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我的武侠

孙香汗

　　武侠是心中永恒的梦想，它对于男人的意义，就如爱情对于女人。在夜深人静时，在一个人的武林，拔刀！为情、为义！千古文人侠客梦。但武侠已渐渐冷落，古龙驾鹤多年、金庸封笔变成一个哆哆嗦嗦普通话也讲不好的老头、醉心于编织武林家谱的老梁已杳无音讯多年、小温嗜杀、黄易浮躁，——或者放眼武林无人，竟使小张成“英雄”；或者余华解构，武侠仅为理念的载体。当对武侠的阅读渐渐疲软，当最初的武侠小说手卷焚于妈妈的一炬，气血沸腾的日子已不在。“回忆固然令人欢欣，却也不免使人落寞”，在为纪念武侠而讲武侠的同时，发现自己已离武侠很远，并且，越来越远。——武侠变成了一种情节和实验。


　　妈妈递给孩子一把刀，说：“这是我给你的刀，你去练吧。”
　　孩子去练刀。
　　妈妈给孩子衣服、饭和水。
　　孩子从七岁时开始练，练到十九岁时，他的刀法练成了。
　　妈妈说：“你练了什么样的刀法，让我看看。”
　　孩子扬起刀，他说：“妈妈，其实我宁可变成我们的狗，它吃饱你的饭后，就逛来逛去，逛得累了，就躺下来睡觉……你从来没有叫它练过刀。”
　　妈妈说：“你想杀了它吗？”
　　孩子的刀一闪。

　　她说：“身份证。”
　　他把刀放到柜台上。
　　她抬了抬眼，把入住登记本翻得哗哗作响。那闪过的书页，像一片片刀刃。
　　她说：“你进来。”
　　他跟着她走进屋里。
　　她拔下一根头发，说：“我的头发太粗了。”
　　他的刀一闪。头发剖成了两根。
　　她说：“你进来。”
　　他跟着她走进里屋。
　　她躺下，她说：“你进来吧。”
　　她领着他出来，“你看见那只虎了吗？”
　　他顺着她的手指望去，他没看见虎，他看见一个浮胖的中年男子，坐在躺椅里抽烟。
　　她说：“它吃了我的很多姐妹，昨晚它咬穿了我。”
　　他拔出刀，走到他面前。
　　他看着他，他说：“你……”
　　他的刀一闪。

　　他拔出刀，他说：“你的刀呢？”
　　他说：“我不用刀。”他拔出枪。
　　刀说：“刀，应该排在枪的前面。”
　　枪说：“只有枪，而不再有刀。”
　　枪刺穿了刀的背，刀剖开了枪。

　　他四十三岁，他的刀三十六岁。
　　他坐在石上，他的脚浸在水里，凉意漫过脚背。
　　风掀衣角过额头。
　　他的刀一闪，水剖开。水珠四溅。
　　他的刀再闪，水的伤口更大。他看到了水的底。跟他的脚底相差三刀。
　　他的刀一闪，水嚎叫一声。在他的刀再闪之前，反扑过来，溅湿他的全身，像全部敌人的血。
　　他无力再撕开它。
　　他拉着他的刀投入它柔软的怀，
　　以大睡眠模拟小死亡。

　　刀没有岸，他有。
２００３.３.２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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