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和石头

殷子

        1.
    “丫头，你听，这像是什么声音？”男孩把刚刚抓到的知了圈在手心，把手移到女孩耳边。

    “呀，大提琴！石头哥。”女孩惊喜的喊出来。

    “嘘——丫头你听。这又是什么声音呢？”

    “呵呵！我知道，这是长笛！是长笛，石头哥！”

    ……

    田野里，两个孩子在嬉闹着，无拘无束，亲密无间。男孩叫石头，在城市生活，石头是他的小名，是住在乡下的奶奶给取的。女孩叫丫头，一个乡下的丫头，她也只有这么一个名字。丫头2岁那年，父母因车祸双亡，可怜的她跟奶奶相依为命。石头比丫头大5岁，他们的奶奶是邻居。

    丫头漂亮伶俐，乖巧可爱，可惜的是有先天性眼疾。她从来没有看见过奶奶口中好看的金黄色的田野，也没有看见过石头哥哥从城里带来的各种好看的玩具，以及从乡间田野里捡回来的稀奇古怪的石头。但她从没有为此烦恼过，她知道她的石头哥会把它们变化成各种各样的声音，然后她就会“看见”那些从未出现过的风景。

    石头的父母每个星期都会带着他到乡下去看他的奶奶。他总是惦记着邻居的丫头。每次都给她带来许多好吃的东西，也给她带来许多好玩的物品。为了让丫头在他不在的时候解闷，石头央求父亲买来个CD机送给了她。然后，石头就坐在丫头旁边，一边放着各种奇妙的乐曲，一边告诉她这是什么乐器发出的声音。石头记得，丫头最喜欢长笛了。于是，石头又缠着妈妈，非要学习长笛不可。每个周末，石头都喜欢带着丫头在田野里奔跑，也喜欢带着她去倾听田野里那些特别的交响曲。

    石头不在的日子里，丫头每天都穿梭在田野里，一边摘麦穗，一边数着盼着石头哥的到来。她知道，他总会给她带来不一样的惊喜和温暖。

    对于丫头来说，石头就是她的世界。

        2.
    有一天醒来，丫头突然发现村子里今儿特别安静，而且，两只耳朵有些生疼和麻木，她的耳膜也在隐隐地胀痛。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丫头发觉耳朵总有种嗡嗡的耳鸣，不过也没有怎么去理睬它，一向坚强的她也没有给奶奶说起这件事。今天是周末，丫头格外开心，因为石头哥说要吹长笛给她听。丫头坐在窗口，仔细地打理其头发来，她要让石头哥看到一个漂亮的自己。

    梳好了头，丫头沿着墙壁摸索到了院子里，“奶奶。”丫头喊了一声，发觉没有人搭理她，她想奶奶应该是在隔壁石头哥奶奶的家里吧。于是，她转身离开了院子。

    石头奶奶的院子里，石头在摆弄着长笛，两个奶奶正在与石头的父母说着话。蓦然发现丫头一个人摸索着走了进来，石头高兴地冲着丫头喊：“丫头，快点过来啊，我来教你吹长笛好不好？”可是丫头好似没有听到一样，径直往里头走去，头也没有回。

    石头追了上去，他拍了拍丫头的肩膀，“嘿！丫头，怎么不理我啊，我们吹长笛好不好？”丫头被突如其来的拍打吓了一跳，“啊，你是谁呀？”

    石头着实懵了，丫头向来对他的声音最敏感的，每每还没有到院子门口，大老远的就能听见丫头对自己招呼着。而这次，她居然听不出自己的声音来。“我是你石头哥哥啊，傻丫头，今儿怎么了？……”

    丫头的心小小的揪了起来，直觉告诉她，石头哥来了，可是他为什么不说话呢？

    丫头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石头哥，是你吗？”

    石头诧异极了，他又惊又怕：“丫头，怎么了，你？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短暂的几秒后，石头彻底慌了。因为丫头的面无表情，因为丫头的毫无反应，因为丫头的木然与沉寂。

    他绝望地，歇斯底里地大喊着，丫头——

    院子里说话的大人们听到了石头带着哭腔的喊声，都觉察到了不对劲，赶紧走了过来：“石头，怎么啦？”

    “奶奶，奶奶！丫头她，丫头她好像听不见我们说话了……爸爸、妈妈，怎么办啊？……”，院子里回荡着石头近乎崩溃的声音。

        3.
    后来丫头被送到了市里的医院检查了，说是因为先天性的眼疾病菌扩散到了耳部，已经是晚期，无药可救了。于是丫头从此又失去了听觉。

    现在，丫头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了。命运又一次降临到了这个可怜的丫头身上，她欲哭无泪，因为，早在若干年前，她的眼泪就哭干了。

    丫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三天，不声不响，不吃不喝。她抚摸着曾经每天都喜欢听的CD，有时会嚎啕大哭，有时又安静得让人害怕。

    她好害怕，她拼命地想回忆起石头哥的声音和CD里各种奇妙的乐音，她怕终究有一天自己会忘记这些声音，她要把这些声音固化在记忆里，永久封存。

    石头跟学校请了假，在乡下陪着丫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知道无论他说什么，丫头已经听不到了。

    他带着丫头在田野里漫步，他多么想让丫头听听，此刻，大自然有多少美妙的天籁啊！这一刻，他比丫头还难过。

    石头要走了，临走前丫头喊住了他。

    “石头哥，你能过来一下吗？”石头走到丫头面前蹲下来，丫头伸出稚嫩的手摸索到了石头的脸，她轻轻地摸着他脸庞的轮廓，仿佛想把它摸到自己的手心里，刻在自己的脑子里。

    “石头哥，我现在什么也听不见了，如果有一天，那些声音都不记得了，那就让我记住你的轮廓吧……”

    丫头咧开嘴，终于又绽开了笑容。

    石头也笑了。他抓住丫头的手，让它好好的摸摸自己的眼睛，鼻子，嘴巴……

   “丫头，记住我的面容吧。声音不记得了没关系，我永远是你的石头哥。”

        4.
    从此以后，石头来找丫头时，他都会轻轻地抓起她的小手，让它摸摸自己的脸。这时，丫头总会十分喜悦而幸福地喊道：“石头哥！……”

    石头带着丫头用双手抚摸着这个世界，感知着这个世界，田野里又出现了他们飞奔的身影。丫头用手抚摸着麦穗、昆虫、叶子……她用触觉记住了这个世界的轮廓。

    石头手把手地教会了丫头吹长笛。丫头把每一支自己喜欢的曲子都学会了。她每天都吹笛子给奶奶听，她想把自己曾经最喜欢的声音吹给她最爱的人听。每一个周末，她都会快快乐乐地等待着石头哥的到来。

    她知道，如果声音不记得了，她依然可以感受到她喜爱的声音，就像她看不见，但依然可以看到那些从未出现过的风景一样。因为，有些东西是永恒的！

        5.
    十年之后。省歌舞团里有一对令人瞩目的金童玉女，他们的长笛演奏无与伦比。金童是石头，玉女是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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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殷子 于 2011-10-17 10:41 编辑 ]

阮镇

一对可爱的金童玉女
感人的小说，赞一个

山野农夫

一对金童玉女不平凡的经历。此题材完全可以拉长，但作者惜墨如金，写成如此，足见作者功力不浅。
提请大家一读。

殷子

谢谢美言！欢迎批评指导——

殷子

感谢农夫版主的推荐和美言！欢迎指导——

刘满园

原帖由 山野农夫 于 2011-10-17 11:43 发表
一对金童玉女不平凡的经历。此题材完全可以拉长，但作者惜墨如金，写成如此，足见作者功力不浅。
提请大家一读。

是啊，写得挺美的，情景，人物，故事，都很美好。

荦春

生动而感人的小说！学习了！

殷子

谢谢刘版主！问候安好——

殷子

问候朋友！谢谢品读——

木门长子

很美的童年故事，拜读！

殷子

文学作品的很大方面的功能在于歌颂真善美，鞭挞假丑恶！小文只是以一对金童玉女为素材，试着做一些探索罢了！谢谢品读！

暴雨迎风

很向善的主流作品，写得很美！

殷子

谢谢迎风版主的点评！问候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