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另一个世界里的你

珞石

　　
       大爷是爷爷的兄长，父亲的大伯。大爷在六年前的八月里离开这个世界，那一年我上高三。
　　
       我记得那一年的八月，与往常的这个季节并没有什么区别。我周末回家，看到奶奶家里摆放的一捆捆鞭炮，心里顿生疑惑。爷爷告诉我，大爷走了。我没有什么情绪，大爷病了很久，这一天终究会来临，我很早之前就告诉过自己。爷爷说完后拍了拍我的肩膀，同时递给我一个大黄梨，他应该是怕我难受。我朝爷爷点了点头，表示我知道了，然后就坐在大门槛上，望着面前的树和天上的云，啃完了它，那是一个金灿灿的梨子，我只记得它的颜色，不记得它的味道。
　　
       父亲回家后带我去大爷的新坟上烧香。一路上，父亲在跟我解释着他为什么没有通知我。那个时刻，我选择了沉默。终于到了。那是一座小小的土堆，在我家的菜园地里。我原本以为我不会哭，但我还是没有能忍住，我哭了，简直是嚎啕。那一堆黄土就那样掩埋了一个人，那一堆黄土就那样把我们分隔在两个世界，大爷就那样永远睡在那里，我有点不能接受。
　　
       从我记事起，大爷就是一个人了。他的妻子跟两个孩子在最困顿的岁月里相继离开，去到了另一个世界。大爷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他的孩子，他的过去。仿佛他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我以前很不解，但后来我逐渐明白了，也许妻子儿女的离开于他是一件极悲痛、极惭愧的事情，回忆这些太过痛苦，索性就让它们烂在心里。
　　
       大爷的家是那种老式土砖房，屋外墙壁上一层层的绿苔昭示着它的年代。小时候，我经常跟叔伯家的弟妹们去他家里玩。有时候，大爷会到里屋的橱柜里掏些东西出来给我们吃。那些软糖、糕点，都是过年时候，晚辈们问候他的礼物。孩子们在他家的堂屋坐着吃东西，大爷忙着砍柴、编笤把。我们就那样静静地坐着，阳光从屋顶的明瓦上透进来，灰尘在两束光中纷飞，日子娴静、安宁。
　　
       后来，爷爷给大爷盖新房子了。大爷跟奶奶吵架了。大爷跟爷爷闹翻了。我上高中了。日子就这么过着，鸡飞狗跳。
　　
       我第一次意识到大爷的衰老是在大爷去世的前一年。他到我家来喝茶，我跟他讲话时，他再也听不懂了，胡乱地回答。后来的事情都是母亲告诉我的，比如说，大爷病倒了，大爷需要人照顾了，大爷……
　　
       大爷走了。六年了。我很早就想为他写点东西，但一拖就拖了这么久。不知道大爷在那边过得好不好，不知道他们一家人有没有在那边团聚，不知道那边的日子会不会好一点。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想念他。

[ 本帖最后由 李兴文 于 2013-9-25 22:0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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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记事起，大爷就是一个人了”——是“从我记事起，大爷就是一个人（在独自生活）了”的意思吗？
祝你写作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