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当代知识分子

赵 敏

赵敏/文

　　阎真的长篇小说《沧浪之水》，是一部真正意义上的现代小说。它没有曲折诱人的故事情节，没有作为时下畅销书所具备的诸如性、猎奇等畅销因子，却分明是这些年来一部难得的引人入胜的长篇佳构。我想，恐怕就是因为小说已经触到了我们这个时代最为敏感的那束神经，写出了芸芸众生，尤其是知识分子在权力和金钱面前经受到的煎熬和灵魂的拷问。小说仿佛就是当代知识分子灵魂深处的《神曲》，它在读者心中所激起的阅读快感和震撼不可不说是特异的。我想起了“尼采宣布了上帝之死”的话，也许多年以后我们会发现，是阎真的长篇小说《沧浪之水》宣布了中国当代知识分子之死。这是让人难以接受的，可现实从来就没有考虑过人们的感受如何啊。

　　这又是一部真正从小说的内部来结构，从小说的灵魂开始叙述的难得的艺术品。大量心理对话和意识描写充满了整部小说，却让人没有觉得丝毫的意识流小说的虚幻，反而突显出一种人物精神深处的现实感来。读《沧浪之水》，让我们领会到，小说的艺术形式真正切合了小说内在的精神，形式与内容两者达到了水乳交融的境界。小说出版后短短的半年多时间里，《沧浪之水》就重印达四次之多，这是近年来很少有过的非知名作家作品走红的现象。谁说纯文学没有市场了!是假纯文学之名而无纯文学之实的东西败坏了读者的胃罢，真正能深入人心的文学作品依然是受到欢迎的。《沧浪之水》的横空出世，昭示了昧着良心，靠操作和炒作的作家只会越来越失去读者的不可辩驳的事实。

　　马克思早就警告过，唯金钱和丰厚的物质时代会在一方富足的土地上制造出一场精神贫穷。马克思说的当然是资本主义制度。这在物质匮乏时代里的人们是怎样也想象不到的道理，而刚刚走向经济建设，尚未富足的中国人就已经觉察到了马克思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了。在中国，知识分子历来就是时代最敏感的“良心”所在，他们常常是那时世里“春江水暖鸭先知”的一群。阎真在其《沧浪之水》中就是写了两代知识分子的理想幻灭。写出了中国当代知识分子内心所体验到的世纪之痛。革命和建设的年代里，池大为的父亲对崇高事业付出的是自己的全部真诚和良知，换来的却是家破人亡的“右派”回报。池大为终于考取了大学，学成后仍继承了父亲那代知识分子的真诚和良知，换来的又是空怀壮志，无职无权，生存日趋仄逼，心力交瘁的痛苦。池大为发现他周围的世界里什么都是预设好了的，知识分子原本就没有什么与现实抗衡的本钱。“人只有一辈子，这句话把所有的道理都说完了。”以有限的人生与宿命，与棉花般柔化人的金钱和权力抗衡，是当代知识分子注定的悲剧。市场是一种经济结构，又是一种意识形态，它消解了终极，轻易就消解了池大为这群当代知识分子。“有市场就没有终极，市场把一切都平面化、现世化了，生命因之失去了想象的空间。”池大为们就这样被“商业文明”投入了精神的炼狱，要象旦丁一样在精神的十八层地狱中饱受煎熬了。哀莫大于心死，知识分子所追求的终极意义的关怀一旦轰然倒塌，无异于被抽心。池大为的性格和观念的转变过程是痛及灵魂的，这是一种只有知识分子才能感受得到的虽生尤死的绝望和无耐；是一种对内心的一场残暴的灭绝人性的屠杀。

　　知识分子的池大为更大的悲剧在于，哀莫大于其心不死。池大为当上了卫生厅长了，他知识分子的良知尚未泯灭，想利用手中的职权做一点好事。但他发现原来在权力中心，要做一件好事比做一件坏事更是难上加难。这个世界已经被金钱和权力败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了。至此，小说真有一种道破天机的意味。《沧浪之水》没有写出中国当代知识分子的出路，却真切地写出了他们的苦闷和彷徨，这就足矣。鲁迅不是有过这样一句话：天下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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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眼看

赵老师的书评写得好极了！

精华收藏！

李智红

好书评，有自己读到的见地。

吴安臣

好书评，俺也想写的，但赵老师比俺分析得深刻，学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