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人俗事

阮镇

　　俗人俗事
　　
　　阮镇
　　
　　浴室里，阿林看着镜子中自己强健的身体，想到就要与水灵灵的水妹结婚了，不由得自己抚弄起自己来。水妹那水灵灵的大眼睛，水灵灵的嘴唇，水灵灵的身子……，反正，在他眼里，水妹就是仙女，不是仙女，怎么就那么水灵呢？他经营的那片果园里，其中有一种水灵灵的玉香梨，看着就想咬一口，真的咬上一口，那香甜滑润的梨汁就顺着嘴角往下流。他总想象着，水妹就是那玉香梨。今天，他和水妹进城，到最好的好好好婚纱影楼预约了拍婚纱照的时间。他是一个善于幻想的人，走进婚纱影楼，看到那些半裸的新郎新娘姿势各异、勾人心魄的巨幅照片，他就设想水灵灵的水妹躺在婚床上是什么姿势……他一阵兴奋，全身肌肉紧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感到极大的满足。他消退下来，洗净身子，穿上睡袍，回到客厅。
　　
　　他半躺在沙发上，微闭着双眼，白天在城里的一幕，如幽灵一般，又固执地出现在眼前，搅得他不得安宁。
　　
　　他和水妹从好好好影楼出来，迎面碰到一位英俊的男青年。水妹从阿林的臂弯抽出手来，主动与那男青年握上了。他俩只顾相互问候，把阿林凉在一旁，阿林知趣地转到一边。过了一会，水妹拉着那男青年。来到阿林面前说：“他叫房仁忠，是我的同学。”阿林大度地与房仁忠握了握手，说：“我叫阿林，是水妹的未婚夫。”房仁忠冲水妹挤了挤眼，一口的广东普通话：“你好福气啊，千挑万选，终于选到如意郎君了。原先……”，水妹扭了房仁忠一把，冲房仁忠使了一个眼色。房仁忠就不再开口了，却色迷迷地看定水妹淫笑。
　　
　　他越想越不是滋味，从来没有听到水妹说起有房仁忠这位同学啊，而且，白天他俩的举动也有些暧昧。看来，水妹与房仁忠的关系不一般，那又是什么关系呢？他觉得有必要弄弄清楚。于是，他拨通了水妹的手机。
　　
　　水妹说：“都夜里十一点钟了，你还不睡啊？”他说：“我想现在见到你。”水妹懒洋洋地说：“我累了，明天吧。”话筒里传来一男子的声音“什么人啊，这么晚还来电话？”水妹关了机，留给阿林的疑团更大了。他决定到水妹家去看个究竟。
　　
　　水妹的家就在邻村，他驾着摩托，不一会就到了。他看到水妹家的大门外，停着一辆宝马。
　　
　　“这家伙来头可不小啊。”他想。
　　
　　可是，水妹没有告诉他，这家伙要来啊。看来，水妹内心，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他神经质地围着宝马转了一圈，扒着车窗往里看，除了驾驶台上那一开一合的电子荷花盆景外，没有可动的东西。他刚舒了一口气，可又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宝马在，说明那小子还在。
　　
　　他想从门缝看看水妹卧室的灯还亮不亮。如果灯还亮，危险系数只有5，如果灯不亮，危险系数就是10了。可是，现如今，农户清一色的大铁门，做工精细，一点缝隙也没有。他正想按门铃，突然想到，不能按门铃。因为，万一惊动了水妹的爹娘，问他半夜三更来干什么，那他怎么回答呢？
　　
　　他是个谨小慎微的人，他不愿把事态扩大。那家伙总要出来，他决定守株待兔。
　　
　　冬季的夜风冷嗖嗖地，他紧紧风衣，在大门前走来走去。他不时地贴近大铁门，却听不到一丝声音。如果有说笑声，危险系数不是很大。可是，这样无声无息的，天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呢？
　　
　　冷风在无情地舔刮着他的脸。他在揣测那家伙与水妹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又把与那家伙相遇的情境细细想了一遍，认定那家伙是水妹的初恋情人无疑。农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长舌妇。未婚妻留宿初恋情人，一旦把这事情传扬开去，他的脸往哪里搁？他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我真是他妈天下第一大傻瓜。”他不由得抽打着自己冰凉的面颊。
　　
　　夜越来越沉，风越来越冷，大铁门依然紧闭着。
　　
　　他突然想到，水妹的舅舅回来时，也是开的宝马车。难道这宝马是水妹舅舅开回来的？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这不是冤枉好人吗？他这么一想，心里也就坦然了。他骑上摩托车往回开，一路越想越好笑，自责疑心生暗鬼。“我相信，水妹不会对我有二心。”他吹起了口哨。快要进自己的村子时，他突然调转头，猛轰油门，往水妹的村子赶。“水妹舅舅的声音是乡音，可是，那男子却是广东普通话，与那家伙的口音一样。我真是马大哈……”
　　
　　可是，他赶回水妹家门口时，那宝马不见了。大铁门紧紧地闭着，好象那宝马从来没有在水妹家的大门口停放过。他象泄了气的皮球，伏在摩托车上，许久才缓过气来。
　　
　　他躺在床上，如翻煎饼一般，一刻也不消停。水妹那水灵灵的身子，那家伙色迷迷的眼神，这二者如拉锯似地割裂着他的心。
　　
　　天一亮，他就来到水妹家大门前，按响了门铃。
　　
　　一会，水妹的娘开了门，见是未来的女婿，十分亲热地把他让到客厅里。寒暄过后，他问：“水妹还没起床吧？”水妹的娘口吃：“她，她没在家，她她她的同同同学，叫什么米，米米米，钠的，开开开着车来来来看她，她她她跟跟米，米米米，钠去去去了。”他急切地问：“连夜就去了？去干什么了？”水妹的娘说：“是是是啊，干干干干什么去去去了，她她她可没，没没没说……”还没等水妹的娘把话结巴完，他的头已经是无限大了。
　　
　　他驾着摩托车，疯狂地进了城。他到各大宾馆的停车场仔细察看，没有发现那辆宝马车。他把城里的大街小巷都找遍了，都没有。此时，已经是十点多了。城市的高楼大厦遮挡了阳光，他在阴冷的巷子里慢慢地走着，如大海捞针一般，他要把水灵灵的水妹给捞出来。
　　
　　“水妹啊，你不能这样对我，”他想，“我对你没有一丁点的隐瞒。就连我果园里的女工对我表示爱慕的只言片语和一举一动，我都毫不保留地告诉你。你总是一笑了之，说‘男男女女总是要在一起的，谁爱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爱到底。’水妹啊，我俩还没拍婚纱照呢，你就做出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来，你说的‘爱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你和我‘爱到底’吗？我看不象，倒是你和那家伙‘爱到底’是真的。我曾不止一次地约你夜里出来相会，可你一次也没有答应过我。现在，你却跟那家伙连夜上了车，上了车，不就等于上了床了吗？”
　　
　　他在照不到阳光的深巷子里转悠了一阵，来到有阳光的广场上，停稳摩托车，再一次掏出手机，拨了水妹的号码，回答还是那令人诅丧的迷人语音：“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或不在服务区……”。
　　
　　他拨通水妹家里的电话，水妹的娘回话：“没没没有回来，万万万万一回回回回来来来了，我我我我告告告诉你……”
　　
　　冬日的阳光暖洋洋的，可是，他只觉得冷。
　　
　　他碰上了知心好友县医院的胡医生。
　　
　　胡医生正好休息，把他邀到家里喝酒。酒至半酣，他把心中的不快全盘托出，引起了胡医生极大的兴趣。
　　
　　“你就不想真枪实弹地试一试水妹，看她对你的感情到底有多深？”胡医生喷着酒气说。
　　
　　“想啊，怎么不想？”他愤愤地说，“我恨不能把她的心掏出来看看，到底是红还是黑。你说吧，到底要怎么弄，才能试出她的真情？我听你的。”
　　
　　于是，胡医生利用自己在医院工作的便利，把自己的设想如此这般地告诉他，他一听，认为真是妙计。心想：“水妹啊水妹，这一回，看你怎么表演。”
　　
　　阿林与胡医生合谋好后，心情好多了，只等拍婚纱照的那天，就有好戏看了。
　　
　　水妹在拍婚纱照的头一天才回到家。水妹娘告诉她，阿林来找过她。她说，她知道，她之所以不给阿林回话，是想借这个机会，试探一下，阿林对她的爱是否是真实的。再说，这纯属她的自由，用不着向谁解释。
　　
　　阿林与水妹见面后，只字不提水妹与那家伙的事，水妹也不想解释什么，两人说说笑笑来到好好好婚纱影楼。
　　
　　他二人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化妆，试衣。突然，阿林一头栽倒在地上，人事不醒，吓得水妹没了主张。影楼老板忙向120急救中心求救。救护车马上就来了，医护人员把阿林抬上车，立即送到了县医院。
　　
　　“这是脑溢血。”胡医生说。
　　
　　“医生，要不要紧？”水妹急切地问。
　　
　　“我们尽力抢救，如果能救过来，可能会是半身不遂。”胡医生说，“你可要做好思想准备啊。”
　　
　　“没什么好准备的，全看他的造化吧。”水妹说，“救不过来是他命该如此，如果他有命在，我就陪伴他一辈子，不管他是半身不遂还是全身不遂。”
　　
　　阿林听了，真想高呼水妹万岁。可是，他忍住了，他不能就这么醒过来，他要再昏迷几天，看看水妹有没有变化。
　　
　　面对突如其来的不幸，水妹真的想了很多很多。房仁忠说：“人还是现实一点好，万一他真的半身不遂，你可怎么办呀？”水妹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如果你遭遇到他的处境，你希望你的妻子怎么面对？”房仁忠说：“你们不是还没结婚的吗？”水妹反问：“这重要吗？”房仁忠自言自语：“真是不可理喻。”
　　
　　世上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胡医生与知心好友喝酒，把设计试探爱情的事说了出来。胡医生的这位知心好友与知心好友喝酒，重复了同样的话。虽然都一再叮嘱知心好友守口如瓶，却在阿林还没清醒过来时，阿林假昏迷的消息就已经传到水妹耳朵里了。
　　
　　这下，水妹真的好伤心，没想到，自己的未婚夫竟是这种人，这种人能白头偕老吗？
　　
　　她抱着枕头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场。她关了手机，拔了电话线，把自己整整关了两天。
　　
　　骗局被揭穿后，阿林连连叫苦，总想尽力挽回损失的爱情。可是，水妹一点消息也没有，好象从地球上蒸发了。
　　
　　一天，水妹终于与他通话了，他迫不及待地向水妹认错，赌咒发誓改过自新。并且一再表白，如果水妹离他而去，他就去死。水妹淡淡地说：”你不是不信任我吗？我也承受不了你的爱，你好好活着，等着喝我的喜酒吧。”
　　
　　那是一个温暖的中午，阿林收到深圳寄来的一个大信封，拆开一看，傻眼了。是水妹与房仁忠结婚的请柬，邀他到深圳喝喜酒。他顿觉眼前发黑，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他艰难地写下了对水妹的忏悔，追悔自己阴暗的心理。同时，表达了对水妹的祝福。写完之后，他对自己的绝命书看了又看，还改了错别字。他把水妹的一张照片小心地装进上衣口袋里，就吞下了大量的安眠药。
　　
　　他母亲见他神情恍惚，就多了个心眼，一发现他服药，就马上把他送进医院。胡医生一看，这回是动真格的了，不象上回那样玩把戏了。胡医生尽全力抢救，怎奈他服药太多，命是保住了，可是落下了个反应迟钝的后遗症。
　　
　　水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不过，阿林如此痴情，深深打动了她。她对阿林说：”我俩这不是瞎折腾吗？何苦啊？真是的。”阿林说：”全怨我，现在，我把我自己弄成这样，你还爱我吗？”她说：”你呀，聪明反被聪明误。现在好了，我就爱你现在这样的傻样。”
　　
　　“好了，现在，我们重新开始吧，往事就不再提了。”阿林说。
　　
　　“你真的就不想知道我和房仁忠去干什么吗？”水妹问。
　　
　　“我不想知道，不过，你硬要想说，那就说来我听听吧。”阿林说。
　　
　　“在学校里，房仁忠是追过我，就算是初恋吧。可是，五年前，他就到深圳，我和他就没有再联系了。这次相遇，纯粹是碰巧。他代表公司到这里来，是洽谈一笔业务。他要我陪同他各处走走，看看有没有适合他们公司投资的项目。”水妹说，“事情就这么简单，可是，被你给弄复杂了。”
　　
　　“我这不是爱你吗？”阿林傻乎乎地看着她笑。“爱能迷糊心智，因为爱你，因为太爱你，你所做的一切，我都信以为真。”
　　
　　“傻样，”水妹依偎在阿林的怀里说，“我也是，因为太爱你了，我被你给弄糊涂了，弄了那张与房仁忠的假请柬。没想到，差点要了你的小命。”
　　
　　“是啊，爱能让人幸福，也能让人痛苦。”阿林说。
　　
　　“心胸坦荡，才能畅游爱湖。”水妹笑得很甜。
　　
　　他二人到好好好婚纱影楼补拍了那套最贵的“白头偕老”婚纱照。
　　
　　阿林把“绝命书”装裱后，悬挂在新房的墙上。
　　
　　(4400字)
　　
　　

[ 本帖最后由 阮镇 于 2011-10-29 06:48 编辑 ]

飘逸枫

呵呵，好象昨天发过一遍，是不是作了改动，我来坐你新版文的沙发。这小说总体来说还是不错，故事曲折感人。问好楼主

碣石清风

记得看过了也留了言，从构思到内容，从情节到人物，很不错的小说 问你好。

木门长子

再次问好！

蒙正和

昨天进来，阮老师删了一帖，不知究里。今日这篇，构思运笔均属止乘，作品写到这个程度，真是圆熟了。敬佩阮老师的才气。赞一个！

西夏楼兰

故事性很强，耐读。再读，问好。

阮镇

因星期四发帖才是好时机，所以就删了重发。
多谢朋友关注

刘满园

一篇不错的小说，结构完整，情节集中，故事的可读性强，构思也不错，老故事老主题，写得通畅，剪裁得当，标题也好。精华支持！

阎润文

欣赏了，不错，问好朋友。

曾棠

抛开未婚夫去和初恋的情人在一起办事，难怪阿林吃醋呀！
问好作者

阮镇

多谢朋友再次关注指导。

今之流

欣赏问好

阮镇

问好
多谢两次关注。

暴雨迎风

前次读过，确实不错，支持精华！！

阮镇

多谢蒙老的关注和鼓励，要向蒙老学习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