的幸福。

    阿蓬江能不能永远地活着?让濯水镇青瓦上的炊烟,花儿一样开在云端?让阿蓬江的柔情,走进更多“浪子”的梦里?让我这一场盛夏的纸上沉湎,在某处,有一个真实的寄存?


     晰子   2011年8月读《活着的阿蓬江》小记



[ 本帖最后由 冷晰子 于 2011-8-12 18:44 编辑 ]
2#
发表于 2011-8-12 20:58 | 只看该作者
出去吃饭刚回来,坐晰子沙发啦。
3#
发表于 2011-8-12 21:09 | 只看该作者
一个词,一个句子,就是一朵浪花,在阳光下,被河床的掌心擎起、落下,分秒之间,又是下一朵的盛开,清亮亮的美丽。在浪花的中央,我乖乖顺顺地做着一个迷失归途随波逐流的孩子。----------灵动的比喻。优秀的作品是会让人忘我的,又分明是身临其境,也就是散文的在场主义,散文具备的美自然也会真切地呈现给读者。晰子这篇文字充盈着一种淡淡的伤感。

问好晰子。
4#
发表于 2011-8-12 22:50 | 只看该作者
嘎玛,晰子,两个人的文字,两种风格,在文字的海洋里各自成景,一样的喜欢!嘎玛大哥的行走总是让我羡慕,他的行走文字,有种灵魂融入的深度,所以读他的字,写出如此情真盈纸的随记,是必然,何况,此次到达的,是与晰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地方。

问候两位!
5#
发表于 2011-8-13 11:22 | 只看该作者
对文字的真实态度,对《活着的阿蓬江》一种深刻触摸,思维缜密,情感丰满。
也喜欢嘎玛,晰子两位的文字。问好!
6#
发表于 2011-8-14 11:40 | 只看该作者
“当下的很多写作,已经背离了文字的本质和实际意义,虚假与伪善,激不起我内心的涟漪。阅读的快感,被文本的寡淡冲得干干净净。无病呻吟,让真实的情感,找不到港湾。”
     ——有同感。
“如果把一篇文章比喻为一棵树,那么,词句与修辞,就是树上的红花与绿叶。对词句精准、妥帖、自然,不动声色,不着痕迹的修辞,才会令读者陷入一种难以自拔的意境里,身临其境,如亲到场。阅读优秀的文本,犹如在阳光炙烤的沙漠中央,蓦然遇见一畦绿洲,或者,望见森林的边缘。”
     ——说得好啊!
    欣赏作者优美而深沉的文字。
        问好朋友!
7#
发表于 2011-8-14 14:11 | 只看该作者
人之所以痛苦,是因为从不把自己当作简单的过客,于是,在时空的行走里,我们用自己的手足心灵去触摸记述那些古老、朴实。科技文明的迅跑里,我们都是乘客,走不脱,挣不开。文明冲击传统,现代取代落后,在这样的冲击和取代里,我们像是梦里惊醒的孩子,张嘴结舌,眼睁睁地看着一些悲剧披着文明的外衣激烈上演,而我们,除了流泪,痛心,惋惜之外,还能做些什么呢?好在还有文字可以堆砌,不然的话,我们何以超度那些渐行渐远的美好呢?
8#
发表于 2011-8-14 16:39 | 只看该作者
体味到深深的忧虑,现代文明一步步将我们恬静的家园搞得模式化,程序化……对嘎玛文章的完美解读与深刻鉴赏……
9#
发表于 2011-8-14 20:20 | 只看该作者
亲爱的晰,来看看你。
希儿和我一直惦记着你,经常问起我你的情况,
我说一切安好!
谢谢我们共同的妹妹!
10#
发表于 2011-8-14 22:14 | 只看该作者
文字,一片真心,一种性情。人和人,人和文字,那是一种心灵的桥梁。晰子朋友的字,是文字的透明,是情谊的透明。
11#
发表于 2011-8-14 22:58 | 只看该作者
我去细读了原文,嘎玛的文字里,那条活着的阿蓬江令人内心沉静和无端地向往,也有丝丝感伤袭来。我们还有多少山水没有被我们所谓的文明大红大绿的染色。问好。
12#
发表于 2011-8-15 08:02 | 只看该作者
如果把一篇文章比喻为一棵树,那么,词句与修辞,就是树上的红花与绿叶。对词句精准、妥帖、自然,不动声色,不着痕迹的修辞,才会令读者陷入一种难以自拔的意境里,身临其境,如亲到场。
欣赏这一段,为文者当如此,也是追寻的一种境界。

从嘎玛的字中延伸出另一种含义,晰子的字总让人带进深深的思索中。
13#
 楼主| 发表于 2011-8-15 17:28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周施梅 于 2011-8-12 21:09 发表
一个词,一个句子,就是一朵浪花,在阳光下,被河床的掌心擎起、落下,分秒之间,又是下一朵的盛开,清亮亮的美丽。在浪花的中央,我乖乖顺顺地做着一个迷失归途随波逐流的孩子。----------灵动的比喻。优秀的作品是 ...
梅的理解,是我心意。:)
14#
 楼主| 发表于 2011-8-15 17:29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贵妃醋 于 2011-8-12 22:50 发表
嘎玛,晰子,两个人的文字,两种风格,在文字的海洋里各自成景,一样的喜欢!嘎玛大哥的行走总是让我羡慕,他的行走文字,有种灵魂融入的深度,所以读他的字,写出如此情真盈纸的随记,是必然,何况,此次到达的,是 ...

有个人说:读了嘎玛丹增的文,方知道什么是散文。:)
他是我的习字的老师,非常尊敬的老师。
15#
 楼主| 发表于 2011-8-15 17:31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太阳神 于 2011-8-13 08:34 发表
沉思之笔,富有启迪。

谢谢版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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