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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忆她行（外一）
梁星钧
今天，他调进城。他先跑到教育局，她的座位空的，屋子空的。知情人说，她回去了；连忙转身奔赴她的宿舍，房门紧闭，敲了半天，也没人应。窗外北风呼啸，雪片飞舞，一切笼在雾中。他忽然四肢乏力，泪快要下来了……天快黑了，才在街角遇上她的好友小秀，说她早已走了，留下了一封信：
“你会来找我。却来迟了。我好矛盾痛苦！是在你和教书面前，我终于选择了后者。所以我必须答应爸爸的条件。－－你能原谅并忘记我吗？我远行了，再不会回来……”
他眼前的一切都凝固了，泪水纵横，什么都看不清，也移不开步，面前分明横着一条巨大的鸿沟……他从小父母就说过一句话，一直折磨他至如今！可是，她能不去教书吗？
“长大是很好的一对儿”，还在童孩子时期，父母就开始说这句话，好像在父母眼里，他们是天造地设的，是天经地义的，丝毫不存置疑，在众人的眼里，他俩虽不属于门当户对，但从两个孩子的自身条件，尤其是将来不可限量的前程来说，完全可以算是顺理成章的事。面对这些预测，祝愿，他总是眼热心跳，既充幸福的期盼，也溢满忧虑的惶惑。
读小学时，他俩同坐一张课桌，她显得若无其事，落落大方；而他局促不安，心里既紧张又害怕，但他时刻留意着她，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一个寒冷的冬天，她登台清唱“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白毛女》主题歌），她起音的那一瞬，即刻压住了全场的躁动，也覆盖了隆冬的寒冷，学生们顿时全神贯注，凝视她的眼神。她的喉咙里飘出的歌声，透过纷纷扬扬的雪花，飘散弥漫，注入人们的心窝，顷刻，孩子们脸上的泪珠挂满脸腮，簌簌滴落……
每次与她同坐，他都心里老不自在。她眉清目秀，脸宠洋溢着热情自信的光芒，实说，她是热情而自然的，泛着青春的光彩，她的学习成绩优秀，一直保持了女子中的名列前茅，也是全校的前几位，羡慕她的目光数不胜数。而他寒伧多了，不仅表现在衣着上，而且学习成绩，同学声望，都较她逊色，她恍如舞台的歌星，而他则是台下的小生，在众人的眼里，他们是天壤之别，不相匹配。
他们也像别的同学，在桌的中央刻一条“分界”线－－打她太容易了，只要紧紧攥住她的头发，她就痛得直掉眼泪。一次，为一件很小很小的越界之事，他们发生了争执和矛盾，最后竟然还抓扯起来，同学好易才把他们分开。随后她怒目而视，愤笔写了《一条鸿沟》的记实文，获得了老师好评，先在班上当众宣读，后又送到全校展出。他为此事羞愧万分，无地自容，那段日子，他真渴望地蹋一个洞口，他就立即钻进藏匿起来！
此后对她又怕又恨！在全校师生聚集的操场上，她又登台独唱“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在一浪高过一浪的掌声中，他仿佛凝固了，呆若木鸡，一动不动……
忌恨她同别的男孩讲话，他却从没话说，话只埋在心里，一句也说不出口，开始是没机会，总在盼望和渴望机会，后来有机会了，即使遇到独处，他又说不出口，就在心里憋着，压着，甚至连话都不敢和她说了，就连她的名字也不敢当面喊！一天下午放学回家，路上发现前面就她一人独行，他像老鼠突然见了猫，惊惶失措地绕道逃窜了……
…………
一年秋天的晚上，他去城里开会。晚上，他们相约在古老县城的一座桥头。虽别几年杳无音讯，却也一见如故。她端端的身子，圆圆的脸儿，眼内一汪清水，一头飘肩秀发。据说她欲辞去机关工作赴山区任教－－
“这几年你咋过的？”这句极为普通寻常的话，不知彼此问过多少遍了。
“你是说－－
谁都没有认真和完整地回答过。
她不说了，回头消失在茫茫的秋色里……
散会那天，她拎包送他走了长长一段路去车站。说她父亲病愈才三天就出国考查了，临行前写信问女儿的婚事，准备给她介绍院里的研究生。
“－－那是一桩很好的事！”
她却呜呜地哭着跑了……
现在，他回来了。可以和他朝夕相处了，再不用遥远相思了，可是，她却走了，到了一个遥远而闭塞的小山村，去实现她的理想和梦幻了，而她的这个举动，是出乎于所有人的预料的，是他始终也没有想到的。可是，她能不去教书吗？
她能不去教书吗？
呼啸的北风，漫天飞雪，他阔步走上前去……
网聊雨
网聊是窗前的细雨，密密匝匝。
倩是网上的一个年幼女子。说她年幼并非说她还未成年，而是还未成婚，与宁年龄相差甚远。
一个灯光融融的网聊夜晚，宁进聊天还没完全看清每个人的脸孔，倩就发来友好的问候语。
“宁，你好！多日不见，都还好吗？”
“还好！”宁突兀地感到这句话来自某个熟人。“你是谁啊？”
“我是月的同事。”
“月在哪里？”宁惊喜而急切地问。
自与月在网聊相遇后，宁即专程浏览了月地所在网站，更望能够遇到她，结果只是痴心妄想。原以为网上的许多人都只有匆匆一见的份儿，没想到有许多人却真还能后会有期！
“她在我的旁边朝你笑哩！”倩的发话清楚明了。
“你让她来说话吧！”宁真是喜出望外了。
“哼，我就不能和你说话？！”略受刺激的倩抗议这种不平，“只有一台机子，要么就都说不成。你看咋办？”
“好吧，”宁竭力止住狂跳的心，平静而略显无奈地说，“和你说完之后，你就让她说吧！”
这句勉强的话倩没放弃。她鼓足勇气和宁作了初识的首次聊天。
宁的聊天重心固然落在月上。
第二次网上先遇的却是倩。
相距无几的一个夜晚，落落寡欢的宁相上了倩。
先道谢那天倩的“高风亮节”，接着在一种互有好感下进入了聊天。
倩善明察秋毫。一下就意测到宁的低沉感伤，又恰如其分地由远及近。
“你咋那么吞吞吐吐？－－你不能爽快点吗？－－你有什么不快？……”
不快不能诉诸素不相识的初识之人，也不能随意感染无辜的网上友人。宁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却又最后无意间流露出失去了最好的网友。
“网上的友人你都那么在乎，看来你的确是一个太重感情的人。”
是的，网上友人宁很在乎，太重感情也谈得上。
与倩的实质性聊天即从这次开始。
宁失去的友人叫娜。是聊了很久的未约友人。不管娜是怎样认定，宁就始终是这么看的。只要见了即与她聊，相别还想着聊天的事，盼望聊天日子里的情景再现，相约一些闲暇上网……后来宁生日那晚梦见与未识尊容的娜比翼双飞，绕过白云，拂袖蓝天，在黑黑的森林上空飞翔，终落在一座高山的峡谷间……梦后娜问同游的她是个什么样儿？宁说梦中的情景很恍惚，很模糊，没有看清脸和身体。因为睡前宁徘徊于自家的后庭院，透过落光叶子的银杏树梢,斜看挂在天上的一轮孤月，来回踱步,想娜此刻在干什么？是否也在赏月，只有月能作他们信息传递的使者了，他带着月光的残痕去睡了觉。
和娜的终了聊天是一次揪心而愉悦的晚上，久聊的他们这时言及双方住址，是多么的错位啊！几百里几千里的错位，似在恍惚之间。他原以为她就定格在所在网址的这座城－－万里长江第一城。原来她却捧着自产的泸州老窖与他酣畅淋漓聊天，难怪她那么精神饱满，难怪每次聊天的神韵那么清冽。他几乎无法相信这一意会错了已久的严酷现实。措词变得惊恐和失意起来，仿佛原捧的极品“五粮液”一下子变了味。虽然同样都是佳酿，却怎能一下就接受呢？与其说是杯中的酒变了味，不如说是对自己的一向意会发生了严重置疑。
之后娜销声匿迹。
问不出个结果，影子没再出现，在网上留下了十则留言……一有时间机会即上网去瞅……
倩这时的出现无疑打破了僵局。她虽不能相助指出娜的所在，也不知道娜是指谁，却充分地理解和肯定了这种网上人间圣情。倩不仅来了兴趣，对宁发生好奇甚至好感，竟还给宁留下了极佳甚至难忘的感觉印象。
故事就这样开始了。
频频的接触聊天，用尽了几乎所有的极佳词汇，流露了至善至真的人间真情。一个18岁的女子与几乎大她一倍的男子神奇的网恋了。
“爱”字在不经意间流露，如泛滥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汹涌澎湃，激情几乎烧干了他们……照片网上相赠，电话柔柔诉情，只差没有冲破牢笼在一起了……
故事的结局也没什么离奇。她先敏锐地宣布是“一次不小心”，说得多么轻巧而又老道世故！
再见被她拒而远之。也没给他道声再见祝福机会。陌路仇人成为他的处理良药。
此刻娜出现了。诉说网络已有一旬不通，见过留言之后百感交集……
娜劝说倩，你怎么那样对宁？你是不识人间烟火好歹的丑家伙！
宁拚命地网上发帖－－
至真缘何不真？相爱未能永恒。
呼唤日月天地，甘洒人间真诚。
（《至真》）
网聊既然虚拟，我又何必哭泣。
至真虽然去了，夜过又是黎明。
（《黎明》）
…………
一向从未有过诗情的宁诗情勃然大发，写下了痛断肝肠的激情诗行。
晔固然知晓上述一切。起初不外当作一般聊天而已，随着渐渐升级，宁整天泡在网上，心事重事的疲倦困极样子，不祥和隐忧渐渐涌上心头。
她不屑一顾，她怒目而视，她冷眼旁观，她怒发冲冠……她转怒为笑－－一个十足的老儿玩童，一个俨然的疯子狂人！
“谁让你冷遇我了？”宁的直吐真言和直截了当似乎显得理气十足。
“去跟你的倩妹过吧！”晔明知故问地奚落般的责难。
“怎么开始你们都想争我，如今都想飞起一脚？”
哈哈呵呵吼吼……笑声骂声似哭似闹的各种声音有如丝丝缕缕，久久飘扬不散……
毕竟夫妻还是夫妻，久经考验的十年恩情岂能断送在一朝一夕或一事一人之上？不太沉重的洗礼炼狱了久经风霜的夫妻圣情。
网聊的这些细雨点滴，嘀嘀哒哒，悠然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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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3-18 1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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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2-3-29 08: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