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闷

若水

老  闷

若水/文

    今天上班后，我正撅着屁股打扫办公室，孙主任打着哈欠一脚迈进来。


    “昨晚上又喝高了，折腾了一宿。没想到大壮这小子变化这么大。”说着话，孙主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大壮是谁？”我不明就里。


    “原来咱车间的攻关员，人送外号老闷，后来跳槽走了，你不认识。这小子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孙主任继续发着感慨，“你还别说，大壮这小子没有忘恩，对我还算可以，这不一回来就请我喝酒。”


    “大壮？好像听别人谈起过他，听说还是你当主任后把他从修机工岗位上，一步调整到车间的攻关员，你很厉害嘛！”我稍带点恭维地说。


    “我也只能做到这一点，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而已！”孙主任起身为自己倒了杯水，“唉，大壮走这一步也是逼的！”


    “逼的？谁逼他了？”作为车间的书记，我可不希望出现这样的事情。


    “哎呀老弟，肯定不是我们逼他，是生活所迫而已。你才来我们车间，对他这个人不了解，其实，唉，大壮真的不容易，正儿八经的大学生，都十几年了，一块来的大都熬上中层了，可他却原地不动，依然是个修机工。”孙主任喝了口水，又开始感慨起来。


    “哦，是他工作不行，还是什么原因？”我已打扫完卫生，端过孙主任为我倒的水，继续和孙主任探讨。


    “他的工作其实干得很好，而且也很努力，谁不想进步那是假的，更何况他的家庭经济状况不是很好，老家是农村的，姊妹多，父母供他上学不容易，可现在不光沾不上光，还要周济他。当初不知为什么找了个农村媳妇，没有工作，从结婚就租房到现在还在租着，老婆在这里做小生意，听说是在黑马大市场上卖鞋，也挣不了几个钱。他媳妇生孩子时，因为孩子早产花了不少钱，而且还借了不少外债。他的岳父岳母以孩子找了个大学生，且在城里上班为荣，经常借口修房啦、买肥料啦、小舅子订婚了等等，反正是不断地让大壮拿钱，大壮哪受得了啊，因此外债也就借了还，还了再借。整天是拆了东墙补西墙，那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大壮的兄弟姐妹对他有怨言，父母也是整天叹气，甚至老婆孩子也嫌他没本事，大壮有苦无处诉，只能是更加地沉默，更加地努力工作，以此来排解心中的烦愁。他的沉默寡言致使领导不欣赏他，同事看不起他，他把这一切的一切都深埋在心底。可没想到他这样一个孤僻的人，竟然选择了跳槽。”


    “原来是这样，公司又为人家培养了一个人才！”我也发起了感慨，并接着猜测道，“大壮是不是四十多岁，留着寸头，脸色有些黑，个头也不是很高，长得挺壮实的！”


    “对，看来王书记认识人不少啊！”


    “一个公司的，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虽然叫不上名字，但还是脸熟的！”


    “哦，以前我光知道王书记的文章了得，看来王书记的记忆力也是超常啊！”


    “诶，老伙计，咱俩就别互相捧了，接着说说老闷的事，我还想听听他走了以后的事。”


    “好，但你可别把这当成素材写进你的文章里！”


    “不会，我只是随便听听。”我心想，写不写要看实际情况，再说了经过加工后你知道写的谁啊。


    “大壮是被东营一家民营企业的老板高薪挖走了，听说年薪10万，在那里帮着老板搞生产管理，主要是抓成本核算、生产控制等等，一个人身兼数职，顶咱们这里好几个人。十几年的技术积累让大壮终于找到了用武之地，从开始的生产试运行，到开起车织出布来，大壮可以说立了汗马功劳。听大壮说，那段时间他吃住在车间里，全身心地投入。老板最终被大壮感动了，不仅放下心来，还给大壮单独安排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住。大壮每个月回来探亲一次，每次回来总会约我一起吃饭。现在的大壮话多了，而且讲的头头是道，真的有老总的派。去年有一次咱们车间生产的一个品种，老是弄不好，想了很多办法也没找到解决的办法。前任主任现在的刘总来了，也是直挠头皮没招。没办法，刘总让我去东营一趟，到大壮那里取经，也不知他从哪里知道的消息，大壮的公司曾生产过这一品种，而且人家开的很好。王书记，你说丢人吧这事，人家在这里不用人家，人家走了现在要厚着脸皮去求人家，这是什么事啊！”孙主任说了这么多，一直未叫大壮的外号，足以看出对大壮的尊重。他喝了口水，给刚进来让他签字的计划员签了字，然后接着和我拉。


    “我去找大壮，人家公司根本不让我进，要不是大壮出面，就要白跑一趟了。幸亏我对大壮还可以，要不，就是去了，人家大壮也不一定接待。”说到这里，孙主任笑了笑，看着我一副得意的样子，“从那以后，刘总嘱咐我，只要大壮一回来，就让我安排个饭局，和人家沟通一下，有时候刘总也会参加。现在刘总已经把大壮奉为上宾，不是原来在车间打压人家的时候了。”


    “打压？主任打压一个修机工？”我不理解地问。


    “你看你真是书读多了，脑子进水了。不是刚才说了吗，大壮是大学生，你知道前几任主任什么文凭，最高的一个是中专，最低的就是刘总，小学文化，还不是沾了他老子的光，要不然他能一步步地青云直上。当初他就是怕大壮有朝一日爬到他的头上，所以便极力打压，不提拔人家，真是小人之心。诶，我说的这些话出去门我可不承认啊，咱哪说哪了。”我看出孙主任说这些话带着情绪，在发泄的同时心里却又有些不安。


    “其实你说的这些谁都明白，要不怎么会有这么多年轻人选择离开，只不过大家没有点破而已。让我说，打压还算是好的，更可怕的是你站错了队，可能这辈子就完了。”我也有了点情绪，安慰老孙说。


    “是啊，按理说像你这样的人才，早就该提起来，难道你上面没人？”孙主任在试探我。


    “我的确是寡妇睡觉上面没人，咱俩还不是一样，我说别岔开话题，你接着说老闷的事，怎么一会儿扯上咱了呢！”


    “别看大壮现在混得人五人六的，这次回来是看中了开发区的一个楼盘，想去那儿买套房子。其实，他刚出去的时候也很难，厂子是新建的，老板见纺织这个行业技术门槛低，投资风险小，且成本回收快，于是投资兴建了那家企业。老板对生产是门外汉，但老板舍得花钱，高薪聘请了像大壮这样一些高级管理及技术人员，来帮着他运营这家企业。那时候老板不放心他们这些人，每天派人盯着，这些人有的是组团去的，只有大壮单枪匹马。一开始，别处去的人挤兑他，可那些人技术差远了，终归是大壮帮着老板把企业生产理顺了，车开起来了，大壮的地位也稳固了。老板主动把他的待遇从年薪6万提到了10万，他要把大壮牢牢地栓在哪里。”孙主任又喝了口水，然后看看表，接着对我说。


    “其实我比大壮进厂还晚两年，那时我还曾跟着大壮实习过，因此对他算是比较了解。大壮大学毕业后到我们车间实习，后被安排到保全工段干维修，工人待遇。有时运转班的修机工休班，就会让大壮顶替。不管让干什么，大壮从不和领导申辩，而且不多言不多语，总是默默地把自己分内的工作做好。渐渐地大壮对车间所有工序的生产工艺、设备性能等情况，都可以说是了如指掌，成了车间为数不多的全能人才。但大壮不善言辞、不善沟通、不会察言观色，那些比他参加工作晚的学生，都一个个地当上了工长、主任，时间一长，渐渐地把他边缘化了。但大壮总是憨厚的一笑了之，仍是每天默默地做着自己该干的工作。我主持工作后，本来向公司报告了好几次，想给他争取个工程师，享受中层待遇，也算我为公司留住一个人才，可公司就是不同意。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大壮的孩子由于是农村户口，上学时遇到了一些麻烦，不是不接收，就是要拿高额的借读费，为这件事两口子又闹了别扭。这次大壮深受刺激，他最终选择了离开，他是带着对我们公司的失望和追求新生活的期望走的。他突然宣布走的时候，我没有感到一丝的意外，但有一点就是既高兴又悲哀。他妈的，这是什么事啊！”说到最后孙主任有些气愤，惋惜，无奈。一着急孙主任就爱骂娘，这我是知道的。


    “我知道了，大壮之所以一直未被提拔，不是他性格的问题，而是他太有才了！他之所以要走，你刚才说是被逼无奈，还真是这样！”


    “对了，老弟，你真是有才，一语中的啊！看到厂里现在这个样子，再看看人家的企业，说实话我都想走。你不知道，昨晚上我和大壮探讨一个生产的新品种，这个品种他们那里早就生产过，而且开的很好。可我们厂就是不行，设备效率低开不动，而且质量也不好。人家大壮直接就指出了我们的问题，真是惭愧啊。这么好的人就这么走了，这样下去人心不保，企业早晚会……”孙主任大发感慨，没有说完便停住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荀子在《劝学》中说：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大壮忍辱负重十几年，他耐得住寂寞，顶得住压力，不断地积累，将内心储蓄的满满的，等待爆发的时机。这样的人不成功才怪！”我急忙岔开孙主任的注意力说道。


    “是啊，大壮别看表面上闷，其实人家心里什么都明白。要不人家老板也不会把生产副总的位置让他来做！”


    “对，大壮其实是一个聪明的人，说实在地，我佩服他的大智若愚。”


    孙主任接了一个电话要出门，边走边说：“通过大壮这件事，我认为以后我们千万别把自己当成伟人，否则真正的伟人会被我们埋没！”


    我打开电脑，急速地整理一下思绪，觉得该写点什么，可思索再三竟不知所云。




[ 本帖最后由 若水 于 2013-5-10 08:29 编辑 ]

黄会兵

如果大壮有人赏识，有人提拔，最后怕是也要成为业务全然不会的糊涂官。
生活的逆境成就了大壮。尖子都是磨出来的，实在是有点残酷。

曾经沧海

原帖由 黄会兵 于 2013-5-9 12:32 发表
如果大壮有人赏识，有人提拔，最后怕是也要成为业务全然不会的糊涂官。
生活的逆境成就了大壮。尖子都是磨出来的，实在是有点残酷。

碰壁了才会杀出一条生路，人才是逼出来的。

淡淡不如风

同意楼上的观点。

荦春

环境铸就人才啊！学习了！

木门长子

社会的悲剧，人文环境的灾难，磨砺中的大壮，成就的不只是他自己，更是知识人的精彩。只是但愿“领导”那样的世俗之人少些、再少些。

若水

原帖由 黄会兵 于 2013-5-9 12:32 发表
如果大壮有人赏识，有人提拔，最后怕是也要成为业务全然不会的糊涂官。
生活的逆境成就了大壮。尖子都是磨出来的，实在是有点残酷。

感谢朋友的阅读和点评，问好！

昨夜秋风

没看明白，题目“老闷”是什么意思？
整篇太拖沓了，解释的内容太多。

敬一兵

社会的悲剧，人文环境的灾难，磨砺中的大壮，成就的不只是他自己，更是知识人的精彩。读文感同身受。欣赏并问好！

西夏楼兰

小说要有现场感，让人身临其境，而不是一味地叙述。如果没有深厚的功力，叙述太多会影响阅读的。秋风所言有理，解释太多冲淡了小说味。

林晓妮

家族企业的亲情管理网
人才被人为的束手缚脚
蔫人出豹子，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杨进修

通篇对话，极有特色！问好！

天下为公

问好，欣赏了

若水

原帖由 曾经沧海 于 2013-5-9 15:45 发表
碰壁了才会杀出一条生路，人才是逼出来的。

谢沧海兄的点评，问好！

若水

原帖由 木门长子 于 2013-5-9 17:49 发表
社会的悲剧，人文环境的灾难，磨砺中的大壮，成就的不只是他自己，更是知识人的精彩。只是但愿“领导”那样的世俗之人少些、再少些。

谢木门版主的点评和支持，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