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们

碣石清风

　　莫名从沈阳归来，一直闷闷不乐，寡言少语，他沉浸在悲痛懊悔中，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就遁入了空门？是他毁了芸的人生幸福，他觉得自己就是罪人，罪责难逃，这是自己人生中最大的耻辱，他不能自拔。

　　妻子乔红问他，他什么也不说。说什么？怜悯芸吗？有什么用？痛恨自己吗？有什么用？一切都是现实，一切都已经过去。现实能改变吗？过去的能回来吗？世间有些债务是能偿还的，唯独情债不能还？怎么还？以死相许吗？莫名知道，自己的后半生要在悔恨中度过了。

　　莫名什么也不想说，自己酿造的苦酒自己喝吧，没必要殃及别人。这段遗憾就埋藏在自己的心底吧。

　　乔红总想为丈夫负担点什么，然而自己什么也不清楚，丈夫难受她难受，丈夫不吃她也吃不下，丈夫不睡她也睡不着，莫名不去货栈她也在家陪着。家庭气氛弄得死气沉沉，只有合伙人薛芳回来屋里才有动静，薛芳很快就受了传染。也开始不吃不睡不说不笑，虽然她还坚持着去货栈，但她一个人身单力孤，难当八面来风。这样下去，人不行了，自然货栈也会完蛋，这不就是坐以待毙吗？

　　薛芳觉得自己应该拯救这个人这个家这个货栈，只有人在，家才在，货栈才在。人在一切在，没有人什么都没有。这道理简单极了，他莫名不会不明白，她要把钻牛犄角死胡同的莫名拉回来。再不能让他消沉下去了！就不相信他有什么死结？也不相信世上还有什么死结打不开？

　　薛芳偷着跟乔红说了自己的打算。

　　乔红听了一阵摇头，“莫名认死理，心软，吃软不吃硬。别逼他，你把他逼上死路，我也就活不了了。”

　　“看你说的？我是把他从死路上逼回来，”

　　乔红不相信薛芳能有办法把莫名的死结打开，不过这样死耗也不行啊，就说，“你就试试吧，千万不要硬碰硬，他硬你就软，他软你比他还软，这样或许能感化他？试试吧。”

　　薛芳心里想，别以为你们是两口子你就了解他？其实莫名也怕硬，薛芳有体会，那年她跟莫名硬一回，莫名才软的，到时候再说吧，她怕乔红担心就说”我会按你说的去做。别瞎操心好不好？”

　　此时，莫名躺在炕上昏睡，像醒着又像在梦里。说醒着那是因为看得着人听得到声音，说在梦里，那是因为    芸一直在他脑海里，一会儿学校一会儿公园，一会儿牵手一会儿拥抱一会儿手帕一会儿玉石观音……

　　薛芳在屋里走来走去，几次话到嘴边还是咽回去，她总是说不出口。她要把莫名呼唤起来，让他从噩梦中醒来，想是想做是做，想比做容易，做比想难，他望着浑浑噩噩的莫名，想着乔红的叮嘱，下决心张嘴又不忍心张嘴。嘴就一次次张开又合上。此时，她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恨莫名还是爱莫名？有一点她很清楚，他觉得自己太无能，太优柔寡断，太女人心了！太不中用了。

　　正在左右为难之际，村里树上的喇叭突然广播上了：“姐妹货栈来电话，薛芳乔红速回，姐妹货栈来电话，薛芳乔红速回 ！”
　　薛芳一惊，对乔红说：“你先去，我随后就到。”

　　她没有时间考虑怎么劝莫名了，心一急话就出了口：“莫名，你是个爷们还是个娘们？是爷们你就起来，是娘们你就趴着。我最瞧不起的是那些爷们不是爷们娘们不是娘们的人，汉子就得是汉子。，现在我瞧不起你，你说，你算什么？爷们不爷们娘们不娘们的，什么了不起大事，你就这么不死不后地躺着，你还让不让乔红活？你还让不让我活？以前我敬佩你，把你看做顶天立地的英雄，自从你进城后你变成什么了？英雄？狗熊都不如了。你真让我们失望。莫名，你要是有骨气，就起来，莫名，你要是条汉子，你就起来跟我走。没有过不去的沟坎。站起来让我们看看。”薛芳心里急呀，这一通连珠炮似的话冲口而出。

　　莫名睁开了眼睛微微欠起身子想起来又不想起来的样子，薛芳看在眼里，上前猛地一把把莫名抻起，“你起来吧，我最看不上的就是婆婆妈妈磨磨唧唧的人，我相信你还是爷们，走，跟我走！”薛芳走了出去推起车子，“快上来，今天我驮你，你当娘们我当爷们。”这真是一物降一物，薛芳就把莫名敲打醒悟了。他乖乖地坐上后托货架。

　　薛芳不再说话，一路猛骑，很快就追上了乔红。

　　薛芳气喘吁吁，开口说话：“你个大老爷们让个老娘们驮着，好看呀？下来，驮着我！”

　　莫名还真就下来了，接过薛芳手中的车子，骑上去了。薛芳实在骑不动了，一屁股坐在后托架上。

　　薛芳说：“爷们到底还是爷们，跌倒了能爬起起来那就是爷们！还是好样的！”他这话是说给莫名听的还是说给乔红听的？他自己都不清楚。

　　乔红正望着薛芳，惊喜？敬佩？

　　薛芳朝她一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莫名骑车很吃力。薛芳看得出来他全身都在用劲，她听得出莫名略带微喘的呼吸。薛芳知道莫名在硬撑着，实在不忍心，就跳下来，喊道：“红花你下来，我驮你。”她跑过去接过乔红手中的车子，自己骑了上去，让乔红坐了二等。

　　他们赶到货栈的时候，何正站在门口眺望。院里停着两辆马车，三男两女在看木头。他们已经挑选好了，就等打米。莫名脸色苍白，滚着汗珠。薛芳把钥匙交给他；“去宿舍歇歇吧。”

　　薛芳打米时那两女的很计较，多了少了的，每次打米量尺都要重来，仔细看米尺刻度，非常磨叽，唯恐吃亏。算账时还特别小气，讨价还价，最后还少给了三百元。这才高高兴兴地走了。

　　薛芳叹气说：“世上什么人都有，太小气了。”

　　乔红说：“你好脾气？我都受不了了。这样一来，还能挣什么钱呀？”

　　“挣钱？挣狗屁！”

　　何正说：“他们说看了报纸介绍你们的事迹后才来的，他们说咱这的木头好又便宜。”

　　乔红恍然大悟：“这样啊？”

　　薛芳听了很生气，“知道咱这里便宜还那么讲价？什么人啊！”

　　乔红突然问：“对了，还没问你，你怎么把莫名劝好了？”

　　薛芳说：“怎么劝好的？按你说的呗。”

　　“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什么没错？我根本就顾不上用什么方法说，你想当时那种情况，我一着急，就什么法也不用了。”

　　“莫名怎么就起来了呢？”

　　“让我一顿臭骂把他骂起来了！”

　　“骂起来的？”

　　“对呀，不骂他就能起来？”

　　“你怎么骂呀？”

　　“其实也没骂出什么花样来，我就损他不是爷们什么之类的话。”

　　“他就让你骂起来了？”

　　“也不完全是。在他想起又不好意思起的时候，我一把就把她拉起来了。”

　　“你真厉害，我服你了。”

　　“你说他吃软不吃硬，在你面前是那样，在我面前他是吃硬不吃软。”

　　乔红听了认真思考着，最后感叹道：“这才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啊”

　　薛芳不知宿舍里的莫名怎么样了？就对乔红说：“走，看看莫名去，到现在还没听到他说句话呢。你这个妻子怎么当的？这么不关心？”

　　二人走出办公室一看都愣了，莫名在院里跟何正归拢木头呢。乔红望着薛芳笑，薛芳望着乔红笑。二人的心平静了，再不闹腾啦。头脑清醒，心胸豁亮，一高兴，二人也一同上前帮助他们归拢木头。薛芳抓空问莫名：“怎不好好歇着？”

　　“还敢歇？”

　　“怎么不敢？你怕什么？”

　　“怕狗血喷头！”

　　“哈，我那是狗血喷头？”

　　“够损！够狠！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乔红何正走过来了，薛芳低声说：“当时也是急得胡说了几句，对不起了。”

　　回去时候，薛芳对莫名说：“你自己骑吧，我驮着乔红。”

　　莫名说：“不，我驮着乔红。”

　　乔红说：“你行吗？让薛芳驮着吧。”

　　莫名说：“你来吧，我一个爷们还不如一个娘们？”听得出他在含沙射影。

　　薛芳咧嘴一笑，“还是让爷们驮吧！”也算回敬了一句。








[ 本帖最后由 碣石清风 于 2012-9-8 04:27 编辑 ]

刘满园

好久不来了，问好先生。

暴雨迎风

好似写了一个片段。两个女人激活一个男人，让男人成了爷们。其实小说里那个薛芳才是个爷们。呵呵！好久不见先生，问好！！

西夏楼兰

小说情节不复杂，人物的对话有特色。欢迎朋友常来交流。

木门长子

人物对话非常精彩，快人快语彰显魅力，很有意思的故事。问好清风，久不见了！

刘满园

提起再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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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精彩！情节曲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