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歌曲叙述往日时光

敬一兵

　　　　　用歌曲叙述往日时光
　　——呼斯楞《往日时光》演唱随感

　　　　　　　　敬一兵

　　肌肤还在冬天的低温中沦陷，骨骼和器官却已经在身体内迎接夏日的到来。我身体上的这种背道而驰现象，不是神灵唆使，而是来自《往日时光》这首歌曲抚摸所引发的共鸣。曾经对卡夫卡“没有不流血的童话”感到惊讶。现在聆听了《往日时光》歌曲才发现，只有歌曲才能够改变体温和血流速度，让我在明显的差异中惊讶地看到，一个成年人远离了自己的往日时光，就是远离了精神旺盛、灵魂空间丰腴、价值观舒展和生命力澎湃的故乡。这些实事表明，没有改变体温和血流速度的歌曲，就不是真正的歌曲。

　　明明知道前面的路深远，冰凉，荒芜、悲观和绝望，歌曲还是会灵巧机敏地劈开阵风和白云带来的迷茫零乱，还有重重交缠的草茎和藤蔓编织出来的阴翳潮湿的盲目纠葛，像一枚草粒那样遽然而至然后年复一年萌发生长。著名蒙古族词作家克明就是《往日时光》这枚草粒的芽胚。“人生中最美的珍藏/正是那些往日时光/虽然穷得只剩下快乐/身上穿着旧衣裳/海拉尔多雪的冬天/传来三套车的歌唱/伊敏河旁温柔的夏夜/手风琴声在飘荡……”正是他悉心检阅了自己和草原水乳交融的生命经历后，才奠定了歌词中如此浓郁的草芥性质和多愁善感的悲悯色彩。蒙古族音乐家乌兰托嘎是《往日时光》这枚草粒赖以生存的土壤、阳光和雨露。内蒙古草原的蓝天白云、朝露晚霞、河流森林和丛生的草木丝丝入扣地浸润到他的身体里，精细缜密地构建出了他身体的组织、器官和毛发。难怪听他为《往日时光》谱出来的曲子总是会觉得他在慢慢剥去身上的外衣，褪去内心的浮躁，显露出了悲悯多于骄傲、茂盛多于凋零、内省多于张扬的轮廓。原来他就是草原的缩影。他感念草原就是在感念自己的母亲和自己的生命。正是这种感念，使他敏感体察到了蒙古音乐之美的内核。


　　我相信克明和乌兰托嘎在《往日时光》上倾洒心血和情感的时候，《往日时光》就以另外的方式进入到了他们的心灵世界中。我不晓得有了音符元素的浸润，一粒草粒是不是从此就不会再感到孤单和寂寞？但我却完全有理由认为，这枚草粒比已往任何时候都渴盼着在人的嗓音中抽芽萌发，长成一株嫩绿的野草，然后开花结籽。这样来看，歌曲的草粒等待一位歌手的出现，它的意义不仅仅是邂逅其生长过程中精心护理的园丁，而是希望依凭歌手的演唱，完成一次生命的精彩轮回。我曾经听过谭维维，庞龙，黛青塔娜和额尔古纳乐队的主唱那日苏演唱《往日时光》的版本。他们不是音线太过华美柔软，就是多了支声或衬腔复调带来的颗粒不适感，不能完全把草原令人悠然神往而又言说不尽的那种纤细之中带着忧伤的味道，栩栩如生体现出来。土壤过于潮湿，肥料丰腴得发腻，草粒虽然能够生长，但长出来的草茎太疯狂，只图享受忘了结籽传宗接代。一直等到长着一张娃娃脸的蒙古族歌手呼斯楞的出现，《往日时光》这枚歌曲的草粒，才真正寻觅到了自己的生长知音。

　　呼斯楞的嗓音继承了马背民族浑然天成的豪迈雄壮的秉性和特质，特别是他生活环境的地域广阔性和条件的恶劣性，以及在血液深处烙下了祖辈民族深刻的矛盾性和悲剧性印迹，因而他的嗓音交织了宽厚、雄浑、深沉、舒展、细腻、从容和压抑了豪迈高亢的激昂爆发力后才有的安详恬静元素。天适、地利、物和的相互促进，使他的嗓音成为了草原天空下继腾格尔之后最为典型的纪念碑。细腻、婉转、独特、隐忍的嗓音深沉是一个解不开的情结。这种情结与其说是一个内心的使然，还不如说成是他用歌曲的叙述方式，把克明和乌兰托嘎，以及由他们代表的蒙古族汲取了苦难、辛酸、颠沛流离但更多的还是甜蜜和始终不失优美之态的情愫，用《塞北鸿雁》专辑里的《往日时光》这枚草粒萌发而成的草茎和花瓣支撑而出。

　　我听呼斯楞清澈的嗓音演唱这首歌曲轻易就产生了共鸣。温暖的音符，舒缓的音调，柔软的旋律使他的歌声里有了我的乡愁，有了我成长中坎坷和痛苦特别是难言之隐制造出来的亲情之外透露的美好回忆。于是，家乡、童年和我所有往日时光里的伙伴就成了我心底最柔软最美好的缱绻。感同身受的经历，还使我觉得他在有些长音上做的颤音处理，以及对柔音的良好控制能力，既使整个歌曲线条显得悠长深远听起来不拖沓，又使一首歌曲成为了一段悠远蜿蜒直抵内心的娓娓叙述。一个人，一杯酒，一支蜡烛，独对苍天，想一想曾经的过往，用力遥望未来，那里是不是有天籁萦绕天堂，是不是有不老的面孔在等待自己，是不是有无忧无虑的欢快取代自己现在已经渐渐下沉的身体和情绪而燃起的曙光在召唤？

　　叙述有很多形式。语言和文字的叙述可以增加想象力，但它们具有的烟雾性质却又构成了我们感官的白内障。电影的叙述可以用立体感冲击人的视觉，但它的人为设置和暗示意味，却削弱了自然的真实性。舞蹈、绘画和雕刻的叙述可以反反复复强化人的神经，但它们的片面和极端，却成了叙述最大的障碍。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晰地感受到，只有歌曲，才能够超越语言、文字、电影、舞蹈、绘画和雕刻的叙述局限，把一段永远无法在现实中兑现的往日时光轮廓和血肉的质感，栩栩如生地兑现在歌曲里兑现在自己面前。这样一来，我自己更乐意相信遗留在往日时光里的所有物事和曾经生活过的逝人，都只是被暂时的安眠所笼罩。如果他们愿意，他们就会随时随地在一首歌曲里，继续向我倾吐出他们的灿烂言辞！继续展现出他们的优美姿态！

　　透明是一个贫乏的词汇。很多时候，我只能用没有遮蔽性，敞亮和通透来形容透明。现在接触到了《往日时光》的叙述后，我才发现用歌曲来叙述，可以让透明这个词汇生发出无数的歧义——不绝如缕、余音绕梁、沸反盈天。当然，更多的还是归属到安静这个层面上来的特性。安静，在呼斯楞用《往日时光》歌曲进行叙述的时候，不仅仅是演唱的一种方式，而是歌曲本身呈现的自然流露过程。疾风可以改变气味和悲剧的方向。我之所以特别钟情于《往日时光》这首歌曲的叙述，原因就在于呼斯楞的演唱没有采用蒙古族独特的那种豪迈雄壮金戈铁马气质，而是采用了匀速和匀势的平衡姿态，如暗中的潜流低空的翔泳，克制和按耐住了内心的热烈与激情。一起迹象表明，克制和按耐，很多时候比放纵抒情这种艺术处理好得多，其预留下来的叙述和想象空间，绝对比激情达到顶点的那种表达还要深远辽阔。

敬一兵

敬一兵

敬一兵

万里山水

没听过这首歌呢，边欣赏边感受老师的文章。

万里山水

一首怀旧气息浓郁的歌曲，在老师的宏观涵盖之下，既有着深广视野的俯瞰，又有细微局部的探究和把玩。非常认同老师对于其他歌手和愣小伙的比较，以及显露在文章之中对于歌曲艺术精湛而极其富有说服力的审美意态。克制和按耐，较之以纵情，给予受众的联想和拓展空间，显然有着更为宽广的空间，具有深邃的体验和认知。呼歌手和词曲作者如果看到老师的文章，一定会感到快乐和幸福的。分享这种充满感性体验和冷静考究的文章，提升了对于这首歌曲的理解，以及更为宽阔的视角和情怀。

万里山水

往日时光
作词：克明 作曲：乌兰托嘎
演唱：呼斯楞

人生中最美的珍藏
正是那些往日时光
虽然穷得只剩下快乐
身上穿着旧衣裳

海拉尔多雪的冬天
传来三套车的歌唱
伊敏河旁温柔的夏夜
手风琴声在飘荡

如今我们变了模样
为了生活天天奔忙
但是只要想起往日时光
你的眼睛就会发亮

人生中最美的珍藏
还是那些往日时光
朋友们举起了啤酒
桌上只有半根香肠

我们曾是最好的伙伴
共同分享欢乐悲伤
我们总唱啊朋友再见
还有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如今我们变了模样
为了生活天天奔忙
但是只要想起往日时光
你的眼睛就会发亮

如今我们变了模样
生命依然充满渴望
假如能够回到往日时光
哪怕只有一个晚上
哪怕只有一个晚上

万里山水

补课听了几位的演唱，歌词略有区别。

文佳

岁月如歌，往事如烟。老师，过节，快乐些，怎么听这歌？

敬一兵

原帖由 万里山水 于 2013-2-13 09:57 发表
没听过这首歌呢，边欣赏边感受老师的文章。

这首歌曲确实不错，我听了很多遍。

杨灵燕

遗留在往日时光里的所有物事和曾经生活过的逝人，都只是被暂时的安眠所笼罩。如果他们愿意，他们就会随时随地在一首歌曲里，继续向我倾吐出他们的灿烂言辞！继续展现出他们的优美姿态！

祝老师节日愉快，阖家幸福！

敬一兵

今天赶时间访最后一拨朋友，回来慢慢欣赏。

夏冰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晰地感受到，只有歌曲，才能够超越语言、文字、电影、舞蹈、绘画和雕刻的叙述局限，把一段永远无法在现实中兑现的往日时光轮廓和血肉的质感，栩栩如生地兑现在歌曲里兑现在自己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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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以为然。
是一篇富含哲思意味的文字，给人很多启迪。
问候敬版，春节快乐！

杨灵燕

原帖由 敬一兵 于 2013-2-15 09:23 发表
今天赶时间访最后一拨朋友，回来慢慢欣赏。

再来赏读。

敬一兵

原帖由 万里山水 于 2013-2-13 10:08 发表
一首怀旧气息浓郁的歌曲，在老师的宏观涵盖之下，既有着深广视野的俯瞰，又有细微局部的探究和把玩。非常认同老师对于其他歌手和愣小伙的比较，以及显露在文章之中对于歌曲艺术精湛而极其富有说服力的审美意态。克制 ...

十分感谢万版的悉心评点，握手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