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峰绝句选》读后

跃农

作诗哪有方程式　　唯见真情纸上生

——李中峰先生诗集《中峰绝句选》读后

　　我是怀着激动和崇敬之心写这篇文章的。

　　与李中峰先生神交多年了。甚至可以这样说，我是读着中峰先生的诗长大的。先生给我的印象是精气神足、为人耿直、热情，话不是很多，但却平易近人，好像总在思考，在追问，在求索。先生才思敏捷，没有年近八旬长者的一点老态，常即兴吟诗联句，每有珠玑，令人叹服。

　　我几乎是一口气读完了《中峰绝句选》。此前虽然读过李中峰先生的大量诗篇，但集中读过这些绝句后，心情依然是激动的，喜爱之情无法言表。

　　《中峰绝句选》是诗人继《霁雪楼诗稿》、《霁雪楼辞赋集》等诗赋集后推出的第四部作品集。先生从四十多年创作的千余首绝句中精选600首结而成集，共分“劫尘遗韵”、“感时心声”、“河西行吟”、“田园新曲”、“世事感怀”、“旅游览胜”、“咏物寄情”、“讽谕警世”、“题咏赠酬”九个篇章。

　　鄙人不揣浅陋，冒然将《中峰绝句选》的特点概括为真情美、哲理美、意趣美和语言美四个方面——当然其艺术成就绝不仅仅是这四个方面。挂一漏万，本文主要从这四个方面试简述之。

　　真情美。真情是诗歌的灵魂。诗人在《自序》中写道：“要写好绝句，必须感情真挚。”唯有真情才具有动人心弦、摄人心魄的感染力和穿透力。对于一个真正的诗人来说，格律不是障碍，技巧不是问题。真情才是高下、成败、得失的分水岭。中峰先生的诗作，总是回响着“真”的旋律，总是闪耀着“情”的光芒，总是跃动着“爱”的浪花。唯其如此，所以诗人才写得酣畅自然、惬意轻松、生动感人。

　　亲情是任何文学作品都绕不开的话题，中峰先生用了大量的笔墨来写夫妻之间、父母之间、父女之间的至贵真情，特别是在那个是非颠倒的岁月，诗人蒙冤入狱，写下了许多感人肺腑、催人泪下的诗篇。写夫妻情深的，如“遥怜灯下潇湘女，一样相思两地情。”（《夜吟》）、“寂寞长夜归讯杳，无边心事付瑶琴。”（《咏怀》）、“纵然诬陷终须雪，不改初衷一点红。”（《述怀》）等等，尽情抒写对妻子的思恋，对自由的渴望。还有如后来写的“守护床前日夜辛，回回煎药梦回春。深情入罐连汤煮，熬出痴心一片真。”（《为老妻煎药》）夫妻一生，耳鬓厮磨几十载，可写的事实在太多太多，但诗人犹如一名高超的摄影师，从众多的日常琐事中选取了为妻“煎药”这样一个非常经典的镜头，调动其艺术储备，通过一连串的动作和一个个典型的细节，用极其有限的寥寥二十八个字，反复吟咏，一唱三叹，将夫妻间的痴心和真情写得如此具体可感，细腻传神，生动形象，情真意切。读着这样的诗句，想不感动都难。艺术来源于生活，没有真情，不可能写出这样饱含深情的佳作。写母子深情的，如“梦断江湖整十年，异乡相见倍心酸。春晖未报儿行远，反累娘亲百虑煎。”（《慈母情》）写白发老母到狱中探望自己时内心的歉疚、遗憾和无奈，同样用有限的笔墨将这种复杂、沉重的心情淋漓尽致地表达了出来。读着这样的诗句，我们不难想象诗人内心卷起的狂澜。写父女深情的，如“断肠人写断肠诗，岁岁清明忆旧时。雨骤风狂儿病急，呼天不应枉求医。”（《悼爱女文香》）写在那个特殊的年月里，医院为与诗人划清界限，竟然不——也不敢对诗人只有八个月大的女儿进行医治，终致鲜活的生命憾离人世。这对于父母而言，无疑于割肉剜心。诗人于1979年清明节写就这首悼女诗，可谓句句带血泪，字字含悲愤。这不是用笔写的，是从诗人心里自然流淌出来的思念、悲愤和无奈，能不感人么？沉冤洗雪后，诗人迎来了人生第二春，他饱含深情，妙笔生花，放声高歌，尽情歌颂真善美，对港澳回归、申奥成功、神舟飞天、改革开放、农村巨变、抗震救灾、祖国大好河山、家乡新人新事等等进行热情讴歌，真情赞美。当然，诗人不是一味地唱赞歌，正如他在《闲吟》中所写：“欲借诗词疗饥渴，栽花种刺漫闲吟。”他用艺术的椽笔积极“栽花”的同时，也不回避“种刺”，对社会生活中的种种假恶丑给予了大胆的、无情的鞭挞和讽谕，启人深思，读之痛快。

　　此外，诗人60多首题咏赠酬诗，或感谢，或鼓励，或肯定，或褒扬，皆出自真情。

　　人非草木，谁能无情。正因为他是在深情地歌唱，热情的赞美，无情地批判，情真意切，所以总是感人至深。

　　哲理美。绝句易写难工，咏物的绝句更是难上加难，但诗人却往往举重若轻，化难为易，写了大量的咏物诗。首首写得入情入理，韵味十足，余味悠长，令人爱不释手，百读不厌，受益匪浅。清代诗人、学者、书法家钱泳说：“咏物诗最难工，太切题则粘皮带骨，不切题则捕风捉影，须在不即不离之间。”李先生可谓深得个中三昧，在不即不离、似与不似，是与不是之间找到了最佳平衡点。咏物时，诗人没有停留在物的表面，给物画像或照相，而是透过现象看本质，揭示事物的内涵、性质、规律、精神，托物言志，借物喻人，以物明理，状物抒怀，在“理”上升华，让人在阅读的过程中明理、增识、长智、品趣。正因为此，所以诗人总能写出人心中有、笔下无的特性和神韵来，让人眼前一亮、心头一颤，享受到无穷惬意和美感。真使人有一种“蓦然回首”、“灯火阑珊”的惊喜和快感。诗人写的都是寻常之物，却常能写出不寻常之理。如“老幼无欺天晓得，良心可是定盘星？”（《假秤》）、“全靠胸中一口气，爬山涉水奔前程。”（《轮胎》）、“生来心眼颇，没浪也兴波。筛选何苛刻，终归漏洞多。”（《筛子》）、“内里质粗它不管，热衷表面作文章。”（《水磨石机》）、“莫言高卧港湾静，也有飕飕枕畔风。”（《枕头》）、“千里河西花似锦，春风原自手中生。”（《绿色长城》）等等，用一字一词点睛。品读这样的诗句，真是一种美的享受，如橄榄在口，越品越有味。品读这样的妙绝，收获总是是多方面的。

　　咏史诗，同样易写难工。不论是历史人物，还是历史事件，还是文物古迹，都不容易写好。因为千百年来，人们总是写来写去，其中不乏佳作，要辟开新路，翻出新意，确是不是件容易的事，但诗人艺高胆大，敢于涉险，写了大量的咏史诗。如《山海关》、《过邯郸》、《兵马俑》、《开封怀古》等许多作品，皆不乏传神之笔。这样的作品很多，仅摘数例：“泥土由来无贵贱，莲台一坐便成神。”（《游圣天寺》）、“张继题诗光古寺，从来佳句不须多”（《寒山寺》）、“莫言疆界尽，海外有南沙。”（《天涯海角》）、“身后有碑无一字，千秋功罪任人评。”（《题无字碑》）、“劝君莫把金猴怨，哪个妖精没后台”（《观电视剧〈西游记〉戏作》）等等，等等。当代著名诗人杨逸明在《诗词创作琐记》中写道：“诗人要有才情，更重要的是要有风骨。”李先生之所以能写出大量令人拍案叫绝的精品力作，正是兼具了“才情”和“风骨”，而且要归功于他的勤奋和努力，求索不止，笔耕不辍。

　　意趣美和语言美。一首好的作品，还必须要有好的立意，好的意境，好的语言，必须要写出趣味性、独特性和新颖性来，才有可能打动读者，感染读者，产生美感，引起共鸣。诗歌不仅仅是自娱性的，它一旦产生，一旦发表，就具有了社会和公共的属性，就会产生社会影响。用诗歌陶冶人、启迪人、愉悦人、引导人、鼓舞人，才是诗歌的题中应有之义。要达到或接近这样的目标，诗人就必须要在趣味性、形象性和可读性上下功夫。诗人虽然不需要一味地迎合读者，但也不能远离读者、抛弃读者而自娱自乐。李先生的诗总是能够在看似平常的人、事、物、景中挖掘开发出动情点和趣味性来，让人在轻松愉快地阅读中享受美感，受到教育和启发。如“赤脚医生泥腿子，亲人座上是嘉宾。”（《中南海基层座谈会》）、“生活恰似多频道，多姿多彩入梦来。”（《盛世风光》）、“纵然醉倒眠床底，也在高高最上头。”（《迁居六楼戏作示老伴瑶琴》）、“放学儿童嬉白鸽，扑喽飞到掌上来。”（《中心广场》）、“深山迎客无别有，撕块白云作哈达。”（《投宿》）、“老翁三五凉亭坐，慢刮清香盖碗茶。”（《乡村》）、“戳破牛皮寻出路，专给盛世补窟窿。”（《代补鞋者作》）、“山歌本是心中话，一遇春风便发芽。”（《晚归》）以及“小灵通”、“手扶机”、“老板娘”、“黄河蜜”、“干瞪眼”等等，化用口语入诗，与时代同步，与生活同行，既通俗易懂，又充满情趣和哲理。诗歌是语言的艺术，语言是诗歌的载体。任何思想、感情、意境、道理、趣味等等的传播，都要通过语言这个载体来实现。尤其是绝句，对语言的要求更高，因为绝句的字数、句数十分有限，每一句、每一字都要承担具体的任务，完成各自的使命。正如诗人《自序》所言：“无论是五言绝句，还是七言绝句，都只有短短的二十个字或二十八个字。每个字都有一定的位置，都要发挥特别的作用，一个字也不能浪费。”诗人正是这样做的，他用自己的创作实践雄辩地证明了这一观点的正确性。正因为诗人肯在炼字炼句上下功夫，才收到了“句绝而意不绝”的理想效果，一字一词夺人心魄，如上文中已经谈到的“扑喽飞到掌上来”中的“扑喽”、“慢刮清香盖碗茶”中的“刮”，等等。凡优秀的诗人都非常注重语言的锤炼，中峰先生更是如此。中峰先生的绝句，处处见匠心，处处有精彩，处处流神韵。他不但能从创作自身思考，而且善于从读者的角度考虑，尽可能地用最生动、最通俗的语言来构思谋篇，起承转结，表情达意。即使用典时，也尽可能地灵活运用，化深奥为浅显，化抽象为具体，化复杂为简洁。品读这些妙绝，享受到的自然是轻松愉快。

　　北宋文学家、画家张舜民在《跋百之诗画》中写道“诗是无形画，画是有形诗。”北宋文豪苏轼在评论王维的诗画时说：“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李先生的不少绝句，同样具备这样的诗画效果。正因为充满着诗情画意，才得到了读者的喜爱，才使人读之口舌生香，思之收益良多。

　　诗人在《学诗》中写道：“笔底波澜任纵横，心声自发赖天成。作诗哪有方程式，唯见真情纸上生。”这首诗道出诗人成功的秘诀——“心声”和“真情”是成就好诗的必备素质，不动真情，无病呻吟，不可能写出好诗。热爱放飞梦想，真情催生灵感，创新成就佳作。作诗没有方程式，只有突破程式，敢于超越，敢于破旧立新，才有可能创作出真正的佳篇妙句。




[ 本帖最后由 跃农 于 2013-9-23 17:51 编辑 ]

骑蚊逛市

欣赏学习跃农先生好文，点评中肯全面。

无为叟

欣赏先生佳作，学习！

穆博烨

赏读，赞！ 学习，问好！

原乡人

作诗哪有方程式　　唯见真情纸上生
非常赞同这个观点，一直反对写诗要什么章法、程式，
欣赏先生好文，非常中肯，学习了！

非子若云

赏学佳文！问好！

跃农

原帖由 骑蚊逛市 于 2013-9-23 18:06 发表
欣赏学习跃农先生好文，点评中肯全面。

这是一部好书，确实有不少佳作

跃农

原帖由 无为叟 于 2013-9-23 18:24 发表
欣赏先生佳作，学习！

感谢，问好

跃农

原帖由 穆博烨 于 2013-9-23 19:47 发表
赏读，赞！ 学习，问好！

:handshake :handshake

跃农

原帖由 原乡人 于 2013-9-23 20:05 发表
作诗哪有方程式　　唯见真情纸上生
非常赞同这个观点，一直反对写诗要什么章法、程式，
欣赏先生好文，非常中肯，学习了！

中峰先生的诗确实写得好

跃农

原帖由 非子若云 于 2013-9-24 09:49 发表
赏学佳文！问好！

感谢老师

点绛唇

作诗哪有方程式，唯见真情纸上生。 :victory: :victory:
从跃农老师的评论文章中，更进一步地了解李中峰老师的作诗之道和生活轨迹。希望有机会见到这位“精气神足、为人耿直、热情，话不是很多，但却平易近人，好像总在思考，在追问，在求索”的老诗人！
感佩跃农老师对每位师友的真诚关注，以及对师友诗作所持的尊重而负责任的态度！
为您祝福！为李老祝福！

跃农

原帖由 点绛唇 于 2013-9-24 11:18 发表
作诗哪有方程式，唯见真情纸上生。 :victory: :victory:
从跃农老师的评论文章中，更进一步地了解李中峰老师的作诗之道和生活轨迹。希望有机会见到这位“精气神足、为人耿直、热情，话不是很多，但却平易 ...

这是我写的第三篇评论文章，以前没有写过，以后也不会多写了，这样的文章写起来太费神，写写诗词还是快乐的事。给您写的那是第一篇，完全出自真情和自愿。其它两篇都是受人之托写的。

太白岩

读过，也从老师文章中认识李中峰老师。

跃农

原帖由 太白岩 于 2013-9-25 00:13 发表
读过，也从老师文章中认识李中峰老师。

问好太白老师