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记忆里,小时候农村的我们家里有四个瓶子:酱油瓶、醋瓶、香油瓶、煤油瓶(那时叫洋油,火柴叫洋火);两个罐子:油罐子和盐罐子。酱油瓶和醋瓶一样大,都是一斤装的喝酒后剩的酒瓶子,香油瓶是扁圆较高的瓶子,且盖子很特别,像一个尖顶的黑色小礼帽,平时放得高高的,用时打开盖子,用一根筷子伸进去,再快速提出来,顺着筷子滴几个油珠在碗里就可以了,这样用才节约。
有一次,在济南的爷爷回老家来,直接用瓶子往碗里倒,我们都感到很惊讶,香油也能这样吃吗?煤油瓶是一个棕色的啤酒瓶(那时不知什么是啤酒),平时放在角落里,只有煤油灯里没油了,才拿出来加油,它们一直都默默的各自承担着自己的责任,可就有一次出错了。
平时家里买这些东西,都是妈妈临时给个一角两角钱,让我去大街的供销社代销点去买。代销点有两间房,室内靠墙的货架前留一个过道后用砖砌成柜台,只留一口,方便售货员出入,上面放一块木板,可以翻起落下。柜台后面的货架上放着日有百货,柜台一头是放盐的池子,池子旁边有两个缸,一个酱油一个醋,再靠墙角是煤油缸。每只缸的旁边都有一只“提斗”,是用竹子做成的小筒加上提把而成,固定重量,一筒一斤。
这天,妈妈塞给我一角钱,把酱油瓶递给我说,打斤酱油去,我来到代销点,售货员姓赵,我们习惯叫他赵叔,他正跟人说话,我怯生生地喊道“俺打酱油”,随即把瓶子和钱向上递过去,也许是赵叔和人说话没听清,也许是我说的不清楚,他听成了“打洋油”,那时的我在柜台外面也只能漏出半个脑袋,也看不见他从哪个缸里打得油,然后他把二分钱和瓶子递给我,我接过后就感觉不对,因为平时打酱油我都会在路上偷偷喝一点,可今天喝的味道怎么不对呀!我心想坏了,要出大事了,果然妈妈见我用酱油瓶打回洋油,非常生气,让我回去找赵叔,可想而知,我碰了一鼻子灰,没办法,只能认倒霉。妈妈黑着脸,一边数落着我一边把洋油倒进煤油瓶,然后把这个酱油瓶一遍遍用凉水清洗完用热水清洗,然后用鼻子闻了又闻,还是有煤油的味道,没办法呀,那时也没有清洗剂之类的东西,再说家里就这几个瓶子,妈妈想尽各种办法清洗,最后妈妈用破瓦片,砸成豆粒大小装进瓶子里,倒上热水用力清洗,然后放到院子里的一棵树下,每天换水清洗。
岁月慢慢流淌,最后那个瓶子的命运咋样我也都忘了,只是偶尔想起,眼前就会浮现那个瓶子,里面装了半瓶白色碎瓷片,像犯了错的孩子一样静静地站在树下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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